在常信的印象中,妹妹一向知书达理,说话文雅,今日这情状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与王妃何干?你们的确谋害过她,险些毁掉她的清白,又凭什么骂她?没有证据之事不要乱说,即便我也曾怀疑表哥,但也得找到证据,毕竟他已决定饶了母亲,实在没必要再杀害。”
然而方悦容已然认定是她,恨自己当时不够狠心,就该下□□,直接毒死许娇荷,也就一了百了,
“大哥你太过良善,才这么容易被糊弄!许娇荷看似柔弱,实则狠辣,自从她入王府之后,王爷就对我们一家人渐渐疏远,她是在装大度,其实心中依旧怨恨,见不得母亲还活着,才会想方设法的谋害,即便不是表哥,也肯定是许娇荷的主意!”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反而令常信心生反感,“现在最重要的是母亲的身后事,其他的容后再论,我定会继续追查。”
抹了把泪,方悦容说她想去云隐庵,让他稍候,她进里屋换了身素衣,取下首饰,正准备随兄长一道出去,却被闻讯而来的明义拦住,
“不许出府的规矩都忘了?”
提及此,方悦容倍感心酸,即使嫁到安平侯府,她也被限制自由,想去云隐庵看望母亲都被明义拒绝,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请人将东西送至云隐庵,根本无法与母亲相见,平日里也就忍了,今日却是特殊情况,
“我娘骤然故去,我身为女儿自该去见她最后一面,你就让我出府吧!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
然而明义并无任何悲痛或是惋惜之色,冷哼拂袖,“天塌下来也不能走!”
常信晓得明义游手好闲,却不知他竟还如此蛮横无理,当即垮了脸,“妹夫未免太不通情理了些,所谓百善孝为先,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母亲亡故,悦容身为女儿,自当到跟前守灵,怎可拦阻?”
不管常信怎么苦口婆心的讲道理,明义都不答应,还搬出豫王来做挡箭牌,“此乃王爷下的令,嫁入安平王府便不许再踏出府门,我可不敢违逆王爷的意思,除非你求得王爷赦免,否则我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常信无奈,只得安抚悦容,让她在此等候,他去想法子,可她焦虑的等了两个时辰都不见大哥过来,不知又出了什么岔子。
第41章 方悦容的悲惨人生
不甘心就此白等, 她只能再次求助明义,明义还是那句话,拿豫王的嘱咐来压人, 方悦容快要被他逼疯,
“平日里不许出去也就罢了, 我愿意遵守,可今日情况特殊, 我娘没了啊!那可是你的岳母,你不愿去, 就不能准我去见见吗?”
到现在她都还没明白自己算什么东西, 当真可悲, 瞥她一眼, 明义轻蔑嗤笑, “你母亲罪恶滔天,乃是豫王最不待见之人, 我不会去插手她的丧仪,你也甭想去,嫁到我家便是这儿的人,娘家之事已与你无关, 若想活命就置身事外, 少管闲事!”
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可是她的亲娘啊!“明义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能不能站在我的立场去考量, 倘若去世的是你娘, 难道你不去见吗?”
话音刚落,一耳光瞬间甩过来,打得她发懵,耳朵嗡鸣,半晌回不过神来,就听明义扬声怒骂,
“居然敢咒我娘?活得不耐烦了!我娘可是长命百岁,才不会像你娘那样短命倒霉黑心肠!”
被打的她无力申辩,心知他不吃硬的,即便面上火辣辣的,她也忍痛继续求饶,干脆向他下跪,泪如雨下,恳求他给她出府的机会,
“是我言语有失,我知错,求你让我出府见我娘最后一面!只要你让我去,我一定听你的话,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然而这保证对明义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即便我不答应,你也得听爷的话,没得选择!”
看着她可怜兮兮跪在地上求情的模样,明义这心里头甭提有多畅快,娶她回来就是为了虐待她,一报被坑害之仇,高兴之时给她个笑脸,不高兴时打骂也是常有的,根本不会在乎她的感受。
再怎么祈求皆无用,他终是不管不顾的离开,望着他决然冷血的背影,方悦容的恨意越发浓烈,又不敢在他面前发火,唯一能做的便是摔茶盏,压抑怒呵,以此来泄愤,控诉这不公的人生!
即便明义禁止她出府,可她还是不甘心,想各种办法,拿银子给丫鬟,让她去找人,看能否放她出府。
找了两个皆不敢应承,就在她快绝望之际,终于有个护院愿意带她出去,
“听闻少爷今晚要去赌坊,他只要一去,不到子时不会回府,夫人可趁此机会自后院去往云隐庵。”
如此甚好,方悦容以帕拭泪,感激道谢,也不怕被抓到是什么后果,一心只想去云隐庵!
披袍踏雪,谨慎出行,终于到得云隐庵,见到母亲的遗容,做女儿的涕泗横流,扑跪在母亲冰凉的遗体前泣不成声,
“娘啊!你怎么说走就走,留下女儿一个人孤苦伶仃!女儿可怎么活啊!”
即便她再狠心,对待亲娘却是真情实意,母亲是她唯一的指望,当初也是听了母亲之言才会勉强答应嫁给明义,这才成亲不到一个月,母亲竟就这般走了,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明义又时常虐待她,这日子苦不堪言,她本想就此自尽,了了残生,可凶手尚未找到,母亲大仇未报,她不能赴死,惟有苟活着,伺机为母报仇雪恨!
眼见妹妹哭至快要晕厥,常信忙上前相扶,劝她节哀,
“事已至此,只能接受,万莫伤心过度,败了自个儿的身子。”
双腿跪至麻木的她在兄长的搀扶下才勉强起身,想起下午之事,忙问他豫王是何态度,
“大哥怎么一直都不去接我,表哥也如此狠心,不许我来见娘亲吗?”
扶她坐下后,常信亦在桌畔坐下,抿唇叹息,“下午我去找他时,他不在府上,听府中下人说表兄入宫赴宴,怕是很晚才会归来,我便想着明日再去,倒是你……怎么出来了?明义同意了?”
本想说怎么可能,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忍住,即便跟兄长说明义待她不好又如何?毕竟已然嫁出去,便是安平侯府之人,兄长总不能找到明义将其揍一顿吧?揍罢之后她还是得跟他过日子,待兄长离开,只怕明义还会拿她出气,倒霉的终究还是她,何苦来哉?
思量再三,她干脆不提,顺水推舟的点点头,常信对此人十分看不惯,念在是妹夫的份儿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冷哼道:
“亏他还有些良知。你在那儿若是受了委屈,千万要告诉我,大哥帮你出气!否则他真以为咱们方家的女儿是好欺负的!”
勉强点头,方悦容酸涩难当,垂眸不语,纵想尽孝守灵也没机会,她还得尽快回府,免得明义归来少不了又是一场闹腾。
常信也理解她的难处,“天色已晚,实该回去了。”于是亲自送她出庵堂,又派了自己人一路护送,妹妹这边他暂时无暇安抚,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母亲的丧仪和追查凶手。
后来梁东扬得知明义拦阻一事,念及人伦,不许她去守灵,但准她在下葬那日送其母最后一程。
方氏的丧仪,梁东扬本不想参与,可他母妃特意唤他前去商议此事,说终究是亲人,她不能前去相送,便让儿子代替,
“人已逝,恩怨也该尽了,就当是给娘个面子,你还是去送送吧!免得惹人非议。”
碍于母命,梁东扬才决定带许娇荷走这一遭。而下葬这天,方悦容也在场,傍晚时分,准备入土,方悦容又是哭成了泪人,许娇荷并未落泪,只因她们母女乃是咎由自取,落得如此下场也怪不了旁人。
然而方悦容不这么认为,葬礼结束后,常信正在那边和豫王说话,方悦容擦去泪水,默默来到许娇荷身边,看着那黄土成坟,掩埋含恨而终的母亲,又看到远处将落的夕阳,心中悲凉丛生,“失去至亲的滋味,王妃自不会懂得。”
这话许娇荷并不认同,这世上悲伤之事太多,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可怜人,“我早就没了母亲,比你更懂得,不必说这话来酸我。”
面对她的冷言冷语,方悦容越发觉得许娇荷只在豫王面前才装柔弱,现今的表现才是她的真性情,更加痛恨她,“我娘终是没了,王妃很开心吧?你如愿以偿的代价就是我们母女天人永隔,你好残忍!”
“首先,你们母女都是咎由自取,害我在先,你们谋害我之时可有觉得自己残忍?其次,你娘被谋害是意外,并不是我和王爷的主意,此事尚在追查之中,仍无定论,你不要信口开河的去诬陷。”
“不然你就告诉王爷对不对?”猜到她接下来的话,方悦容不屑冷哼,“除了会告状,你还会什么?”
她已认定是她,那么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许娇荷只澄清一遍,不愿再废话,“莫以为这般激我我就不会跟王爷说,你若再过分,我便请王爷来做主,反正在你眼里我也不是什么好人,那就干脆做个坏人,你又奈我何?”
嚣张的模样惹火了方悦容,正想再挤兑,忽闻身后响起豫王的声音,方悦容只得强忍,恨恨的瞪她一眼。
此事梁东扬已然来到许娇荷身畔,问她出了何事,“怎么瞧着你不高兴,可是有谁气你了?”说话间梁东扬的目光自方悦容面上瞟过,方悦容立马柔声解释,
“表哥误会了,我没惹嫂嫂生气,只是她看我伤心过度,劝我节哀呢!”
许娇荷不禁大开眼界,再次见识到了方悦容的谎话连篇,脸不红心不跳,自然且从容,既然她有意息事宁人,那她也就此作罢,一笑置之。
今日特殊情况,梁东扬才许她出来,往后她也没机会再踏出安平侯府!不意与她计较,多说一句话都觉多余,梁东扬再不看她,揽着许娇荷就此转身离去。
此事总算告一段落,常信依旧打理明英山庄,招贤纳士,方悦容被禁在侯府,如笼中之鸟,无幸福,无自由,许娇荷再不受人算计,在王府的日子总算平静了些,这个年也过得十分安稳。
譬如上元节再到宫中赴宴时,她再不敢一个人走动,行走都会有豫王跟着,以免她再出意外。
豫王对她越发疼宠,她自是欢喜,但心底总会在某些时刻生出隐忧,最初她还以为是自己患得患失,后来才明白,那其实是女人的直觉!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天暖花盛,开春后,卫瑜和梁舒雯的婚期将至,就在两家为准备婚事而忙碌时,英王府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是郡主失踪了!
这消息,卫瑜还是从妹妹清梨那儿听到的,听罢并无甚反应,清梨只觉反常,“你的新娘子不见了,哥你都不着急的吗?”
继续沾磨提笔,卫瑜丝毫不慌,“该着急的是英王府才对,这婚事成与否,于我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想促成此事的是英王府,可不是我。”
这个时候清梨才算明白郡主的话,原来她大哥真是不在乎的,都已定亲,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实在伤人心。
卫瑜之所以不管,是因为他在怀疑此事乃英王的把戏,又或者是梁舒雯不愿嫁给他而擅自逃婚,若果真这般不情愿,他也没必要强要,终究是没感情的,随他们闹腾吧!
梁舒雯确有逃婚的心思,却没那个胆子,生在这帝王之家,她自是晓得逃婚的后果,再怎么不情愿也不敢轻易去实践,这回也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掳走!
晕厥的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看着陈设还算富丽,而她和丫鬟皆被锢住手脚,绑于椅子上,慌张害怕无用,她暗暗告诫自己,应该静下心来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起初她怀疑是山匪,但看了看自个儿和丫鬟皆是衣物首饰完好无损,若是山匪必然早将首饰扒了去,还留着那就应该不是,那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虽说她平日里嚣张跋扈了些,但也只是刀子嘴而已,应该不至于跟谁结下大梁子,以致于被人绑架灭口,实在想不出个头绪,梁舒雯慢慢挪动椅子,唤醒一旁仍旧昏迷的丫鬟,问她昏倒之前可有看到是谁绑架了她们,
丫鬟只道没看清,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眼看主仆二人皆被绑,丫鬟吓得不清,哇得一声就哭出来,
“郡主,我们是不是遇见匪徒了?怎么办呀!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又或者欺负我们呀!”
胆小鬼!白她一眼,梁舒雯提醒道:“要欺负你的衣服早就没了,至于等到现在?”
“也是哦!”吸了吸鼻子,丫鬟又问,“难道是劫财?绑架郡主向英王府勒索?”
这个她也说不好,感觉也不太对,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了,对方既然将她绑来,定会出面的,到时候不就知道原因了吗?
丫鬟暗叹郡主真是心大,被人带到陌生之地五花大绑也不害怕,还能歪在椅子上闭目休息,实乃高人啊!
果如梁舒雯所料,很快就有人将房门打开,门外的日头太过刺眼,梁舒雯眯着眼打量,适应了这亮光,才慢慢看清来人,发现并不认识,但看此人步伐优雅,不像山匪,清了清嗓子,这才发问,
“你是何人?劫持本郡主到此有何贵干?”
那人负手近前,在她面前立定,俯视于她,冷声开口,“去年腊月二十四那日,你是否去过云隐庵?”
仔细想了想,梁舒雯坦白承认,“腊月?去过,但具体哪一日记不清了,”遂又问丫鬟,“你可曾记得日子?”
丫鬟回想片刻,点头道:“奴婢记得是小年过后才去的,应该是二十四吧!”
大费周章的带她来此竟是为了问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吗?梁舒雯越发糊涂了,“所以我去哪里跟你有何关联?你为何要绑架我?”
“我母亲就是在那天被人毒死,我查到那天云隐庵里只接待了你们英王府之人。”
风马牛不相及之事,梁舒雯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呃……节哀顺变,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母亲……是何人?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害死她的吧?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啊!”
母亲下葬后,常信不甘心,一直在追查此事,师太只说不知情,他便暗中继续打探,终于被他打听到,那日真有英王府的人到过云隐庵,正是这位郡主,是以常信怀疑,很有可能是她将□□给了小尼姑,事成之后又带小尼姑离开。
王府的马车没人敢查,这才被她们逃脱。
听罢他的推测,梁舒雯甚感可笑,“你说是我父王在谋害你娘?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我那天只是来替母妃看望师太而已,你凭什么说是我给的□□?我有那么傻吗?真想给药不会派人去吗?何必亲自去?”
也许不是她,但很有可能是她身边的人,“那日随行的有两个丫鬟吧?”
还真有!梁舒雯看向身边的丫鬟,丫鬟当即摇头,“我没有,奴婢那胆小,郡主您是知道的,我再怎么敢做这种事?”
“另外一个呢?”
说来也怪,梁舒雯仔细回想,才想起另一个丫鬟回去后的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管事说她回老家去了,至今没见回来。
看她目露疑色,半晌不语,常信越发觉得不正常,“郡主想到什么了?是不是另一个丫鬟动的手脚?”
然而梁舒雯也只是怀疑,并不能肯定,“我怎么知道?她已离开王府,我很久都没见她了!”
不知他在思量什么,梁舒雯被绑的太久手腕酸疼,便喊他解开,“知道的我都坦白了,其他的真不管我的事,你说是我父王,那你去找他质问啊!我又不懂你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我多冤枉啊!甭拉我下水!”
然而常信并不打算就此放了她,“等你哥过来再说。”
“我哥?”这个时候梁舒雯才算明白,“哎---你把我绑来,就是想逼我哥出来啊?你们这些人怎么那么费事儿啊!做件事还要拐弯抹角,就不能多点真诚少耍心机吗?”
不管她怎么数落,常信都不会改变主意,消息已经送出去,他必须要等到梁闻增过来当面对质!
然而收到消息的梁闻增并没有立即过去,只因他清楚,他去无用,要想救妹妹,必得另一个人出马,随即动身赶往忠锐公府,向卫瑜讨一个说法。
丫鬟准备上茶,却被梁闻增摆手制止,“不必了,你们都出去,我与卫兄说几句话便走,”随即向他兴师问罪,
“我将妹妹嫁给你,你的表兄弟居然绑架她,卫瑜,你到底什么意思?若然不愿与英王府做亲家,大可与我直说。”
“世子这话何意?”卫瑜还以为他所谓的表兄弟指的是豫王,未料竟指的是常信!得知常信劫持了郡主,为证清白,卫瑜再无法坐视不理,答应前去营救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