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如笑道:“能,里正这般为我们操劳,自然忘不了你们的好。”
卫里正也跟着乐了,觉着这人八面玲珑,一张嘴还真会哄人。
接下来他们都在几个村子里来回,而另一边的段珍娘和窦氏回城后直奔西市找胡人老奎订购棉花种子。
之前曾合作过一回,他的铺子在这里,在她们没有找到更合适的种子源头之前,段珍娘宁愿让他赚取差价来保障种子的质量,这至关重要。
一旦种子出了岔子,那一千多亩地就全搞砸了。
接到这么大的单子,老奎彻底懵了,说要联系他的朋友找种源。
窦氏又带着段珍娘到东市的一家商铺问,几乎权贵们购买的白叠子种子都在那家,东西是有保障的,就是价格高昂,比老奎这边要贵许多。
因要的量大,她们两头压价。
有伯爵府的名头罩着,且这么大的单子,东西市的商铺都不敢怠慢,两人就种子的问题在城里耽搁了好些天。
窦氏许久都没有看自家的小孙子,特地去秦大娘房里抱了逗着玩儿,段珍娘也一并去瞧了瞧。
目前小家伙已经满月,百日宴要在正月去了。
两个奶娘把他照顾得好,喂养得白白胖胖的,有时候会对着窦氏咿咿呀呀笑,耍横嚎哭的时候就蛮不讲理。
段珍娘跟着逗弄了会儿。
秦大娘有话要同她说,两人去了寝卧,秦大娘握着她的手问:“这会儿三妹还在闵县没回来?”
段珍娘点头,“我们请了官府出面做第三方商谈,一下子租了一千三百亩地,现在要整地下底肥,三妹领着董蔡两家安排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秦大娘被吓了好大一跳,“一千三百亩?”
段珍娘:“对,五个村子的地,十二家户主,四十七家佃农,一不小心这排场搞得有点大。”
秦大娘着实被惊得不轻。
段珍娘继续道:“起先闵县的县令原本是犹豫的,连姻伯母都搞不定,谁料三妹出面把他给忽悠成了。”
秦大娘掩嘴笑道:“她那张嘴是最会哄人的。”
段珍娘也笑道:“是啊,她最擅长干空手套白狼的事了。我们把县令说服后,由官府亲自出面召集乡绅探讨租地的事,是我和姻伯母一起去谈的,拿下来的租子比京城里的少一半。”
秦大娘:“看来这回婆母是认真要做白叠子了。”又道,“贺府的两处宅子已经脱手,拿了三千多贯,多半也是要砸进里头。”
段珍娘期盼道:“我阿娘应该也快到京了,她走水路要快些,途径闵县让人把她拦下来,家里头也要跟着筹备钱银砸进去。”
秦大娘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感慨道:“三妹这人叫我怎么说她呢,平时三棍子打不出闷屁来的人,一旦正经起来,反倒叫人害怕。”
段珍娘:“有时候我也觉得她琢磨不透,脑袋瓜忒灵活,可有时候又傻傻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贪吃又爱睡懒觉,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说不清楚。”
秦大娘:“就是这个理。”又道,“表姐既然回来了一趟,顺道去家里看看祖母他们,报一声平安。”
段珍娘拍她的手,“放心吧,我正要去呢,这两天一回来就去忙种子的事了,现在看两家商铺的回应,可去瞧瞧姨母他们。”
秦大娘轻轻叹了口气,“这可是三妹第一次离家这般久,阿娘他们多半担忧。”
段珍娘宽慰她道:“我们跟闵县官府挂钩的,又留了府里的护卫在那儿,有他们照看,三妹不会出岔子。”
秦大娘:“我听庄子那边说剩下的白叠子也差不多处理完了,你得去清账看一看,勿要让下面的人疏漏了。”
段珍娘点头,正色道:“现在闵县租了这么多地,把种子的事敲定后,我们还要在闵县设作坊开铺子,府里的琐碎姻伯母多半顾不上,你可要尽力顶上,给她分担着些,咱们把劲儿往一处使,一帮子女人就能顶半边天。”
秦大娘笑道:“好,这么难得的理家机会,我自然会竭尽全力拿下来,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段珍娘竖起大拇指道:“这才是秦家的好姐妹,个个都厉害,不拖后腿。”
二人接下来又说了好些体己话,待下午晚些时候段珍娘才回张家胡同了。
路过范家时孔氏看到她们打了声招呼,说许久没看到她了,问她在哪儿忙。
段珍娘回道:“这阵子我和三妹都在闵县呢。”又问,“上回给你们的白叠子可用上了,冬日莫要受凉,生病了可烧钱。”
孔氏笑道:“用上了,那可是好东西,穿到身上可暖和了。”
段珍娘高兴道:“以后家家户户都会穿它们,我们在闵县租了一千多亩地种白叠子,就是要让你们都用得上。”
听到一千多亩地,孔氏咂舌,难以置信道:“秦小娘子能种得下那么多地吗?”
段珍娘:“怎么种不下,你给她上万亩她一样能干得了。”
孔氏夸赞道:“看她小身板小胳膊的,没想这么利索,冬日里天冷,她还往地里跑,可要多加注意着些,勿要受凉了。”
段珍娘:“孔大娘的关心我会带给她的,这会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回去忙了。”
孔氏:“那你忙,别耽搁了。”
待她走后,孔氏进屋,范谨伏案书写,问道:“可是段家娘子?”
孔氏回道:“是段娘子。”
范谨边写边道:“已经有好些日没见着她们,应是在贺家的庄子里。”
孔氏站在门口道:“什么庄子,人家去了闵县,租了一千多亩地种白叠子。”
此话一出,范谨被吓了一跳,不由得抬头道:“一千多亩?”
孔氏:“我也被唬住了,没想秦小娘子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大的胆色,着实了不得。她这般能干,又有魄力,一般人家的郎君可是压不住她的。”
范谨抿嘴笑,想起去年去秦家接亲时秦宛如和国公府世子往来的情形,以后多半也是要飞上枝头做那金凤凰的。
翌日一早段珍娘走了一趟秦家,跟她们说闵县的事情。当时秦致坤休沐在家,一家子聚在秦老夫人的房里拉家常。
说起闵县的一千多亩地,秦致坤无比担心自家闺女那小身板扛不扛得住。
段珍娘失笑道:“姨父莫要操心,三妹虽然娇生惯养的,但也不至于一点能耐都没有,你给她再多的地她都能折腾下来。”
秦致坤:“一千多亩可不是小数目。”
方氏也道:“是啊,没想到你们真把场子做得这般大。”
段珍娘充满憧憬道:“当初阿娘还让我们从小作坊做起,贺家都已经脱手了两座宅子砸钱银进去了,我家也不能拖后腿,阿娘应该也快到京了,这差事虽有三妹开头,不过它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
秦老夫人点头,“白叠子的好处确实有目共睹,穿上它一个冬都暖和。”
段珍娘:“当初三妹就是用造福老百姓的民生福祉来说服黎县令扶持引进白叠子的,若没有官府引路,我们今年还不一定能谈妥这些地。”
秦致坤捋胡子问:“当地人愿意放弃庄稼地种他们没见过的白叠子?”
段珍娘拍大腿,“嗐,就是不愿意!村民毕竟一辈子都在地里头刨食吃,让他们把庄稼地换成不能吃喝的东西谁乐意啊,所以才退而求次租乡绅们的地。”
方氏发出疑问:“我听说种贺家的地也出过岔子,有不怕死的去偷盗,你们五个村的白叠子,待到采摘时得要多少人去看守防盗?”
段珍娘严肃道:“姨母放心,白叠子是当地官府引进的,从种子下地之始,官府就会跟里正和乡绅们同村民打招呼,谁若是偷盗必定遭重罚,从各方面警告提醒各村勿要人为祸害。”
秦致坤:“有官府庇护也省事得多。”
段珍娘:“可不,官府和伯爵府的名头就能唬住不少人了,若是还有那不怕死的来犯事,先前贺家直接斩手送官府,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多半得掂量掂量值不值了。”
秦老夫人道:“珍娘这次过去,给三丫头稍两身厚些的衣裳过去,莫要冷着受了寒。”
段珍娘:“姨母先收拾好,我走之前过来拿就是。”
方氏提醒她道:“你自个儿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我看你们的事情还真不少,平康坊那边的库存也脱手得差不多了,你若是得空就去看看,若是不得空我就把你们的总账清理出来,三丫头最初一文钱没出,得把你投进去的成本捞回来才行。”
段珍娘道:“庄子那边我再走一趟,平康坊的姨母替我做就行了。”又道,“当初我们说好的平分,三妹的利润我不占,那笔钱得给她留着,她还要想法子做一个剥籽的东西出来。”
提到剥棉籽,一众人全都有抵触心理。
秦老夫人道:“那玩意儿可不容易弄,得一朵朵剥,费时又费劲。”
方氏也道:“是啊,忒麻烦,出的活儿还慢。”
段珍娘:“我也伤透了,剥得厌烦,三妹说她有法子。”
秦致坤好奇问:“她能有什么法子?”
段珍娘摇头,“我也不清楚,她只说那笔钱给她留着,拿去换剥籽的东西,明年就不用这般辛苦了。”
秦老夫人倒了一杯水喝,“她若是有这般本事,倒是了不得。”
方氏好奇问:“你们的铺子作坊全都设在闵县?”
段珍娘点头道:“全都设在闵县,以后西市也得开一家大的商铺,把白叠子销往全国各地。”
众人咂舌,在西市开商铺可不简单。
段珍娘继续道:“三妹还说了,把闵县的种植扶上轨道后,还要再寻其他地方种白叠子,遍地都种它。”
众人:“……”
以前他们不信,现在信了,因为她确实在执行。
赚钱也是真的。
以前总说要赚钱买大宅子,他们权当她说笑,结果她确实赚钱了。
一时间,秦致坤觉得心里头有几分复杂。
他当了一二十年的官,结果还当不住自家闺女,一出门就飞。
更令人郁闷的是他寒窗苦读是付出了十倍努力的,而自家闺女又懒又好吃,好像什么都没有学,直接把花盆里的白叠子挪到庄稼地上,结果一下子就挪了上千亩,还没投入一文钱就哄来了两个辅助。
不管她用了什么手段,秦致坤都是服气的。
中午他们要留段珍娘在这儿用午饭,她匆匆走了,说要去一趟贺家的庄子。
方氏也没留她,知道她忙碌。
把段珍娘送走后,方氏回到房里。
秦老夫人沉吟道:“这么大的场子,那丫头没投一文钱进去,还要独占四成利润,有时候仔细想一想,不是贺家疯了就是我疯了。”
方氏哭笑不得,调侃道:“我二妹也跟着疯了,这次进京来就是为了砸钱。”
秦老夫人看着她,一时半会儿不知说什么好。
秦致坤也觉得这事邪门儿,“你们说她们是不是被下降头了,都把三娘当摇钱树一样,贺家两座宅子,京城的宅子,就这么眼都不眨全往里头砸。”
方氏:“……”
秦老夫人一脸严肃,“待二娘进京来得仔细问问她,她辛辛苦苦挣的家业可别折到这里头了。”
方氏摆手,“问了也不管用,她是生意人,比我们会算多了,若是那玩意儿不赚钱,一开始她就不会让珍娘掺和进去的,可见也是得了她的认可。”
秦致坤又喜又忧,“我看三娘这孩子,走到哪儿都饿不死,光靠她那张嘴就能哄到饭吃了。”
秦老夫人被这话逗笑了,指了指他道,“似乎比你这个老子更有本事,你看她一出手就能挣你两年的俸禄,还能哄得贺家卖宅子掺和进来,并且空手套白狼得四成利益,可见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方氏:“起初我还真以为她能得亲家看上是因为大娘的裙带关系,现在看来她确实有自己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