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虽说如此,她却欢喜得很。
“不要?”容辞将灯递过来。
“要。”阿黎低声:“当然要,多谢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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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花灯的阿黎,很高兴,不再理会玉敏郡主和那些贵女嫉妒的目光,跟着容辞离开了。
一路上,她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提在身前护着,深怕被人撞坏了。
边走,还边偷看容辞。
她自以为做得隐秘,然一切都在容辞的视线之下。
在她只顾看自己而差点撞到前头的人时,容辞忍不住了,脚步停下来:“为何看我?”
他直言不讳,阿黎脸颊发红:“我.....妾身.......”
迟疑了会,她索性问出今晚最想问的话:“为何要送我花灯?”
阿黎面上从未表现过,她从小想要什么东西皆只是默默藏在心里,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适才,尽管她喜欢花灯,可她跟众人一样只是静静欣赏,可容辞怎么知道?
她相信容辞根本不知道,而那句“我夫人想要”,估计是他随口说说而已。
因此,他为何要送她花灯呢?
她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自己都不曾察觉这份等待有些紧张。
可容辞却没回答,而是反问:“你今晚为何不高兴?”
“嗯?”
“在酒楼,我刚来的时候,你分明看起来心情不虞。”
原来早就看出来了。
阿黎低头,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前头有人挑担过来,容辞将她往旁边一拉,正好拉进狭小的巷子口。
这里没灯,两人站在漆黑中。
突然的黑暗给了阿黎安全感,也似乎给了她勇气。她开口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
“你为何会娶我?”
问出这句话,阿黎是忐忑的,心都揪在一处。
既懊恼又期盼,她懊恼冒失,却期盼是她渴望的那个答案。
然而容辞听后,却是沉默。
两人成亲数月,虽算不上如胶似漆但也相敬如宾、和谐美满,不想她今日会这么问。
“想听真话?”
阿黎一颗心沉沉坠下去,却不死心点头:“想听。”
“一开始是因为你父亲。”容辞说。
他不是个多情之人,他的成长历经睿王府大起大落。睿王被软禁时他也被软禁,睿王被嘲笑时他也被嘲笑,睿王府沉冤得雪再次风光时他也跟着风光。
他深深知道自己的命运,也明白该如何掌握命运,唯有权势牢牢抓在手中才令他心安。
当初娶妻时,睿王妃问他想娶什么样的姑娘,他觉得无所谓。但后来想了想,既然娶谁都无所谓,为何不娶一位对自己有用的?
是以,寺院中睿王妃跟阿黎遇见的一幕并非巧合,而是他精心设计。
他最初,确实是冲着宋缊白的势。
“后来......”在阿黎伤感的目光中,他缓缓道:“我渐渐喜欢你,所以并不后悔。”
仿佛春风吹来,干涸的土地有清泉流淌,淌进了阿黎的心中,浇灌了她枯萎的心。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
更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何?”
容辞无奈:“怎么这么多问题?”
可阿黎固执,又问了遍:“为何喜欢我,我又不好,哪里值得你喜欢?”
“谁说你不好?”
黑夜中,他望进阿黎剔透的眼:“我觉得你好。”
“我的阿黎乖巧懂事,体贴温柔。”
他说“我的阿黎”,像是有蜜从阿黎的心中溢出来,令她唇角不自觉地上翘。
“就这些?”她问。
容辞不是个爱说甜言蜜语的人,他讨饶般:“还不够?”
阿黎这一刻胆子被撑得无限大,唇角也翘得很高:“你说的这些旁人也有,一点也不特别。”
容辞错愕,头一回发现阿黎还有娇蛮的一面。
想了想,他补充:“还......很可爱。”
阿黎娇羞,却低声埋怨:“你想半天就说了句可爱,可见我确实平凡得很。”
“......”容辞扶额:“那你想听什么?”
“我也不知道。”阿黎说:“我常常听别人说睿王府容世子风姿卓绝是人中龙凤,还说襄阳侯府的四姑娘根本配不上,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我总是疑惑,像我这么普通的人,你喜欢我什么呢?或许你根本不喜欢,只是我运气好恰巧入了王妃的眼而已。”
闻言,容辞恍然。总算明白成婚以来,她在他面前一直谨小慎微是何原因了。
他道:“你何须听旁人怎么说?你自有你的好。”
“可我有什么好?”阿黎有些丧气:“我又不好,才学不出众,相貌虽然好点,但比我好看的人还有很多。”
“说得中肯。”容辞点头,在阿黎诧异时突然牵起她的手:“可怎么办?这世上只有一个宋槿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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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只有一个宋槿宁啊。”
这话胜过世间最美好的情话。也让阿黎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人才学出众,可天底下还有更出众的人。有人才学平庸,天底下也有更平庸的人。
她何须比较?何须在意?
无论如何,这世上只有一个宋槿宁,她就是独一无二的她。
想通此事后,阿黎轻松地跟容辞往回走。看灯不是灯,尽是眼前人。
经过一处茶寮时,里头正巧走出来个小沙弥。
小沙弥手里攥着把红绳,口中念念有词:“卖姻缘绳咯,二两银子一根。红绳手上系,姻缘定不离。”
阿黎盯着他手上的红绳,目光迟疑。
但也只迟疑这么片刻,毕竟这种女儿家喜欢的东西容辞肯定不喜欢。况且二两银子一根,难怪这小沙弥攥了一大把卖不出去。
不过上马车后,她有些遗憾地叹气。
万一姻缘绳灵验呢?
若能跟容辞生生世世不离不弃,该多好啊!
容辞问她:“为何叹气?”
“没什么,”阿黎摇头:“天色不早,我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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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摇曳,暗香袭人。
今晚的阿黎有些主动,许是心情好,又或者别的什么,往回不敢尝试的姿势,通通不拒。
她媚眼如丝,坐在容辞身上:“夫君,我也好喜欢你。”
说完这话,整个人宛若一摊水似的倒下去。
两人要了好几次水,直闹到子时方歇,阿黎累得沉沉睡去。
她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境中,她跟容辞从小相识且定了亲。两人一起长大,她喊他容辞哥哥,容辞教她读书写字,带她拜师,她还去了京城最好的女主书院读书,成了个学识了得人人羡慕的才女。
梦中,父母恩爱并未和离。她们陪着她一起成长,直到她长大嫁给容辞。
后来,她又梦见容辞当皇帝,她成了皇后。梦见容辞对她说:“阿黎,这一刻我等很久了。”
阿黎不解,想问等什么?
可容辞没回答她,而是牵着她走上长长的汉白玉台阶,受百官朝拜。
这个梦犹如走马观花,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令阿黎震惊。
她在震惊中醒来,下意识地看向枕边。容辞已经起身离去,天也亮了。
她坐起,不可思议地回想梦中场景,好像自己真的在那个世界存在过般,每一个画面都如此清晰。
良久,她愣愣回神,不经意看了眼手腕,目光顿住。
手腕上,不知何时系了根姻缘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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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小沙弥卖了两根姻缘绳欢喜地跑回寺院。
“师父师父,你猜得对,果真有人花四两银子买了两根红绳。”
那可是四两啊,旁人听二两一根看傻子似的看他,有的还以为他坑蒙拐骗斥了他几句。
可那个男人不一样,半夜折回来买了两根姻缘绳。
小沙弥打了个哈欠,却精神振奋:“不枉弟子冒着寒风等了半宿。”
头一回有这么多钱,他以后的零嘴可就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