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棠微微颔首,随即问:“那你今日能在和离书上签字留印吗?”
谢闻锦垂在身侧的右手紧了紧,心间微窒。
谢闻锦的确曾希望容清棠与自己彻底断了关系,远离所有是非。
但他从未提过和离,也一直没把那份能护容清棠周全的休书给她。
因为他怕容清棠一旦离开便不会再回来,他舍不得。
他只能待容清棠冷漠,还故意做出宠妾灭妻的样子,让旁人以为他厌烦这段幼时被定下的婚事,也不爱她。
可这样容清棠便还是他的妻子,他还能远远地看看她。
这就够了。
但报仇之事再次受阻,谢闻锦今日原本是想克制住心痛与不舍,以娶刘楚楚一事为引,让容清棠主动提出和离。
他需要以正妻之礼娶刘楚楚,以便获得刘丞相的信任并掌握他更多罪证,这样一来容清棠也能远离今后的复杂纷争。
等事情都解决了,他便会立刻把容清棠接回家,好好弥补她。
母亲早已与她说过自己背负的仇恨,谢闻锦相信一向善解人意的容清棠会理解与配合他的所有决定。
可他此时分明还未向她提要娶刘楚楚的事,容清棠便说想与他和离。
就好像她真的不再心悦他,迫不及待地想从他身边离开。
他不接受,也不允许。
看着容清棠平静得几乎淡漠的神色,谢闻锦的心有些乱,他忍不住问:“为何想和离?”
容清棠眉梢轻蹙,不解道:“你不想吗?”
“自然不想。”谢闻锦不假思索道。
容清棠心底的疑惑深了一层。
前世谢闻锦挑明要娶刘楚楚后,容清棠便顺势提出了想和离。
彼时谢闻锦并未反对,只说婚约是父亲们定下的,得等几日后安王返京,同他说一声再签字留印。
容清棠当时以为他们对这个必然的结果心照不宣,所以才会那么顺利地达成共识。
今日唯一的不同只是她先一步开口。难道这影响了谢闻锦的想法?
“你与母亲说不再心悦我,是因为那两个妾室和刘楚楚吗?”谢闻锦尽量温声问道。
他眼神一瞬不移地看着容清棠,像是要望进她的眸子里,想找出她神情中的破绽。
但他分明只看出了“心如止水”四个字。
谢闻锦忽然有些无措,他强作平和地解释道:“我虽纳了那两人为妾,却从未碰过她们。娶刘楚楚是另有目的,我也定不会与她亲近。”
“母亲应已与你说过其中内情,这些都是权宜之计,我心悦的人只有你……”
容清棠越听越觉得絮烦,她不明白谢闻锦为何会忽然向自己解释这些,便出声打断他的话,“此时还有必要说这些吗?”
这么久以来他都选择了疏离与隐瞒,容清棠早已不想再听了。
谢闻锦霎时怔住。
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早在他察觉以前。
谢闻锦回答不了她的问题,语气生硬道:“总之我不答应和离,我们至死都会是夫妻。”
见他态度坚决,容清棠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前世是刘楚楚从中作梗,谢闻锦才没能把和离书送去云山寺。
可若谢闻锦其实本就不愿与她和离,后来被那位放在她墓碑前的和离书又是从何而来?
“无论你是否愿意在和离书上签字留印,这桩婚事都只到这里了。”
话毕,容清棠错身经过谢闻锦。
和离一事,即便谢闻锦不同意,她也有办法促成。
眼看着容清棠离开,谢闻锦心里一疼,忽然朝她的背影道:
“我以为你明白我为何纳那两个妾,也明白我为何与刘楚楚来往,却没想到你竟如此任性,不仅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同我赌气,还冲动提出和离。”
容清棠一向大方体贴,并非心胸狭隘的人,但这是谢闻锦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容清棠顿住脚步,无声叹了口气。
“我不曾因她们的存在而难过吃味。”
她和谢闻锦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在于别人。
谢闻锦还欲追问什么,却听见贴身伺候王妃的陈嬷嬷在他身后温声道:“二少爷,王妃请您进去呢。”
谢闻锦未问出口的话被堵在心里,语气不太好:“知道了,我马上去。”
容清棠知道这是王妃在帮自己脱身,便不再回头,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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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她弃了他
◎连背影都是端庄优雅的。◎
途经那两个妾室的院子时,容清棠想起,外面的人都说谢闻锦宠妾灭妻,还故意把妾室和正妻的住所安排得极近,给她添堵。
可容清棠知道,没有妾室会夜夜都守在她的屋顶。那两人是谢闻锦在大婚前为她挑好的女护卫。
一切还未生变时,谢闻锦曾笑着和容清棠介绍她们:
“这两人的武艺都是千里挑一,再加上我和群青他们,以后周游四方时,遇上什么危险都能护着你。”
只是时过境迁,往事已不必再追忆。
至于刘楚楚……
前世的容清棠被对谢闻锦用情至深的刘楚楚设计害死。
若谢闻锦没有刻意接近刘楚楚,没用那些欲擒故纵的伎俩让她患得患失,很难说刘楚楚还会不会如此偏执。
忆起那时刘楚楚不正常的状态,容清棠猜测到——
或许刘楚楚是察觉了谢闻锦对和离一事犹豫不决,才会不惜与山寺孤女演那出戏除掉她。
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
*
皇宫,紫宸殿外。
“这天说变就变,你们几个去把殿内的窗户关好,动作轻些,别吵醒了陛下,都仔细着自己的脑袋。”
内侍余平川低声吩咐道。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放心,“算了,还是我去。”
昨晚陛下的心情格外不好,闷着看了整夜的奏折,才刚小憩一会儿,可不能被这几个毛手毛脚的吵醒了。
但他进殿时却见陛下已经又在看折子了。
余平川连忙走近,跪下道:“奴婢多嘴吵醒了陛下,求陛下责罚。”
见同样变得年轻的余内侍靠近,卫时舟回过神来。
“不怪你,是朕睡不着。”
他的确没听见殿外有人说话,只是盯着手里这份有关安王一行人返京进程的折子看了片刻。
折子里说,安王及其部下正于岐州修整,预计将于二月初五抵达长安。
可卫时舟记得很清楚,安王于启明三十四年以身殉国,适才他自己阖眸长逝时,已是启明四十一年。
看来是老天眷顾,让他生死交替之际还能再梦回这世间还有她的时候,再看看她的模样。
根据折子的内容,卫时舟知道此时应当是启明二年的二月初一。
他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这日还有另一个重要的消息——
“安王府那边可有何事发生?”
自在东宫时余平川就跟在陛下身边,自然知道这话是在问什么,他答道:“回陛下,容姑娘提出了和离,今日便会搬出王府。”
这个消息已经在宫外传遍了。
卫时舟的右手食指在奏折上轻点了两下。
容清棠即将与谢闻锦和离的消息的确是在今日传来,但她两日后才离开王府。
不过以往他梦到容清棠时也都会与现实有所偏离,卫时舟并未多在意。
窗棂外的天色昏暗阴沉,是雨前的征兆。
记忆里的今日应是春光和煦,只在七日后落下了一场他终生都走不出的大雨。
她也永远留在了十七岁这年。
卫时舟心里某个地方疼得厉害。怕此生最后一场与她有关的梦消散得太快,卫时舟顾不上别的,随手放下奏折后快步朝殿外走去。
“朕出宫一趟,你不必跟着。”
余平川的心猛地一跳。
那边要和离的消息刚传出来陛下就过去,会不会太心急了些?
*
安王府。
一众丫鬟和家丁正垂首立于正堂外,看着柔蓝和群青他们把少夫人的东西往府门外的马车上放。
有人下意识想帮忙,却被刚步入庭院的二少爷冷声喝止:“都不许插手。”
容清棠仿若未觉地温声问眼前的几名主事:“我方才的话,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几人恭顺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