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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烬天下_分节阅读_第492节
小说作者:榭依   内容大小:3.7 MB  下载:夜烬天下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3-06-04 16:4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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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军不急不慢地笑着,遗憾地讥讽:“那个女人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未经允许擅自穿越境界是死罪,即使侥幸逃生也会被通道内部天帝的神力重创精魄,她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受伤严重丧失了神界的记忆吧,真是可惜了,不过我可要好心提醒你,虽然她不记得,但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忘记,这个镜月之镜维持不了太久,一旦它破损,整个黄昏之海的破坏和消耗之力都会成为我恢复的源泉,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不仅会错过杀我的最好时机,那个女人也要一起丧命。”

  他自顾自地大笑起来,声音尖锐而凄厉,一声声回荡于天际,看着对手过分冷淡的神态,添油加醋地嘲笑:“难怪她不喜欢你,换成萧阁主,那肯定是天下人都死绝了他也舍不得把心爱的女人送到魔的身边来吧?”

  “我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她喜欢的地方。”这一次的帝仲不再回避这段复杂曲折的感情,而是以一种坦然的语气发出了笑声,冰冷的手指微微一动,痛得手里的头颅瞬间扭曲了容颜,反问,“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去太曦列岛?按照你幻想出来的那个他,必定是视生命为草芥,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去救一个非亲非故的流岛?”

  破军的笑终于停止,仿佛意识到了这其中更为隐秘的真相,许久才不可置信地脱口:“他是故意的……他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故意装成什么事也不知道,跑去太曦列岛掺和一场毫无瓜葛的政变!”

  “为了杀你,他应该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吧。”帝仲无声地笑着,破军凛然心惊,头颅的眼睛微微闭合清楚地看到了远方那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太曦列岛昏暗的天空交织着璀璨的金光,萧千夜一路将无面鬼斩于刀下,他手里握的是那柄陪伴帝仲征战天下的黑金色长刀古尘,而此刻的他也宛如战神附体,势不可挡地朝着上天界赶来。

  头颅在他手中扭曲了容颜,继而转变成了前所未有的愤怒,质问:“从神界到人界,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想杀我?!”

  这个问题反倒让帝仲愣了一下,不由挖苦:“你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

  “弱肉强食,何错之有!”破军不甘心地回答,咬牙,“艰苦的修行不就是为了变得更高更强?明明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们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滥杀无辜,还给我冠上个穷凶恶极、罪无可恕的帽子,将我永生永世囚禁在天狱底层?”

  “所以你我都成不了真正的神。”帝仲悠悠接话,有一瞬间的感慨万分让他下意识地叹了口气,“无法对芸芸众生保持敬畏之心,就永远成不了真正的神。”

  “无聊。”破军不置可否的冷声讥讽,用根本无所谓的态度回答,“反正神界的规矩是他定的,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帝仲微微动容,但随即平定下来,忽然压低语气问了一个本不该这种时候挑开的问题:“破军,他没有违规过吗?”

  “嗯?”他竟然真的顺着对方的提问认真回想了一番,破军鬼使神差的为自己曾经最强的对手做了证明,回道,“就算偶尔会手下留情,违规肯定是没有的吧,否则神界怎么可能服他。”

  “呵呵……”帝仲忽然笑了,无数回忆呼啸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淡淡提醒,“破军,你来到人界一百万年了,当真没有想过为何这么久了一个追兵也没有来过?擅自穿越境界是死罪,但只要天帝开口,派遣座下诸神过来不动声色地逮捕你们应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吧?毕竟你们抢夺宿主不仅耗费了漫长的时间,也消耗了极大的力量,只要他愿意,你们怎么可能逍遥法外这么久不被察觉?”

  破军沉默了——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他知道神界的那场浩劫让四方支柱损毁严重,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天狱坍塌,即使是拥有无限神力的天帝,肯定也会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搅得心力交瘁,神界的一草一木皆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修复之路一定旷日持久,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对方无暇分心再来追捕逃犯,直到现在这个问题从帝仲的口中问出,终于让他感觉到了一抹不安,脱口追问:“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

  “你猜。”帝仲罕见地打了个幌子,那样的表情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冰冷而漠然。

  这两个同样冰冷的字宛如醍醐灌顶,将他从迷雾之中一下子拔出,破军哑然失笑,几乎不敢相信这一瞬间自己脑子里不受控制蹦出的念头:“东方支柱凝渊之野的那扇境界之门……是天帝为了放走她打开的?”

  破军瞪大眼睛看着帝仲,仿佛是想从这个和天帝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身上看出久远前隐秘的真相,而帝仲也在这一瞬间从对方心神不宁的瞳孔里注意到了隐约闪烁出来的天狱烙印,果然在其更中心的地方有一个非常微弱的光点在明灭,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开口,一点点击碎破军的信念:“没错,那扇境界之门是为了放她离开神界特意打开的,因为刑期未满而逃狱是罪加一等,他舍不得……舍不得把自己用心头血创造的天火再次关入天狱,所以,他违规了,呵呵,你刚才说什么,说违规这种事情他肯定是没有过的,否则神界怎么可能服他?他还是有偏袒的人嘛,可惜——不是你而已。”

  破军的双瞳充血,厉喝:“他从北冥支柱追杀我到西凉支柱,最后还把我关入天狱永不翻身,结果自己竟然为一个女人违规开启境界之门,甚至把那么逆天的能力亲手送到了弱小的人界?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原来这么多年唯一战胜过我的天神竟也是个玩物丧志的庸俗之辈!他凭什么审判我,凭什么给我定罪!该死,真该死!”

  帝仲的手指已经在对方愤怒的同时有了其他动作,嘴上还轻描淡写地接话:“反正神界的规矩是他定的,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是吗?”

  这句话带着前所未有的讽刺,竟然让他完全无法反驳,破军茫然地望着帝仲,根本没有察觉到一抹熟悉的金色光线从他额心钻入,在他尚未回神之际直接搅碎了天狱烙印!

  剧痛,和当年一模一样的剧痛让破军顿然清醒,这一次的痛是从他最为重要的核心精魄里传出,让他被金线死死缠住的每一块躯体都因为剧痛而战栗颤抖,帝仲当机立断地丢开手上的头颅,更多的神力在掌下急速凝聚成型,拉出古尘的形态转手又是一刀切过悬浮在面前的所有残躯碎片,黄昏之海爆发出璀璨的金光,又在一瞬间的光芒万丈之后恢复成一片昏暗。

  微弱的霞光从远方蔓延到他的身前,濒死的魔神咧嘴勾出一个赞叹的笑,声音散在风里,传入耳畔:“真厉害啊……杀人诛心。”

  帝仲并没有松懈,他严阵以待地观察着破军的一举一动,总觉得这样的笑是如此的不祥,带着某种不可描述的阴暗,让他倍感不安。

第1256章:偷袭

  他手里提着的头颅和面前无数残躯都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但他的本能却清楚地提醒着自己危险仍未散去。

  帝仲蹙眉仔细检查着战场,上天界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镜月之镜,眼下他是在中层的黄昏之海再度缔结出了一个新的镜月之镜,目的就是为了将战斗产生的破坏和消耗之力隔绝在外,以免破军通过先破后立、先耗后补的特征过快重生,但也如对方所言,要隔绝如此力量的镜月之镜会承载着极大的负担,本身并不坚固,一旦被拖入持久战,他不能保证法术能撑到自己彻底杀死对手。

  太顺利了,顺利地让他后背一阵阵地发凉,帝仲静默地看着霞光笼罩着恶战过后荡起的尘埃,扩散出一圈一圈朦胧的光晕,总觉得视线似乎被什么力量干扰,恍惚出现了一丝丝重影。

  就在此时,煌焰的咳嗽声打破了黄昏之海死一般的寂静,也让帝仲从高度的精神戒备中缓过神来,他连忙转身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同伴,顿时脚下生风带着他回到已经破损严重的中层阶梯上休息,煌焰的脸庞是他从未见过的惨白,一滴滴的血汗从额头渗出划过微微痉挛的脸颊,最后落在青筋暴起的手臂上,一生目中无人的冥王惨淡的咧嘴自嘲:“我知道那条黑龙留下的魔气一直未能散去,但我真是想不到……破军竟然能重新唤醒它。”

  “破军本身就介于‘神’和‘魔’之间,他能察觉到你身体里黑龙留下的魔气加以利用,倒也不奇怪。”帝仲柔声安慰,快速检查了一下同伴的伤势,目光又是一沉,“伤得好重,你得尽快去找紫苏治伤才行。”

  “不行。”煌焰一口拒绝,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刚才恶战的地方,看着那片朦胧不散的霞光,“应该还没死,躲起来了吗?”

  帝仲捏合着五指,金线散成无数光粒融入霞光之中一点点的找寻,极力想感知任何微小的鸣动,然而还是什么也没有,又冷定的回道:“刚才破军分心的一瞬间已经被我重创了精魄,如果他还活着,现在肯定是得想办法破坏这层镜月之镜,好汲取外围破坏和消耗的力量帮助自己恢复,不能让他跑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再找他了。”

  提到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刀,煌焰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追问:“你怎么知道精魄是藏在天狱烙印里?难道那只小鸟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了?”

  “那倒不是。”帝仲摇摇头,不由苦笑起来,“算我运气好猜对了吧,这几个月我暗中留在极昼殿,其实一直在认真观察潇儿火种的情况,我发现除了几次重伤导致的火种颓靡以外,那个天狱烙印似乎也对火种的强度有着极为克制的力量,破军曾败于天帝之手,因为无法摧毁他的精魄,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他关押在天狱最底层,那么破军身上的天狱烙印肯定也会最大限度地压制他,天帝是神界唯一能赦免罪犯为其消除烙印的人,否则强行破坏烙印,必定会重创精魄,这也解释了为何一百万年过去,破军从来没想过自行破坏烙印,因为他不能这么做,这么做等同于自杀。”

  “猜的……”煌焰尴尬地笑了笑,“真是运气好,竟然被你猜对了,我就说你们怎么好好地忽然聊起来了,原来是为了让他分心,好自行暴露出天狱烙印的位置吧?”

  帝仲低头帮他止血,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漫不经心地回答:“呵呵,我确实是运气好,跟他说那些也只是在赌他一定会为此分心罢了,破军此生唯一的败绩来自天帝,而上天界只得天帝万分之一的残影之力,就让他忌惮多年不敢抛头露面,如此深重的心理阴影,当真是又怕又恨,如果让他知道当初那位击败他、将他打入天狱囚禁的神界标杆也曾为了私情违规,以他那样自大自傲又自负的性格,肯定是要气得脑门发热暴露破绽的。”

  煌焰抿了抿嘴,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神色凝重的看着远方,半晌才道:“先别管我了,黄昏之海到处都是凶兽的空间巢穴,要是被他躲进去就不好找了。”

  “他躲不进去的。”帝仲冷定的开口,仿佛很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隐患,这才一字一顿的解释,“我早就让风冥过来封住了全部的空间入口,一来不让破军有藏身之地,二来也是为了防止内部栖息的凶兽被他影响再次失控暴走。”

  “风冥来过?”煌焰吃惊地喃喃,“我倒是没有感觉到他回来过呢。”

  帝仲苦笑着抱怨:“要是能找到蓬山,我还是希望他能回来帮忙稳定黄昏之海的,可惜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去了哪,呵呵……说起来也是可笑,上天界被视为神明,到头来我却不得不为难一个人类过来帮我诛杀破军。”

  “你没有和我提过这些事情。”煌焰看着远方星辰浮动的光芒,忽然轻轻开口,“原来你比我想象的更为周密,是怕我失控暴露,还是根本不信任我?”

  帝仲并没有掩饰,直截了当地回答:“都有吧,你确实干了不少蠢事,可惜我不是那位神界的标杆,护短是在所难免的。”

  话音刚落,他还在给对方止血的手忽然顿住,黑龙残留的魔气正在从裂开的伤口深处如烟如雾地溢出缠上他的指尖,不等他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煌焰已经无声地按住了他,他的声音里似乎夹杂了一分阴郁,眼色变得极其奇怪,低低调侃:“既然如此心思缜密地要置我于死地,为何偏偏对这个最不稳定的同修好友放松了戒备呢?我确实吞不了他,但是我应该提醒过你,他——根本保持不了清醒。”

  帝仲瞬间回神,闪电般凝气成刀的刹那间,冥王的手以更快的速度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煌焰的脸上有一闪而逝的痛苦,透过混乱的视线还能勉强看清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然而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地再次动了起来,他从帝仲的胸口抽回血淋淋的手,无限痛苦地按住自己的额头,用最后的清醒厉声呵斥:“快走!”

  帝仲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一口血污从喉间倒逆而出,他有震惊更有庆幸——震惊的是自己一直在用神力找寻破军的踪迹,却一点没有察觉到他就在身边,甚至这么长时间他和煌焰气定神闲的谈话,也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常!而他庆幸的是现在的自己已经暂时恢复了身体,若还是从前那副神裂之术的状态,刚才那一击的偷袭就足以让他彻底涣散不复存在!

  虽然嘴上说着那样的话,其实煌焰手里那柄源自云潇的骨剑已经灼烧起赤红的火光,黑龙的魔气和破军的神力交错着,三种色泽糅杂在一起,让剑身吞吐出极为危险的气焰,破军原本就拥有一张和煌焰一模一样的脸,这会两人的意识抗争着身体,脸上的神态反复在诡异和痛苦之间来回展现,终究是魔长长吐出一口气,讥讽地笑起:“护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被偏爱的人会恃宠而傲,而被忽视的人则会心生嫉恨,尤其是像你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厉害角色,千万要摒弃所有的感情,始终保持公平公正才能令天下人臣服啊,呵呵。”

  帝仲按着胸口,已经无法阻止血从被洞穿的伤口里迸溅而出,好在此刻同样重伤的破军也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山火海上,两人再次交手,虽然速度力量都远不如之前,倒也勉强势均力敌,但他很快就察觉到对手的真实目的,伴随着他的伤势,黄昏之海的隔绝破坏和消耗的镜月之镜倏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缝!

  破军孤注一掷的强攻,每一剑都带着震天撼地的神力,他必须立刻冲出这层镜月之镜,否则受损的精魄一旦消亡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恢复!逃……现在的他虽然还吞噬不了冥王,但也挣脱了对方的控制可以逃离此地,功亏一篑固然可惜,总好过命丧上天界,帝仲撑不了很久,只要这个人一死,不要说上天界,整个人界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黄昏之海被染上了血色,当两人手里同样以神力凝聚的武器撞击在一起,空气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撕扯出惊心的裂痕,仿佛他们战斗的地点不是空旷的黄昏之海,而是一块正在崩碎毁灭的巨大镜面!

  帝仲的气息在快速凌乱,洞穿胸膛的那一击带着三种不同的力量,如不受控制的小蛇在他的身体里乱窜,让他每一次提力进攻都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快镜月之镜的裂缝已经扩大到能清楚地看到外围璀璨的星辰,大星被内部的战斗影响正在摇摇欲坠,破军抓住千钧一发的机会再次挑剑逼退帝仲,他不顾一切地想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偏偏也是在一瞬间,煌焰的意识骤然清醒了一刹,逼着身体豁然顿步,硬生生止住了破军逃窜的退路!

  那双眼睛重新转变为赤色的同时,煌焰强行控制着手臂朝自己挥剑砍落,但剑芒割下头颅的前一秒,心口处传出一声震慑天际的龙鸣怒吼!已经死去的黑龙残留下的魔气在破军的影响下从冥王岌岌可危的躯体里游走而出,巨大的龙影直接撞碎了镜月之镜的法术屏障!

第1257章:迫在眉睫

  意识再度被压制下去之后,破军的目光已经望向了下方的永夜殿——他伤得太重了,黄昏之海的神力无法支撑他恢复,眼下最稳妥的方法应该是暂退到神力更为深厚的永夜殿,只要有片刻的喘息之机,他就有机会修复受损的精魄。

  可惜这个念头才冒起,帝仲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将全部力气集中在左手一刀挥落!破军仓皇躲避,发现这道强悍的刀气并非直接冲他而来,而是精准地砸向了下层永夜殿!

  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后悔,帝仲站在黄昏之海璀璨的星光下,血从胸口汇聚到刀身,只一刀就将永夜殿彻底毁灭不复存在!

  破军在这一刻凛然心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为了彻底阻断他恢复的后路,这个人连永夜殿也能击毁?要知道日月双神都已经死了,极昼和永夜一旦毁灭就没有人可以再修复!

  恍惚之中他似乎想起了那句萦绕在上天界的预言——帝星起,天地对饮,日月同辉;帝星坠,山河失色,日月同悲。

  预言……是真的!眼前这个温柔又强大的男人,是真的能左右上天界的存亡!

  一秒的心不在焉之后,帝仲箭步掠到了破军面前,金光密密麻麻的追着主人的身影,宛如天罗地网将敌人围绕在中心,破军惊变了脸色,有一种直觉让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捏住了自己的喉咙,扯着嗓子嘶哑地威胁:“你想他死?!”

  果然,金线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放慢了半拍,破军看着眼前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对手强行往后退了一步,终于将所有的违和串联呈现,他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不屑一顾嘲讽的大笑:“原来如此,杀我或许不难,难的是救他!你真的是个和萧千夜一样优柔寡断的人,那你就该做好和他一样得不偿失的准备,机会这种东西稍纵即逝,错过了……死的就是你!”

  尾音铿锵有力传入他耳畔的一瞬间,帝仲清楚地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庞然大物赫然闪现,破军咧着不可一世的笑,一字一顿地讥讽:“我本来不想放它们出来的,因为自我吞噬它们至今都没能完全将其消融,它们若是老老实实在我的身体里,我还能勉强控制它们的力量为我所用,一旦脱离,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呵呵……这鬼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待下去了,让它们陪你玩吧。”

  即使危险迫在眉睫,帝仲的目光还是死死盯着破军不曾挪开分毫,他完全不顾扑到背后的巨大黑影,手上的神力再次凝聚成长刀的形态,在破军消失的前一瞬精准的出手再次阻断了对方的退步,眼前的身体仿佛失去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僵硬的站立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鬼魅幻影从内部脱离,朝着肉眼无法捕捉的方向转瞬消失。

  “煌焰!”帝仲焦急地喊了一声,直接将神志不清的同修拉回身边,但他再转身想反击却已经来不及躲避,不等他看清背后黑漆漆的一片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束更加明艳的火光从上层极昼殿迸出,火色的羽翼照亮了昏暗的黄昏之海,炽热的火光化作一根利箭砸在他和黑影的中间,战场被凶悍的流火一分为二,另蠢蠢欲动的黑影也胆战心惊地退缩了几步。

  云潇卷起两人快速远离,帝仲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看着她急得发红的眼眶和已经开始闪烁的泪光,听见一声带着后怕的颤音:“好险……还好赶上了,还好、还好赶上了!”

  他被云潇搀扶着坐到了中层台阶上,一动也没有动,只是一直看着她,恍惚之中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厌泊岛,她也是在危急之中杀出重围开开心心的冲自己跑来,也是这样红着眼睛一脸担心的神情,这样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恍如隔世,化作心底的一阵刺痛,那样细微的感情波动,让他的喉间忽然干涸的无法出声,又是一口血污倒逆而出。

  云潇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刻面前两人眼底流转的复杂,想也没想地做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动作——她再一次从心口将火种取出,小心地捧着放到帝仲受伤的胸膛上,炽热的火焰让他的精神微微一怔,也让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云潇。

  这一刹那,他真的是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清楚了,他明明想放下厌泊岛之时伪装出来的气愤,想弥补那天的遗憾,想让她知道自己其实很开心,但当目光穿过云潇的肩膀看向浩瀚的黄昏之海,刚才恶战的地方被巨大的黑影笼罩,一眼望不到尽头,虽不能准确判断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本能理智地告诉他危险已经濒临极限,他竟然毫不客气地厉声呵斥:“不是让你好好留在极昼殿吗?你跑出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没人能保护你!”

  云潇往后缩了一下,一抬眸看见他严厉的眼睛,不由又有点委屈:“我不是过来添乱的,我只是想起来一些关于破军的事情,担心你们不了解他的真面目会有危险,所以、所以……所以我才跑出来找你们的。”

  那些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帝仲其实就已经后悔了,刚才若非云潇及时出现,只怕他和煌焰都要被背后偷袭的庞然大物一口吞了,可他竟然半句感谢也没有,还是和上次一样不管不顾劈头盖脸地呵斥她。

  更让他惭愧的是,面前的女子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指责而生气,反倒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靠近了一步,轻手轻脚地用灵力帮他清理着伤口。

  “这么大脾气做什么?”许久,还是煌焰在一旁慢悠悠地帮他解了围,他像个散架的偶人无力地瘫倒在地,只有嘴角还勾着一抹淡淡的苦笑,“与其骂她还不如骂我,麻烦是我惹出来的。”

  “煌焰。”帝仲这才转过去检查了一下同伴的伤势,煌焰摆摆手,讥诮地自嘲,“这还是我从她身上一根根抽骨压制反噬力之后才能勉强保持的神志,要是没有她……我根本撑不到今天。”

  “你没事就好,破军为了逃跑反而把你身上残留的魔气全部逼了出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吧。”帝仲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含糊地一笔带过,煌焰眼珠一转,给他使了个眼色微笑调侃,“护短也要有个限度吧?”

  帝仲沉默地看向云潇,终于还是主动伸手摸了摸她一直低着的头,轻道:“潇儿,谢谢你救了我们。”

  虽然不敢抬头看他,云潇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地说起了遥远的回忆:“火种上的天狱烙印消失了,我想起来一些破军的传说,神界有四方天柱,其中以东方天柱凝渊之野最为和平,虽然那条天堑鸿沟散发的极寒之气让诸神也无法忍耐,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更多强大的神兽也不会主动靠近,而它们修行的场所位于北冥支柱和西凉支柱,破军本身就是由‘破坏’和‘消耗’的力量孕育而出的魔神,他从北冥杀到了西凉,这才惊动了天帝亲自出手。”

  “北冥支柱其实是一片深海,相传海底最深处住着一只强大的鲲鹏,光是负责看管它的神明就有六位,破军去到北冥之后,先是杀了六位神守,继而闯入深海和鲲鹏起了冲突,自那以后不仅鲲鹏消失了,连深海蛰伏的其它神兽也全部不见了踪影,北冥的恶战结束之后,大获全胜的破军还不满足,他一路向西,中途还杀了神界山的三条应龙,一直杀到西凉支柱后惊动了当地的天柱神守,诸神这才知晓了破军之灾,仓皇地将此事汇报给了天帝。”

  帝仲的眼眸一沉,这些遥远的过去他能略微记起来一些,但记忆很模糊根本看不清楚,云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天帝到了西凉支柱后击败了破军,但因其力量之源太过特殊,最后只能把他关进了天狱大牢的最底层,至于那些消失的神兽,传闻都说是被破军吞噬吃掉了,因为他已经被关了起来,而且非常的厉害根本无法靠近,所以调查神兽去向这件事就一直耽搁下来,至今没有定论。”

  帝仲头疼地按住额头,没来由地抱怨了一句:“这是天狱失职了吧,类似心转之术的禁术不在少数,但吞噬过后的力量天差地别,有的只能抢夺对方部分的神力,有的则可以保留旧主的形态取而代之,更甚者能将吞噬对象饲养在体内成为其新的主人,这都不调查清楚,就那么模棱两可地把他关起来就算了?”

  云潇尴尬的咧咧嘴,抓了抓脑袋嘀咕:“我诞生的时候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虽然后来犯了错被关进了天狱,但我也不够格和他关在同一个地方,而且天帝忙于修复在战斗中受损的两处天柱,应该是把这件事忘了,再也没有管过破军,再到后来……就算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大人肯定也没想到坚不可破的天狱竟然会有坍塌的那一天吧?”

  “忘了……”帝仲茫然地念着这两个字,抬手指向黄昏之海那片因为过分巨大而根本看不清全貌的黑影,“它不会就是北冥支柱那只下落不明的鲲鹏吧?人界也有类似的传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破军说过它们若在身体里还能勉强控制,一旦脱离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那就说明这么长时间过去破军应该还没完全将对方的力量和自身融合,所以形态上会有不小的变化,这东西沾染了他的魔气,绝对不能留。”

  云潇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若有所思地回道:“嗯,破军受了重伤,眼下肯定是借着鲲鹏之影躲起来了,必须要尽快找到他,不能让他缓过这口气。”

  说罢她就提剑站起,帝仲愣神看着她,半晌才倒抽一口寒气一把将她抓回了身边,金线密密麻麻的形成屏障,将云潇和煌焰围在中间,他则撑着身体重新站起来,低声叮嘱:“我去找他,你哪里也不许去。”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云潇认真的看着他,又见他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温柔的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希望你平安,仅此而已。”

  “我不想一直被你们保护着。”云潇手指一点点握紧,坚定的说道,“我也可以和你们站在同一个地方。”

  他静默的站着,只觉得那双眼睛比旭日还要明媚,让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第一次对她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好,我们一起。”

第1258章:裂变

  黄昏之海笼罩在一片黑影里,她才想靠近看得更清楚一点的时候就被一把拉回了身后,帝仲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提醒:“这可不是普通的幻影,应该是吞噬过后尚未完全融合的神兽,别惊动它们。”

  云潇紧张地咽了口沫,果然周围的黑影是安安静静地悬浮在空中,仿佛陷入了沉睡,虽然看起来一动不动,但只要一点点动静就能让它们惊醒,她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不解地问道:“尚未完全融合……是什么意思?”

  帝仲想了想,尽可能简单地解释道:“大概就是……没消化的意思。”

  “啊?”云潇发出一个迷惑的音符,看见对方转过身,在危机四伏的黑影里冲她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越是强大的对手,完全吞噬所需要的时间就更多,破军从北冥支柱杀到西凉支柱,虽说中途吞噬了很多神明和神兽,但没多久就被天帝击败关入了天狱大牢的最底层,那他肯定是来不及将吞噬的力量完全和自身相融的,之后神界浩劫天狱坍塌,他虽然侥幸逃脱,又因为强行穿越境界消耗太大,所以那些‘食物’一直在他的身体里没有消化,明白了吗?”

  云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嫌弃地啧了一声,指着巨大的黑影头皮发麻地问道:“换句话说……这玩意是破军吐出来的?”

  “可以这么理解。”帝仲倒是颇为淡定的点了头,看见她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突然提起裙角连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想蹭到黑影,忽然感觉这个动作有点好笑,他也跟着鬼使神差的啧啧舌,低道,“嫌脏呀?你这身衣服也没干净的到哪里去,应该好几个月没换洗过了吧?”

  云潇尴尬地咧咧嘴,犹如芒刺在背,瞬间脸颊就红得发紫。

  帝仲只是低着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真是奇怪啊,明明前一秒他还精神紧绷地关注着周围任何细微的变化,下一秒他竟然会被云潇的小动作分了心,甚至按捺不住地开口调侃,好像只要有她在身边,任何危险都能迎刃而解。

  云潇赶紧撩起火焰努力擦干净自己身上的血渍,偷偷瞄了他一眼自言自语地嘀咕:“胃口这么大,结果融合不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帝仲不置可否地笑着,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庆幸,随口接话:“若非天帝插手,他应该是能吞噬融合的吧,奚辉的心转之术一次只能吞一个,如果在融合的过程中力量不够,甚至可能会被反客为主,这种法术既危险又残忍,无论在哪都是被明令禁止的,但这又是一种非常简单暴力就能直接抢夺对方力量的手段,如果一年就能让你获得一百年、一千年乃至一万年的修为,换谁都会心动的,所以屡禁不止也就不奇怪了。”

  “不劳而获吗?”云潇莫名打了个哆嗦,“千夜以前也吃过一只九婴,那只妖兽有一座小山包那么大,他几口就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当时他的表情真的好可怕……”

  “呵呵……”帝仲被她逗笑,叹了口气,“我说了吞噬的禁术有很多种,他只是把九婴当成了补充体力的美餐,要是能再熟练一点,再厉害一点,他可以直接获得九婴的能力,可惜了。”

  “才不可惜。”云潇小声地反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愤愤不平地回答,“我才不喜欢他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有时候暴走失控就会用那种垂涎欲滴的眼神一直看着我,好像我也是他的美餐一样。”

  “你身上那种火焰,比一百只九婴更诱人。”帝仲轻轻笑了起来,多少往事回忆就这样悄然无息地重新浮现在眼底,呢喃自语,“真的很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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