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如今连我的娘家人的姻缘她也要插手,当真是多管闲事!这也不怕头发会白了?整日的用覆盆子使华发变青丝,表面看起来再年轻也难挡她日渐衰老的身子,颐养天年才是她该做的,乱牵红线也不怕折损阳寿!”
为着此事,安妃寝食难安,一心希望儿子能想法子阻止这桩婚事,然而梁东扬听闻此事竟是波澜不惊,也没打算力挽狂澜,“随他去吧!心不在此,留之何用?所谓用人不疑,倘若两人已生嫌隙,往后也无法再像以往那般完全信任,倒不如放他自由,任他去闯。”
德望却觉得卫瑜这回真的过分了些,“王爷您对卫公子最用心,连九殿下都经常说您偏心卫公子,他却为了感情之事转瞬就背叛了您,实在伤人心!”
此事的原委德望都清楚,反正也是心腹,是以梁东扬并未瞒他什么,“也许是卫瑜太重情吧!当初也的确时常听他提起小荷这个名字,总在我面前说这姑娘如何善良可人,打算找到她娶之为妻。毕竟是他先遇到的,最后娇荷却嫁给了本王,他不甘心也正常,劝也劝过,他听不进去,那本王也无话可说,问心无愧即可。”
而当天忠锐公也来跟豫王言明此事表决心,证明自己并未背叛豫王之意。
关于两兄弟为一个女人而生嫌隙一事,想来忠锐公并不知情,梁东扬也不打算再提,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得先安抚忠锐公,
“本王对此事亦有耳闻,都是太后的主意,与舅父无关,我自是晓得舅父的一片赤诚,不会胡乱怪罪,您尽管放心便是。”
“我是想着,找个借口推脱了才好,英王狡猾,这种人不宜往来,恐生事端啊!”忠臣不事二主,一旦结为亲家,难免有牵连,即便现在豫王说深信不疑,谁晓得将来会如何,
梁东扬只道不必,“太后既有此意,想来很快就会与父皇商议,父皇大约也不好违背太后的意思,一旦赐婚的圣旨下来,谁也不好抗命,免得惹怒皇上,得罪太后和英王,得不偿失。”
难道真的要他儿子娶郡主?忠锐公仍旧心有顾虑,“那依王爷之见,这婚事该如何应对,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
第39章 方氏意外
实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梁东扬已然放弃卫瑜,也就不在乎他的选择,但忠锐公一心忠于他, 为着婚事心惊胆战, 豫王还是得说些场面话宽慰他,
“娶就娶吧!英王之女嫁过去,便是卫家的儿媳妇, 只要表弟他有能耐,自能降服这郡主, 与卫家一心, 那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清者自清, 咱们是一家人, 本王自当信任。”
此言如定心丸一般,安抚了忠锐公的惶恐忧虑, 没两日这赐婚圣旨还真就下达,卫瑜接到圣旨时,平静谢恩,而英王府中, 同样接到圣旨的梁舒雯简直气炸了!
自上回她找过卫瑜之后, 他说会考虑, 未料结果竟还是这般!不愿下嫁的她坐立难安, 忍到傍晚实在忍不住, 便又想法子出府去找他。
卫清梨一见她就恭贺连连, “皇上这圣旨可谓全了一段珠联璧合的好姻缘,我哥能娶姐姐为妻,真是三生有幸!”道罢又觉不对,忙笑改口,“错了错了,而今该唤嫂嫂才是。”
梁舒雯却是笑不出来,顺手揪了路边的一枝梅,左摇右摆,心烦意冗,“妹妹就甭取笑我了,哪是什么天作之合,皇上这是乱点鸳鸯谱呐!”
“嫂嫂何出此言?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上回不是还来看望我哥嘛!”
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瞒的,“上回我就晓得两家人有这个意思,过来找他只是想让他拒绝这门亲事,他倒好,居然直接应承,可愁坏了我!”
卫清梨越发糊涂了,生怕郡主不悦,不敢乱唤嫂嫂,再次改口,“姐姐难道不喜欢我哥吗?他人挺好的呀!文武双全,如临风玉树,我那几个闺中好友都对他有意呢!”
卫瑜此人如何,她还真不清楚,“没说他不好,只是我们不适合,你是不晓得,我与他初见便闹得不愉快……”总结一句话就是,“他看不惯我,我也不愿讨好他,如何成亲嘛!”
听罢郡主的讲述,卫清梨忍俊不禁,“我怎么觉得这是欢喜冤家呢!证明你们缘分颇深啊!实则一回接触并不能代表什么,你们还算幸运,成亲之前见过彼此,许多人未揭盖头之前都不晓得夫君品相如何,那才是悲哀呢!”
旁人也就罢了,卫瑜瞧着自负清冷,不像是容易妥协之人,“我就不明白了,他又不喜欢我,为何还要应承这桩婚事,非得找他问个清楚明白不可!”
郡主坚持要见卫瑜,卫清梨也不好拦着,只能带她过去,离老远就停下,没敢近前,怕挨训,“我只能帮你到这儿,免得大哥说我,你且进去,万莫提我,我在这儿等你。”
感激点头,梁舒雯已来过一回,是以不再拘谨,直接就往那边走,隐约听到管弦之声,行至院门口,但见冬雪未消的清荷院中,一树腊梅下,执笛而奏的清贵公子长身玉立,高洁盛放,混不似她之前所见的那个倨傲少年,侧立低垂的眸中似蕴着幽幽心事,敛去傲气的他没了棱角竟觉顺眼多了。
梁舒雯虽是个姑娘,却一向不爱这些个书画音律之类的,从不细听,今日碰巧在此驻足,静立间忽觉这声音不但入了耳,还悄然入心,循着流淌在心间的哀怨旋律,似乎能体会到那吹笛人的柔肠百转,正沉浸其中时,笛声戛然而止,清泠的声音骤然响起,
“小梨何时学会了偷听?”
说话间卫瑜已然转身,这才发现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他妹妹,眉峰顿皱,“怎么又是你?”
又是这幅不待见的模样,瞬间戳散她才涌起的那份好奇,看来无需改观,这人就是那么桀骜!
“既然不想见到我,为何要答应娶我?”
如若有的选择,他也不愿娶这样一个刁蛮女子,“太后的懿旨下达,已不是我肯不肯答应的问题。”
“你就不能去找皇上禀明,说你不喜欢我嘛!”
说得可真轻巧,卫瑜冷哼转身,长指微转,潇然收笛,向屋里走去,“你怎么不去,特来指我?”
被噎的梁舒雯立即跟上他,借口委屈道:“我一个姑娘家,也不方便入宫,哪能到皇上面前说这些?会被人笑的。”
原因很简单,不消再问,卫瑜也了然,“不就是怕违抗圣旨会连累你父王吗?你都会有所顾忌,我又怎可置忠锐公府于不顾?你做不到的事,甭来要求我。”
将笛子递于丫鬟,丫鬟接过后擦拭干净,而后存放于铺着绸缎的长盒之中,上罢茶后,丫鬟退离时准备关上房门,却被少爷制止,
“郡主在此,关门像什么话,惹人非议,有损郡主声名。”
这话看似是说给丫鬟听,实则正是在告诫她,梁舒雯不悦抱臂扬首,娇哼道:“可不就是想说我不该来此嘛!”
“郡主晓得就好,尚未成亲,还是不要在我房中待太久,以免旁人说闲话。”
来此之前她还想指望他,而今看来是没戏了,“所以你真打算与我成亲?”
抬眸瞧她一眼,卫瑜实在懒得再说废话,“若要退婚,你自个儿想法子,我是没意见,退不成就安生等着婚期到来,我是不会置家人于险境,你莫再指望我。”
这人究竟在想什么,梁舒雯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眼瞅着没希望,她又一次无功而返,卫清梨候了半晌才见她出来,忙问她结果如何,“我哥怎么说?”
摇了摇头,梁舒雯十分失望,“他不肯退婚,让我自个儿想法子。”
此乃啊人之常情,卫清梨深表理解,“能娶到郡主这么漂亮又直率的好姑娘,换成是我我也不会退婚啊!”
梁舒雯自认不是坏女子,偏偏卫瑜瞧不上她,“得了吧!就你认为我好,你二哥可是十分嫌弃我,不退婚也只是因为不愿违抗圣旨连累家族而已。”
人之常情吧!卫清梨认为无可厚非,“他对你尚不了解,待你们二人成亲之后,日夜相处,自然会明白你的为人,继而慢慢喜欢的。”
这妹妹惯会劝人,每句话都能说得她心里暖烘烘的,可比她二哥嘴甜多了,梁舒雯不禁在想,有这么一个小姑子陪伴倒也不错,正对她笑着,忽又觉哪里不对,她可是不愿嫁给卫瑜的,怎么都想到往后的日子了!
甩了甩头,梁舒雯一个激灵,赶忙收回飘飞的思绪,无比惆怅,感觉前路迷茫,一旦嫁过来,她这辈子就这么定了啊!可她父王那么严厉,她实在不敢说自个儿不嫁,女儿家的命运果然是难以自主啊!
这圣旨一下,京都尽知,都晓得英王的宝贝女儿要嫁与忠锐公的儿子,许娇荷也听闻此事,倍感欣慰,卫瑜是个好人,值得拥有更好的妻子,实在不该再继续执着于过往,料想他成亲之后必能忘却前尘,与郡主过着美满幸福的日子。
至于豫王和英王的那些争端,豫王为何会同意卫瑜娶英王之女,这些关乎朝政局势,她一个女人也不好多问,他肯说她便听着,不说她便不多嘴。
转眼间方悦容就要出嫁了,毕竟是从豫王府嫁出去的,嫁妆自是很排场,只是豫王不许方氏来送女儿出嫁,说她是出家之人,该了却尘缘。
送走这位表姑娘后,许娇荷顿觉舒畅,再不必担忧被谁谋害,年关将至,本是喜庆的日子,却突然传来噩耗,说是方氏在云隐庵中暴毙!
许娇荷还以为是王爷动的手,然而豫王听罢却也心事重重,说不是他的授意,“我本打算年后再解决她,免得这个年还得因她而丧,未料竟出意外,我已派人追查此事,定要找出幕后那居心叵测之人!”
一介妇人,居然也值得暗杀?许娇荷百思不解,“会是谁呢?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方氏还有其他仇人?”
思量片刻,梁东扬心下已然有着落,“若本王没猜错的话,此人的真正目的不在方氏,而是想断本王之路!”
不懂谋算的许娇荷尚不能体会这话的含义,“哦?此话何解?”
“方氏若就此暴毙,定会有人来质问本王。”
梁东扬提点了这么一句,许娇荷顿悟,“常信!王爷才说要饶了他母亲一命,这才月余,他母亲就突然没了,常信必定也会认为是王爷的意思,从而记恨王爷!”
可不正是这个目的吗?梁东扬暗自咬牙,紧握双拳,“我的每一个兄弟,他们都想动,巴不得本王众叛亲离,所有的亲人都收归他们旗下!”
每一个?许娇荷暗自寻思着,豫王指的应该是卫瑜吧?收买卫瑜的是英王,难道对方氏动手的也是英王府之人?又想离间豫王和他表弟常信?
第40章 豫王的难处
“王爷是说背后捣鬼的人是英王?”
捏了捏眉心, 梁东扬深感烦躁,“这些人想谋大业,大可凭本事去争取, 偏偏喜欢用些歪门邪道去断旁人的路, 真以为所有人都薄情寡义吗?”
豫王虽未在她面前抱怨过卫瑜什么, 但卫瑜娶郡主,他心里终归是不大自在的吧!却不知常信闻听此事会如何, “你是怕常信会误解,认为此事是你下的手, 继而对你心存怨恨?”
“你的第一反应是我, 常信也不例外, 定然认为我食言, 杀了他母亲。”
原本他对卫瑜十分信任, 还以为两人能一直齐心协力走到人生的终站,孰料竟会因为感情而生嫌隙, 此后梁东扬再也不敢保证哪个人会对他忠心不二,是以常信会如何,他也说不好,不过这突发状况于他而言也并不完全是坏事,
“方氏本就该死, 早晚的事儿, 旁人动手了也好, 至少不是我, 在常信面前也可理直气壮些。”
果不其然, 闻讯的常信先是去往云隐庵,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再无气息,回天乏术,悲痛之余又去豫王府找他表哥要一个交代,身披风雪的他进门后猛扯袍子,一把撂给丫鬟,丫鬟赶忙接住,怯怯的望向豫王,见他摆手,便立即退下,连茶也没敢上,关上房门到外头等候吩咐。
常信不喜欢拐弯抹角,冻得发紫的指节紧攥着,红着眼眶忍泪含悲,直白询问,“敢问王爷,我娘之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放下正在写的奏折,梁东扬起身来到他身畔,拍了拍他的肩膀,劝他节哀,“此事我已在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还姨母一个公道。”
看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常信不禁起疑,“不是你下的令?”
即便早猜到他会怀疑,此刻面对他的质疑时,梁东扬还是要表现出震愤的模样,“我若想杀她,当初又何必饶她死罪,多此一举!”
如若不是豫王,常信真的想不出来还会有谁,“不然我娘还能有什么仇人要置她与死地?”
慢步来到窗前,看着案上盛开的这盆君子兰,梁东扬负手而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他,“卫瑜要娶舒雯郡主一事,你可知情?”
莫名其妙的问话只会令他烦躁,“我问的是我母亲的死因,和表弟的婚事有何关联?”
都已提点,他还是不愿去琢磨,非得等人为其分析,“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急躁,遇事总容易失去理智,忘了去思索深究。卫瑜本是我的表弟,英王却一心想把女儿塞给他,与忠锐公府做亲家,居心可见一斑,拉拢我一个表弟不算,他还想离间另一个,借着姨母这把刀,企图斩断你我之间的兄弟情,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你若还不懂,可真就中了敌人的奸计!”
“你是说……英王动的手脚?”不敢确定的常信又问他证据何在,梁东扬如实回应,“事出突然,正在追查,暂无证据,但你千万警惕,莫被有心人所蒙蔽!”
口说无凭,心乱如麻的常信已难断真假,“既无证据,叫我如何信你?”
“证据本王自当找寻,在此期间,你务必保持清醒,莫要失去理智,胡乱怪罪。”
父亲早亡的他,多年来与母亲和妹妹相依为命,母亲虽有些啰嗦,甚至有些攀附荣华,但常信很清楚,那是因为她年轻时吃过放弃荣华的苦楚,而今才一心期待着儿女能够过上好日子,不要再重蹈她的覆辙,他期待着母亲能够悔改,颐养天年,未料在那庵堂之中竟不得善终,落得个横死的下场,做儿子的怎能无动于衷,自是悲不自胜,也就无心去思量太多,
“我娘没了,失去至亲,你叫我如何理智!”
这事儿的确不是他做的,是以梁东扬并无愧色,挺直脊背与他耐心讲道理,“实话跟你说,我原本是打算将你母亲处死,最后改变主意,不过是看在你孝心可嘉的份儿上,不希望我们兄弟因为此事而生嫌隙,才决定放她一条生路,
因为我很清楚,一旦杀了她,咱们这份兄弟情也会随之流逝,你无法再像往常那般面对我,我很在乎这多年的感情,又怎会亲手将它毁掉?”
豫王一向理智,常信也了解他的为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出此下策,如此说来,大约真是旁人从中作梗!悲愤交加的常信双目红肿,咬牙发誓,
“不管是谁,我定要查出幕后黑手,为我娘报仇!”
心愿是好,然而不是所有的仇都有得报的机会,因着是在庵堂出事,上报不够及时,待仵作到场验明,确认是饭菜中被下毒后,凶手早已逃脱,王府之人过去盘问,师太也是束手无策,
“她虽剃度出家,但终归是豫王的亲人,且常信施主临走前亦有交代,好生照顾他母亲,是以贫尼特地派了一个小尼姑在她身旁侍奉,然而出事之后,这小尼姑居然消失无踪,不知去向啊!”
常信来王府之前已派人去庵堂后山搜寻,至今无所获,他怎能不焦虑?言尽于此,梁东扬不愿再重复,
“该说的我尽数告知,相信表弟你自有判断,倘若你仍旧认为是我所为,那我也无话可说。”
此刻的常信五内俱崩,纡郁难释,哪还有心思思索这些,悲戚捂脸,只道自个儿想静一静,茫然走出书房,他已不知该怪谁,想斥一句苍天不公,又深知母亲有错在先,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尽管他难以接受,终究还是落得个凄凉惨死的下场,如此重大之事,他不能瞒着妹妹,亲自去了一趟安平侯府,准备将这噩耗传达,彼时方悦容正在做棉靴,瞧见大哥过来看望甚是惊喜,
“大哥你瞧,我给娘亲做了新棉袄,又做了双新靴子,准备今夜赶工,明儿个送至云隐庵呢!这两日化雪,格外得冷,也不晓得娘亲是否受得住,上回给她送了碳,不知她用完了没……”
她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常信就在一旁听着,心里头越发悲苦,万语千言梗在喉间,终是说不出话来,
未听大哥接腔,方悦容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竟见他哀哀欲绝,双目通红,忙问他发生何事,
“怎么了大哥?你去看过娘亲了?可是她身子不适?”
问了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声带哽咽,说母亲不在了。
方悦容当场愣怔,手中的鞋子瞬间掉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她不是在庵堂清修吗?到底怎么回事?哥你说清楚啊!”
“娘亲她……是被人毒杀……”将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常信只道真凶尚未落网,方悦容早已悲泣不已,“娘亲她已削发为尼,为何表哥就不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定要如此残忍的置她于死地!”
虽然常信尚不能确定,但还是得将所有可能摊开来说,“也不一定就是表兄,有可能是英王在捣鬼。”
“他说你就信?我猜肯定是许娇荷那个贱人!定然是她记恨娘亲,才会怂恿表哥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