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问她近些日府里的情况,她一一作答,又把不太明白的事情提出来请教,窦氏耐心解答,解了她不少惑。
一个愿意教,一个愿意学,相处得倒也和睦。
窦氏颇有几分感慨,说道:“起初府里头原本是不允这桩婚事的,也幸亏二郎犯了倔,胳膊非得跟大腿扭,如今看来,这桩婚事是结对了的,你阿娘倒给我培养了这么好一个帮手来,要不然我必定会应付得焦头烂额。”
秦大娘谦虚道:“阿娘夸赞了,许多事情我都还不懂,需得慢慢学。”
窦氏拍了拍她的手,“你比老大家的理得起事些,一来她性子软,没什么主见,二来则是大郎身子弱,她也没法分心出来兼顾其他。由你来打理贺家,是最适宜的。”
秦大娘:“我听三妹说这边的作坊还得耽搁一个多月才能完?”
窦氏:“应是要的,前几日定了图纸,现在才动工。”顿了顿,“这边弄好了还得去西市寻商铺,又要折腾一番了。”
秦大娘:“阿娘辛苦了。”
窦氏摆手,“我倒无妨,你三妹折腾地才更累些,一千多亩的地,我是一窍不通的,她那小身板却厉害,有时候我都觉得她能耐。”
秦大娘掩嘴笑道:“说来阿娘可能不信,以前三妹是我们五姐妹中最懒的那个,成日里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且还贪吃。”
窦氏颇有些意外,“是吗,我看她挺勤快的。”
秦大娘:“也是上京这两年才变的,前年珍娘表姐来京带着她出去跑了几趟,开始勤快些了,若是往日啊,全家公认的懒,不过人缘却是家里头最好的那个,上上下下都护着,嘴也甜,听她说话心里头就暖。”
窦氏赞道:“她那张嘴是挺会哄人的,我也吃那套。”
秦大娘:“三妹到底年幼,若是有不周全或不妥的地方,还请阿娘多多指点着些,她有时候胆子大,我就害怕她闯了祸。”
窦氏不以为意,“她那小丫头片子能闯出什么祸来?我看她脑袋瓜子可机灵了,名堂也多,不过这样的女郎,一般的郎君可镇不住。”
秦大娘闭嘴不语,可不就担心这茬吗?
窦氏:“事情要做,但也不能耽误了婚嫁,若是有合适的,我倒是愿意替她做媒。”
秦大娘默默地想着,还是别了吧,要不然把王三郎逼急了,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来。
这些话她终归不敢说。
婆媳二人唠了许久秦大娘才回房去了,贺亦岚见她回来得这般晚,问:“你俩唠啥呢?”
秦大娘答道:“我俩说你平日里的开销太大了,得削减些。”
此话一出,贺亦岚急了,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那哪行啊媳妇儿,我都已经够穷了,跟爹比起来差远了!”
秦大娘瞧着他,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脸,“你这货,也只有这张脸拿得出手了。”顿了顿,“你可要养仔细了,莫要像你爹那样发了福。”
贺亦岚憋了憋,“合着我若是发了福,连你也嫌了?”
秦大娘:“你又不怀孩子,发福走样你像话吗?”
贺亦岚:“……”
秦大娘:“你若连自个儿的身段儿都打理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贺亦岚:“……”
合着他成了以色侍人的玩意儿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
次日太阳好,秦宛如命人把种子稍稍晒一晒,又叫董蔡两家过来一趟,安排他们招呼佃农们制作基坯,准备下种子了。
把两家人安排妥当后,她们又去了一趟作坊,现在已经开始动工,先把石屋的房盖做好。
那石屋有六七间,里头面积宽敞,用来做仓库储存也不错。
几位当地的木工师傅忙碌纷纷,秦宛如和段珍娘好奇地看图纸,她看得不是很懂,段珍娘却看得明白,同她解说一番。
“这里是庖厨,这里是茅厕,这边宽敞的地方则是做纺线用的场地。”
秦宛如指着一排构图问:“这又是干什么用的?”
段珍娘:“应是住宿用的房屋,作坊总需要人照看的。”
秦宛如点头表示明白,“那还挺齐全的,吃喝拉撒都有。”
段珍娘:“自然要备齐全了,以后仓库这边还要做一道大门,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以防私盗。”顿了顿,“并且作坊里还要立规矩,跟管理家一样,上值的人各司其职,方能井然有序。”
秦宛如竖起大拇指道:“表姐了不起,我看作坊这块得由你来打理了,售卖这块就由姻伯母操控。”
段珍娘问:“那你呢?”
秦宛如:“我啊,流动人口?”
第140章 祖宗 感谢支持晋江正版的小可爱!!……
段珍娘:“……”
得, 随传随到。
接下来的几日秦大娘夫妇都在这里帮衬,待佃农们把播种用的基坯做好后,贺亦岚也饶有兴致去丢种子体验一把种地的乐趣。
一块块长方形基坯被划分成小小的方格, 一眼望去, 全是像蜂巢一样的营养钵, 甚至好几亩都是这样。
贺亦岚提着一只小布袋, 叉腰看着那些基坯, 头大道:“这么多地啊, 得挨个丢到什么时候?”
秦宛如“啧”了一声, 嫌弃道:“姐夫到底娇惯了, 哪知农民的辛劳?”
贺亦岚驳斥道:“说得你好像就种过多少年一样。”
秦宛如:“……”
在隔壁基坯丢种子的秦大娘受不了他们偷懒,说道:“你俩别斗嘴,赶紧做事。”又问,“种子下地了, 得防鸟雀来偷食,需得人守着, 是吗?”
秦宛如:“是要守一守, 每家人轮流着照看, 陶二娘他们也会在村里驻扎, 方便看白叠子的生长情形。”
贺亦岚觉得不可思议,说道:“这么多地, 三妹你一个人领着他们干,行吗?”
秦宛如歪着脑袋道:“怎么不行了,你再给我几千亩我一样吃得消, 就是种子太贵,钱袋子吃不消。”
贺亦岚:“……”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那副娇小的身板,一下子觉得她高大伟岸起来, 当即冲她招手,“三妹你过来。”
秦宛如走到他这边的基坯前,还以为他有什么事要说,结果贺亦岚小声问:“王三郎允你来种地?”
秦宛如愣了愣,“允。”
贺亦岚不信,“真的假的?”
秦宛如道:“我哄你作甚?”顿了顿,“过阵子他也会来瞧瞧。”
贺亦岚“啧啧”道:“你俩就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耗着,不着急?”
秦宛如没好气道:“你若急,你进他家的门儿去。”
贺亦岚嫌弃道:“他家的门儿,进了也会折寿。”
秦宛如:“那你还问我。”
贺亦岚闭嘴不语。
秦宛如:“不该你操心的莫要瞎操心,要不然下回不给你吃的了。”
贺亦岚:“……”
秦宛如似想起了什么,说道:“进苏宅那条巷子,转角处的水盆羊肉,味道极好,还有他家的烤饼最是滋味。”
贺亦岚不满道:“我都来这么几天了你才说。”停顿片刻,“我跟你说,你下回让王三郎找朱镇黄记的猪肉脯,他家的肉脯比宫里头的还好吃。”
秦宛如:“那你怎么不早说呀?”
贺亦岚:“我这不说了么?”
两人就吃的话题讨论起来,没完没了。
秦大娘有些受不了他俩,就跟吃货一样,一提到吃魂儿都没了。
龙门村的地也有好几百亩呢,十多家人一起做基坯丢种子,也要折腾几日。
董蔡两家分头领着五个村的佃农下种,窦氏到底担心府里没人盯着出岔子,让秦大娘夫妇早日回去。
贺亦岚也挺想念自家崽子,他比秦大娘还依赖那幼崽,几日没瞧见就想,于是二人在次日上午回京去了。
结果他们前脚一走,下午王简和李南便过来了一趟,两人和侍卫在官驿落脚。
王简官拜吏部左侍郎,离吏部尚书只差一步之遥,又因吏部涉及到官吏升迁考核,他忽然出现在闵县,必然是有名堂的。
官驿里的人悄悄去通报黎正,当时他正与县丞张国申商事,忽然听说国公府世子驾临,他还不信。
官驿差役正色道:“黎县令,那人真是王家世子,国舅爷来咱们这儿了,你赶紧去瞧瞧,莫要怠慢了贵人!”
张国申也是惊疑不已,说道:“你可莫要唬我们,好端端的,国舅来咱们这儿作甚?”
差役:“嗐,张县丞这话问得,叫小奴说什么好,你们去瞧瞧就知道了。”
见他不像是说笑,黎正一时犯懵。
国公府,如日中天的权臣,那样的贵人竟曲尊驾临到闵县这种小地方来了,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这不,黎正既觉惊异,又感惶恐,边整理仪容边说道:“我这就去瞧瞧。”
两人匆匆去了官驿。
王简在官驿没落脚多久,正要叫李南去找秦宛如,结果忽听差役来报,说黎县令来了。他“啧”了一声,看向李南道:“消息跑得比我人还快。”
李南道:“定是官驿通报的,怕怠慢了郎君。”
王简并没有心思见他,说道:“让他候着。”又道,“你去给我打盆水来,我要洗把脸。”
李南应声是,一路打马而来,风尘仆仆的,吃了不少灰。
待王简整理妥当体面后,才叫李南把人请进来。
黎正的心情有些复杂,还有几分揣测。
人家是国舅,且官拜四品,离天子亲近,又是六部之首的吏部,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晋升的表现机会。
李南请他进屋,黎正毕恭毕敬地走进去,朝王简行跪拜礼。
王简坐在太师椅上,抱手喊他起身,黎正垂首起身站立。
王简上下打量他,也不说话。
室内一时寂静得反常,黎正心里头七上八下,不知他为何大驾光临。
也不知隔了多久,太师椅上那贵人总算开了金口,问:“贺家的白叠子,可是黎县令你引进来的?”
黎正忙道:“回王侍郎的话,确实是下官引进闵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