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 第一次教他剑法,第一次俯身对他道了声夸赞……
“本以为重生后,能再与师尊重新拥有这些时光。”凌时初阖起眼, 自嘲一笑,“结果却得到这般结果。”
弑师之后, 他在痛苦的折磨中,想到了曾接触过的从愿术。在接触的过程中,他知道从愿术是需要付出代价,但他一点也不在乎。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纲常伦理,世间没有能够复活人命的修法。
“怪不得您与我离得如此遥远,在您心中,我是个可怕的威胁, 你知道,上辈子杀了您的人是我, 也是,谁会不远离这种弑师的恶种呢,哈、哈哈……”
凌时初低垂着头颅,从喉中挤出惨淡的笑声。
他想过无论以什么代价,他都要救回他的师尊。
但是却没想到,代价却是如此折磨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挑衅的话语响起,一位红发的男子出现,是焚心。“我就说你身上怎么散发着异样的气味,原来,你根本不是正常活着的人啊。”
“原来已经活过一次了,有趣,有趣。”焚心抱着双臂弯下腰,嗓音轻扬。
凌时初视若无睹,一句没有搭理他。
“不过,你没办成合心意的事,也不该怪在自己身上吧,我想……”
焚心最喜欢的事就是挑拨离间,把事情弄得更糟糕,况且,在人遭受打击,心绪打乱时,更能轻易地挑起心中的邪恶。
“会不会有另一个因素?”
凌时初依旧沉默。
焚心猖狂地笑开,“你居然在担心她远离你?她远离你又如何?你让她永远不离开你不就好了?”
凌时初身体一僵,眼睫颤动,“让她……不离开我?”
“是啊?这对你来说,不是件困难的事吧?让人待在身边的方法有很多种。”焚心撇了撇嘴角,“譬如像我这样,虽然你我互相讨厌,但我也得跟在你身边不是吗?除了剑灵,人间有很多方式吧?嗯……人偶,傀儡,下结情蛊……”
凌时初听到这话,抬眸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我、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你绝对能找到比我更好的方法。”焚心欺软怕硬,气焰消了大半,“至少能让她在你身边,你们永生永世在一起。”
凌时初的眸子动了动,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和师尊永生永世地……在一起。
焚心观察着他的变化,知道提议起了效,又打起了别的坏主意,“但是现在有点难吧,毕竟多了个麻烦的人。”
“宴止川。”焚心装作恍然道,“他在上辈子,与你的师尊并无任何关系吧?怎么这辈子跟着你的师尊啊?真是碍事极了。”
“要不要先杀掉他?我可以帮你啊。”
一阵沉默过后。
焚心咧开嘴角,像在欣赏一幅名画般,兴奋地眯起眼睛,看着身前跪着的少年。
他的瞳孔逐渐被漆黑浸染。
*
宁如正和宴止川在一家有名的面馆。
缘由是两人逛街时,宁如笑谈起宴止川一开始倔脾气偏要吃最辣的面的事,宴止川沉着脸说他能吃辣,那时只不过第一次接触。
……接着自然而然拌起嘴,拌起嘴谁也不服谁,在吵得最热烈时路过一家面馆,两人对视一眼,竟十分默契地走入面馆。
今日是桂脊花盛开的最后一日,城中的人很多,面馆熙熙攘攘,小二忙不过来,他们的面自然迟迟不上。
宴止川耐心耗尽,冷着脸一拍桌子,就抱着双臂直接等在了出餐口,用眼神无声地催促,还别说这招是挺管用,不一会便见到宴止川端着两份面走上二楼。
也就是在这时,宁如从宗里的通联术中得到凌时初的消息。
“什么?他私自逃离无涯底,目前不知去向?”
宁如算着时间,今日应是他受罚的第三日。
“是。”长老明显有几分吞吐,“另外……”
“怎么?”
“在无涯底生活着一群山精,这件事宗主您知道吧?”
“我知道。”
清心宗灵气丰韵,自是吸引不少山精野怪,山精在世间属亦正亦邪的小妖,宗里也就任由它们自由生长。
况且剧情中,凌时初的后宫中正巧有位山精。
难道发生凌时初重病被山精救了去的剧情么?
宁如回忆着并不明晰的小说原文,问道,“你突然提到山精,是凌时初和山精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么?”
“是……”
哦,人家走剧情呢。
宁如了然,正想说句那又有什么大事,但听到通联术中的话时,她却动作一滞,血液瞬间倒流。
“……凌时初他、他不知为何,突然杀光了所有的山精,像是发了疯一样……”
“……你说什么!?”
长老这才将事情说了清楚,原来昨天深夜,他们便感受到一股动荡的力量,甚至打破了清心宗的平衡。循着这股力量,他们追到了无涯底,便看到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山精。他们忙用回溯珠看到发生的事,竟发现,是认罚的凌时初提着焚心,随意将山精尽数杀死。
长老用的词,是随意。
宁如听完长老的话,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的事,但当她也看到了回溯珠,这才理解随意的含义。
凌时初伫于黑暗中,右手提着魔剑,表情平静、姿态轻松地挥剑,动作行云流水,手中的剑像是他提着的笔,随意在纸上写下飘逸的字迹,但挥溅出的并不是墨汁,而是鲜红的血液。
宁如整个人呆滞在原地,反复看了回溯珠好几遍,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连忙联系系统。
系统只是回复说书中的主角的行为可以不受任何人干涉。
不是,出现了难以想象的剧情啊!!
他杀人了啊!!
你这主角都当上反派了啊!?
完全OOC了啊!!
宁如方寸大乱,不断质问系统,但系统只是冷冰冰地重复同样的话。
此刻,一个冰冷的物体碰了碰她的额头,随之而来萦绕着一股清新的粽香,她从慌乱中抬起了眸。
对上宴止川漆黑的双眼。
他单手提着粽绳,三角粽在打着转,时不时碰上她的额头。
凉意稍微驱散了些她的混乱,“小蛇、你、你干嘛。”
“有人魂都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宴止川解开粽绳,将三角粽放在她面前,又坐回她的对面,将一双木筷递给她。
宁如这才看到,一碗热腾腾的面早已摆放在自己面前,她仓皇拿起粽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会一同听到了凌时初的事了吧?
“我可不喜欢偷听。”
宴止川垂着眼,拿起了筷子,挑了挑面,“你说完我才走过来的。”
宁如勉力笑了笑,松了口气。
好在宴止川这方面算是“正人君子”,不然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冷淡的少年音响起,“是发生了很难办的事。”
“嗯,确实有点。”
宁如也拿起木筷,为难地说。
宴止川看她脸色勉强,没力搭话的模样,也自然地保持沉默。
这顿面宁如吃得是没精打采,自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少年一直盯着她,若有所思。
回到客栈他们碰到了看到花谢的逐月,逐月欣慰感谢他们,说自己心愿已了,愿尽所有力量效力他们,并化回了剑形。
逐月化回剑,房间自然多出了一间。
宴止川看了眼仍失神的宁如,抬声说了句总算可以独处,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对宁如来说是好事,她正需要独处的时间。
宁如坐回桌边,老实说,
她现在思维一片混乱,脑子如同一股乱糟糟缠绕着的线,理不清思绪。
为什么凌时初会突然杀人?
想不通,难道是继承了原作者的完全不讲道理么?
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剧情该怎么开展?
若是不按照剧情的原有计划开展,那她的计划是不是还能成功进行?
她的任务会不会产生变化?
等等。
可怕的念头涌入脑海,宁如微微睁大眼睛。
凌时初今日可以毫无预兆地杀死山精,明日会不会就会将自己杀了?
……
“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瞬间惊乱了宁如的思绪,她看着门外模糊的少年身影,定了定神,拉开门。
是宴止川。
少年抱着双臂,沉黑的眸子上下扫了她几眼,像是在打量她的状态。
“怎么了?又有什么事啊?”
“又?”宴止川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轻哼一声,“你自己看看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