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维轻笑,看向天边,说:“我掐指一算明日会有雷雨,唔......从城中去靖水别庄的路不好走,宋大人又是个粗心的,你媳妇儿恐怕得遭罪喽。”
他话说完,就听容辞开口:“人我自会去接,你可以走了。”
孟子维:“......”
说得口干舌燥,不谢他罢了,居然还撵人。
第3章
过了几日,朝廷休沐,阿黎的学堂也放假了。
吃过早饭,她就随爹爹去城外的靖水别庄。
靖水湖畔地处幽静且风景秀丽,大大小小别院坐落在蜿蜒的山道旁,其中山腰最宽敞的那座,便是阿黎的娘亲戚婉月所在。
这座别院是卫国公送给女儿的嫁妆,戚婉月跟宋缊白闹僵后,径自搬来了这里。
说起来,戚婉月和宋缊白也曾被誉为金童玉女。两人游园时共赏一树梅花,隔墙对诗。事后,各自派人悄悄打听对方是何人,得知身份后,互相爱慕。
后来,宋缊白斗胆上门求娶。
一个是日渐没落的襄阳侯府,一个是家世显赫的国公簪缨,门第自是不登对的。但戚婉月坚持下嫁,父母无奈只得同意。
戚婉月和宋缊白成亲后,两人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任谁瞧了都羡慕。却不想,戚婉月入门多年,肚子一直没动静,直到第六年戚婉月才生下阿黎。
生完阿黎后戚婉月身子亏损,宋缊白怜惜她,在房事上也开始节制。
但戚婉月想偏了,子嗣本就是她一块心病,后来宋缊白从外乡带回一对母子后,她的心病彻底变成死结。
戚婉月出身高门大户,自有傲骨,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从不纠缠。
没多久,她提出和离,可宋缊白死活不愿。于是,戚婉月利索地命人收拾东西离开了襄阳侯府。
如今,已过去了一年多。
路上,阿黎问:“爹爹,娘亲会跟我们回来吗?”
宋缊白端坐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他也不确定。
或许,戚婉月连见他都不愿。
宋缊白今日换了身便服,若仔细瞧,会发现这衣服还是崭新的,连料子也是鲜亮的颜色。
他年轻时本就生得俊美,如今而立之年,俊美仍在,气质更添了些成稳。像是经过岁月酝酿的酒,越加醇香。
这副样子,本该是惹人爱的,可戚婉月再不愿多看他一眼。
从前那个温柔小意的妻子,变得清冷凌厉,难以靠近。
半晌,宋缊白叹气:“阿黎,兴许娘亲听你的话,若是见到你娘亲,定要......”
他声音压低了几分,诱哄:“要为爹爹美言几句。”
阿黎仰着小脸:“怎么美言呀?”
“多说爹爹的好话。”
“说爹爹什么好话呢?”
“呃......就说爹爹在家吃不好睡不好,还常常生病没人照看。”
阿黎黛眉拧起:“这怎么是好话呢?而且爹爹生病了有人照看啊,爹爹不能撒谎哦。”
“......”
宋缊白无奈:“那你说爹爹在家吃不好睡不好就行,另外........”
忖了忖,他补充道:“说爹爹非常想娘亲。”
“嗯。”
阿黎重重点头:“我也非常想娘亲。”
“阿黎乖!”
宋缊白满意地撸了把女儿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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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巳时到了地方,眼下还是初春,正值乍暖还寒之际。
阿黎下车,冷空气袭来,她缩起脖颈。
宋缊白瞧见了,理直气壮去敲门。
小厮开门见是他来,为难得很:“老爷,不是小的不让您进去,实在是夫人她......”
宋缊白矜持道:“你进去回禀,就说我带阿黎过来。天气冷,莫让阿黎久等。”
小厮探头一看,见四姑娘站在父亲身后。她穿着件白狐裘,毛茸茸的像只兔子似的,大眼睛水灵灵地望着你,那模样招人得很。
“哎哎.....小的这就去通传。”
小厮去了,约莫过了半刻钟又跑回来,见到宋缊白苦着脸说:“夫人让小的把四姑娘接进去,至于......至于......”
他咬牙,心一横:“夫人原话是这么说的,领阿黎进来,旁的不相干之人一律拦着。”
说完,空气安静。
宋缊白心下酸涩,才一年多,他竟是变成了“不相干”之人。
默了默,他转身对女儿说:“你娘喊你进去,你去吧。”
“那爹爹呢?”
“爹爹在外头等你。”
“哦。”
阿黎点头,随着小厮进门了。门外,宋缊白挺拔的身姿静默于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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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婉月是个美貌的妇人,原本快三十的年纪,可保养得当,瞧着也不过才二十出头似的。
见阿黎过来,她忙丢下东西起身。
“我的阿黎来了。”戚婉月惯来清冷的脸上露出笑容。
“娘亲,我来啦!”阿黎小跑进娘亲怀中。
戚婉月抱起她,坐回软榻。
她捏女儿的小鼻子:“冷不冷,看鼻尖都冻红了。”
说到这就有些生气,气那人不会照看女儿,这么冷的天带她出门做什么!
服侍的嬷嬷见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顿时明白。
打圆场道:“兴许四姑娘想娘亲了,若没记错,四姑娘今日学堂放假是吧?”
“嗯,”阿黎说:“我放假,爹爹休沐,我就跟爹爹一起来了。”
她继续道:“娘亲,爹爹还在外头呢,爹爹也怕冷。”
戚婉月虽不待见宋缊白,但不愿让女儿看到他们闹矛盾。于是对嬷嬷道:“你亲自去一趟,将人领去客房,送一壶热茶就行,旁的不必多说。”
嬷嬷点头:“是。”
阿黎高兴起来,记起来时父亲的嘱托,又说:“爹爹吃不好睡不好,还经常生病呢。”
她演技笨拙,心里想的全显在脸上了,戚婉月又岂会看不出。
“他教你说这些话的?”
阿黎眨巴了下眼睛,老实点头:“可爹爹没说谎,爹爹前天确实病了,阿黎病的时候也不想吃饭。”
戚婉月不想提这事,她抚摸女儿面颊,换了个话头。
“阿黎最近乖不乖?”
“乖。”
“可我怎么听说你私自跟你二哥出门了?”
阿黎心头一慌,小脸紧张。
戚婉月笑:“放心,娘不会罚你,但你以后不能再偷偷出门了。”
“知道啦,容辞哥哥说我以后若是想出门,就告诉他,他带我出门。”
提到容辞,戚婉月脸上的笑舒展了些。
“这一年来娘不在你身边,多亏有容世子。阿黎,要好好听容世子的话,嗯?”
“阿黎很乖的。”
“好。”戚婉月点头,又问:“你祖母下个月过寿?”
“要过的,”阿黎道:“三婶说大伯一家会回京,让爹爹喊娘亲也回去。”
这时,嬷嬷正好返回,听见这话,便问:“小姐,届时你可要回去?”
戚婉月沉默。
“回是要回的,旁的不说,婆母待我温和宽厚。如今她过寿我若不回去像什么话?再说,听闻她身子不大好,我怎么也该回去探望一二。”
“是这个理。”嬷嬷说:“不然外头的人还以为咱们国公府出来的小姐没礼数。而且,小姐回去一趟也好。你是不知,这一年来京城把小姐都传成了什么样,尽说你吃那狐媚子......”
“阿黎在这,慎言!”戚婉月制止她。
嬷嬷立即自扇了个嘴巴子:“瞧我老糊涂了,倒是忘了四姑娘听不得这些。”
阿黎懵懵懂懂的:“我听不得什么啊?”
“没什么。”戚婉月牵她去书房:“走,娘考校你功课,阿黎认得多少字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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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午膳是在别院里吃的,吃完还跟娘亲一起歇了个午觉。娘亲的怀抱香香软软,她睡得舒服。
这一舒服,难免就睡得久了些。
可怜西院客房里,宋缊白一个人冷冷清清。他从早上过来,坐到现在也没能见上妻子一面。
不过相比往日来只能站在门口的待遇,已经好很多了。以至于,即便坐了三个时辰也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