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程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你家有种子吗？”
农业局的人在城郊的几片山里撒了种，遇到鼠疫，能不能发芽不好说。
“辣椒种要吗？”
“那算了。”
顾家给他的辣椒清出籽给农业局送去了，没用完，农业局目前以种瓜类蔬菜为主。
原本要挂电话了，这个话题又聊了几分钟。
“你老家哪儿的？”
“青川镇。”
“那儿有梯田是不是？”
有梯田的地方地势高，说不定能找到蔬菜苗，夏季蔬菜本来就是最多的时候…
“以前有，现在全种成果树了。”
有地就有希望，承包土地的老板会在果树地里种些南瓜，把苗挖回来，农业局有地方培育，红薯藤也行。
“你们哪个村的？”
“你们还负责找粮食蔬菜了？”
“嗯。”赵程知道她危机意识强，“茨城几十万人口等着吃饭呢。”
“工厂不恢复生产了？”
“暂时不会。”到处都被水淹了，所有物资全部被政府征收利用，工厂恢复生产要等局势平稳后了。
顾明月报了老家的地址，还给他留了顾建军的电话。
政府又管控了信号区域，市里的只能和市里通电话，村镇的人已经联系不上了。
村镇的情况肯定很糟，否则不会这样。
赵程问，“碰到人接来城里吗？”
“不用。”顾明月说，“老家还有地能种粮食，不会饿肚子，进城只能指望政府，出行也不方便。”
重要的是她没有接纳亲戚的想法。
“行。”
电话挂断，楼下一阵啪啪啪拍门声，“陆老师，你帮我打电话问问防疫站当时为什么不给我侄子打疫苗，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平头老百姓？”
好几个堵在陆老师家门口，“陆老师，医院不是归你儿子管吗？你让他和医院说声，接我去医院检查啊。”
陆老师靠着门框，眉头拧成了川字，先回答章大爷的问题，“当时医生说了会接他，没料到会发生意外，医院搬到彷山，设备简陋，不接受普通门诊。”
后两句是回答其他人的。
“那我们就只能在这等死？”
“等他不忙了我再问问吧。”他彬彬有礼，大家心里窝着火也不好发作出来，夹着哭腔祈求他，“陆老师，我知道这事你尽心尽力了，宇良是学校的，医院不买他的账也正常，我不去医院了，但我家昊昊才十五岁啊…”
老太太把自己孙子推到前边，“还没读高中呢。”
她们全家借住到亲戚家里的，陆老师有印象，“他咋被咬了？”
被咬的不都是过道里的吗？
“家里进老鼠了啊。”
陆老师心里不是滋味，“我帮你们问问，都是街坊邻里，能帮的我一定帮。”
大家说了会儿话就各自散了，顾建国在门口听了会儿，脸拧成了麻花，“怎么办？我好像学不来。”
“你行的。”
顾建国说话太直白，表情夸张得太假，完全感受不到他的真诚，顾明月说，“你说话语气慢点，情绪不要有太大的波动。”
古人讲究喜怒不形于色，顾建国离这差太远了。
“要不我们练习练习？”顾建国咳了咳，板起脸，低着嗓子说，“明月，晚饭想吃啥呀？”
“……”
情绪不波动不是黑脸，顾明月说，“笑一笑。”
顾建国勾起嘴角，“你想吃啥爸都给你做。”
皮笑肉不笑，有点惊悚。
“顾老哥……”这时，外面有人喊，顾建国扭头，语调高昂，“啥事呀？”
这声音，一听就缺心眼。
顾建国回过神，深吸口气，语速放缓放慢，“啥…事…”
很好，便秘了。
“你家有杀虫剂吗？能不能借我点？”
“政府不是发…了…吗？”他声音慢慢转低，“我…家…有…点…但…自己…要…用…”
几个字，他感觉自己快断气了，文化人不好学啊。
“顾老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胡阿姨想到这几天捞尸队感染了好几个，赶紧退后两步，“你刚刚是在咳嗽吗？”
过来时她好像听到咳嗽声了。
“没有！”顾建国猜到她想说什么，“我喝水呛着了！”
胡阿姨松了口气，对嘛，这声音才是顾建国的声音。
她说，“你家杀虫剂还有多少，给我一点点就行。”
儿媳妇住的房间得拖干净了。
家里杀虫剂和消毒液用完了，她打算杀虫剂混着水拖地，应该比消毒液管用。
一点点？
顾建国摇了摇自家杀虫剂的瓶子，对着门框挤压了两下，没有任何喷雾出来。
他说，“我家的杀虫剂用完了。”
刚刚说还有点，现在就没了，谁信？
顾建国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他打开门，手伸出去，“瓶子在这了，给你吧。”
胡阿姨没想到他真的给了，“谢谢。”
“不用。”
第46章 [VIP] 046 抓鼠队
就是个空瓶子, 反正要丢的。
他提醒，“杀虫剂有毒，你弄的时候戴手套啊。”
不要出事了又怪他头上。
之前大家不重视卫生, 现在死了人知道怕了, 不用组织，自发的找陆老师要求开会商量抓老鼠的事儿。
男人大多去外面上班了，楼里老人孩子多，有人建议组个抓鼠队，专门负责楼里的老鼠。
章家沉浸在悲痛里，章大爷愤慨万分，“早干嘛去了？”
当初互帮互助, 他侄子就不会死了。
“我侄子的死算谁的？”他质问。
1601撇嘴，“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他是被老鼠咬的，又不是我们咬的，难不成要我们赔钱不成？”
话虽难听，理却是这个理。
刘嬢嬢拽1601胳膊, 安抚章大爷道, “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要不你们搬到我家去？”
她家住着三四楼的, 位置拥挤, 章大爷哪儿愿意去她家？
之前撵他们出来的12楼居民说，“住我家吧。”
章大爷哼哼。
“章老头，你也甭怪我, 整栋楼用水这么紧张, 你侄子洗个澡大半桶水就没了, 我说他几句他还嫌我小家子气。”
关于这事，章大爷是理亏的。
想到侄子不在了, 眼泪又噙满了眼眶，见他老泪纵横，那人说，“过去的事儿不说了，以后咱们好好相处。”
章大爷全家又搬了回去，他侄媳妇回来大闹了场，出去上个班，回来老公死了，衣服床单啥都没了。
她觉得楼里的人故意欺负她们，当场报了警。
警察确认她老公给防疫站拉到彷山火化了，衣服也全部烧毁，她歇斯底里谩骂起来。
肖金花和周慧对章大爷侄子没啥印象，但在这安静的夜里，被女人凄厉的哭声哭得有些低落。
“建国，顾奇没事吧？”
电话打不通，也不知道顾奇怎么样了，工地环境脏乱差，老鼠恐怕更猖獗。
周慧攥紧手里的针，脸上血色全无。
顾建国抱着孙女，双腿有规律的抖着，“他那儿没发生水灾，应该没有鼠疫吧？”
长线虫，蟑螂，老鼠，全部水灾后才有的。
肖金花微微松了口气，见周慧脸色不好，想到亲家公那边好像受灾了，宽慰道，“小轩外公外婆住宿舍，老板会想办法的。”
政府对厂房的消防消杀这块管得特别严格，最后一次打电话，他们还问小轩他们要什么玩具来着。
“也不知道我姐她们怎么样了？”周慧怅然道。
茨城带肺炎病毒的尸体初步猜测是江城冲来的，肖金花说，“肺炎病毒就够恐怖的了，又来个鼠疫，哎…”
“当时我就让她在茨城找份工作算了，爸妈的房子给她们住，她婆婆带孩子，让姐夫在外面挣钱交首付，她嫌丢脸，非要去江城。”
奋斗好几年连个首付都没凑齐。
肖金花知道周大姐的情况，个人有个人的选择，她不便说什么，“有信号了打电话问问吧。”
顾明月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