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没有结束前不会有信号的,政府内部用的是国产定制机,同型号的才能接通,拨打其他外地号码没用。
据赵程说定制机是省里发的,两个月前就到了,没来得及投入使用就出现了暴雨。
她猜上面专家是不是预示到会大面积受灾,提前做了应对。
这赵程斩钉截铁的说没有,至少内部没有开会说过。
真要能提前预示,政府不会这么被动。
别的不说,粮储中心不会遭殃。
楼下的哭声还在继续,门铃响了,顾建国表情微收,“我去开门?”
顾明月接过侄女,站在玄关看着。
他拍了拍自家的脸,抓过个口罩戴好,缓缓拧开锁,声音不高不低,“谁啊?”
问完,回眸看顾明月,仿佛在说,我语气对吗?
顾明月点头。
他腰杆直了些。
然而就直了一瞬就驼了,“陆老师呀,你怎么来了?”
话里的亲切卑微,顾明月看他背影就能想象他脸上的表情。
“刚刚楼里开会你怎么没去啊?”
“我在家搞卫生呢。”为了迁就陆老师的身高,他脖子前倾,“开会说啥了?”
“楼里组个抓鼠队,谁家有老鼠就去抓。”陆老师说,“你参加不?”
“当然…”要字还没说出口,听到背后响起轻微的咳嗽,喉咙像卡痰似的,嘴巴张着,却没声了。
“你有捞尸的经验,你加入的话,我推荐你做队长。”
顾建国眼珠转了转,不知道该看哪儿。
闺女咋说的来着?
语速要慢,情绪不要有波动。
他闭上嘴,兀自平复脸上的表情,接下来几十秒没说话,确认自己脸上没表情了才不慌不忙地说,“怕是不行,我家有两个小孩,抓老鼠难免会沾到病毒,传染给她们怎么办?”
这个理由应该好用吧。
“你不是有件防护服吗?我家有酒精消毒液,回家前你全身喷一遍,进门后洗手没问题的。”他个子矮许多,说话不得不抬头,“咱们楼有劳力的都做志愿者去了,如果不是没人,我不会来找你的。”
被人需要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儿,顾建国嘴角不自主扬起,当即就要应下。
身后又响起两声咳嗽。
陆老师也听到了,“谁感冒了吗?”
顾建国摆手,“没有,晚上吃太辣,她嗓子不舒服。”
“……”
陆老师多通透的人,瞬间明白过来, “要不你们商量商量,你要是想加入的话,给我打个电话。”
“好好好。”
关上门,顾建国贴着门,听到脚步声下楼,嘿嘿笑着跳到闺女身边。
顾明月掀眼皮,“爸你想去?”
她家暂时没有老鼠,顾建国去抓鼠队纯属免费劳动工。
“你觉得怎么样?”顾建国问。
“抓老鼠不如去做志愿者,至少有工资拿。”
“咦…”顾建国啧啧摇头,“那不同,我忙他们抓了老鼠,他们也要来帮我们抓。”
“我们家又没老鼠!”
“是哦。”顾建国日醍醐灌顶,“那我岂不吃亏了?”
“你和陆老师说吧。”
顾建国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顾明月按住他,“明早再说。”
“既然不去就早点告诉人家,人家好做其他安排啊。”
“那也明早说。”
“好吧。”
抓鼠队是采取自愿原则,顾建国没加入却引发大部分人不满,发誓顾家有老鼠花钱请她们都不去。
陆老师亲自到顾家找了顾建国好几次,顾建国就差跪地反省了,但仍没松口。
他是生意人,赔本的买卖不能做,否则过年他姐回来又得骂他。
自觉辜负了人家好意,顾建国尽量不出门,清洗完楼道就回家煮饭,照理说楼道应该非常干净才是,但每天都能看到垃圾。
“明月,是不是有人故意往咱家门口丢垃圾啊?”他拿扫把戳了戳地上的纸屑,眉头微皱。
“嗯。”
“谁干的?太缺德了。”顾建国直起腰,扯着嗓门就要骂人,顾明月说,“不用管她们。”
“哪能不管啊?”顾建国很气愤,“咱家又没得罪他们,凭啥往咱家门口倒垃圾!”
他喊肖金花,“金花,报警!”
“……”
这种小事才不管呢。
屋里的肖金花拿着电话出来,“啥事啊?”
“有人往咱家门口投毒!”
“……”
这话说得,难怪那两姐妹栽他手里了。
别说,警察还真来的,没有监控,看不到投毒的人,警察召集楼里人警告了番。
章大爷愤愤不平,“他家芝麻大点事你们跑得比谁都快,我家死人了你们咋不管?”
警察是分管这片区的警察,知道章家鼠疫的事儿,义振言辞道,“我们管活人,死人归防疫站管。”
章大爷看顾建国的眼神快能喷出火来。
顾建国没火上浇油,之后几天,规规矩矩在家待着。
期间,防疫站的志愿者来了两次,对楼梯过道进行消杀后,还往水里倒了某种白色液体,两天后,长线虫就没了。
喇叭送来物资的这天,又带来招募志愿者的消息。
有种地经验的优先,工资每天六百,管午饭。
顾建国喜不自胜,觉得这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顾明月却没他乐观,普通农田山地被淹了,政府开荒只能去山里,变异动植物说不定就是从山里来的。
想到顾建国凄凉惨死的情形,顾建国填志愿表时,她抢了他的笔。
顾建国竖起大拇指,“闺女,六百啊。”
农民啥时候有这个待遇啊。
他四叔在农村种了几十年的地,存款都没超过五位数,他种地年收入都20万了,不去是傻子。
要知道,去2701抓两天老鼠都挣不到六百。
随着抓鼠队大规模抓鼠,老鼠变聪明了,白天不见踪影,半夜才出来活动,扰得2701不敢睡,给出天价人工费。
一只老鼠300元。
就这样抓鼠队都没把老鼠抓到,可见挣钱有多难。
“山里也有老鼠,被咬了怎么办?”
楼里被咬的至今没有打狂犬病疫苗。
“我不会这么倒霉吧?”顾建国每天留意楼里动静,没听说谁被咬。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顾明月把笔收走,“咱就在家待着。”
现在谁不见钱眼开?六百的志愿者,楼里大爷阿姨都去了,顾家竟没反应,太奇怪了。
胡阿姨天天帮她家倒垃圾,仔细翻找过垃圾袋的东西,基本是厕所垃圾,她家没人上班,就靠政府物资和以前囤货能撑到现在?
这天,趁顾明月出来放垃圾袋,她走上前问,“怎么没看你爸妈填志愿表啊。”
“她们要在家照顾我。”
胡阿姨看她,“你还没好吗?”
顾明月不说,她都忘记她有病了,言行举止有些偏激,容易暴躁,其他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好了?”顾明月反问。
也?
还有谁觉得?
“我和我爸说,我爸死活不信。”顾明月腮帮子鼓鼓地说,“药都吃完了怎么可能没好?”
“……”
一般这么说的都是病没好的,胡阿姨怕刺激到她拎着袋子就下楼了。
过道碰到人,问她为啥跑这么快。
“顾老头闺女好像病严重了。”
“难怪这几天没看到他人影。”说话的人讽刺道,“我以为他家物资有多少了,恐怕也是打肿脸充胖子。”
谁家用水拖过道啊?
顾建国那闺女就是个败家子!
“对了,你老公还能弄到山泉水吗?我买两瓶…”
政府这次发的物资只有两瓶水,煮顿饭就没了,李老头捡柴的地方有山泉水,每瓶水20元,好多人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