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上手了,她是十成十确认了,这果然就是了。
手感颜色上看,就是七八成的金子,双面铸有纹饰文字,上面有一个穿孔,应该是用来悬挂系绳的,腰牌上雕刻了鹰头。
初挽笑了:“还真没买错。”
陆守俨问起来,初挽也就大致讲了:“不过我也不懂八思巴文,回头可以找人问问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腰牌。”
不过当然也不好随便问,只能找机会了,毕竟不小心有一个蒙古腰牌这种事,也不是能随便张扬的,说出去未必光彩。
陆守俨看她高兴的样子:“过两天再来。”
初挽:“对对对!”
她头一天来就尝到了大甜头,自然还想着再来。
陆守俨身体基本没什么问题,正式上班,初挽在家闷头写论文,不过很快她发现自己还是缺少一些资料,市里有一所石油学校,专门培养石油子弟的,据说藏书还算丰富。
陆守俨让孙秘书找人给她开了介绍信,初挽过去看了看,确实还不错,有一些老版本的书竟然都有,可以翻阅。
再说那边图书馆氛围也好,还有自习室,比在家里学习强。
于是平时早上两个人一起出门,陆守俨上班,初挽便过去石油大学的图书馆学习,偶尔也去这边的市图书馆。
她写论文,遇到问题,就过去电信局给岳教授打电话,发个传真,请对方指点指点,一切倒也顺利。
她因为惦记着景德镇那边的情况,也时不时给易铁生打电话。
易铁生那边可不太平,据说工人为了讨要工资差点打闹起来,但是国有瓷厂和政府踢皮球,都认为不属于自己的职责范畴,都想对方解决问题,最后差点闹出乱子。
易铁生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出钱摆平这一切,补上这个窟窿,并列了一堆条件。
这里面自然包括政策优惠,窑口的所有权甚至土地所有权等,国有瓷厂和政府见了这条件,也都有些心动,但更需要考虑,毕竟易铁生狮子大开口,要求的条件可不低。
初挽听易铁生说起这个,很赞同:“不但要柴烧窑,还要那片地,更要那些技术工人,我们必须一揽子接收才行,同时还要把高岭土的供应写到合同里。”
要知道,景德镇为什么成为景德镇,不但因为便利的交通条件,更因为那里得天独厚的高岭土,那种高岭土烧出来的瓷器,是普通泥土无法比的。
但是到了九十年代后期,烧瓷所用的土大都是从外面运来的,景德镇瓷器的质量已经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易铁生:“我也是看着这件事正好是我们可以介入的时候,才决定出手,我们既然要出一大笔钱,那就必须想办法给自己争取最有利的条件。”
初挽:“他们的承诺,必须白纸黑字,盖上公章。”
易铁生:“好,我明白,慢慢和他们磨吧。不过我想着,接手后呢,你什么打算,想好了吗?”
初挽:“接手后,我们当然是烧瓷。”
前几天,易铁生给她发了传真,是他拍的张育新师傅的作品。
那是一件粉彩镂空花鸟人物灯,一件粉彩蕙草兰花六面镶器薄胎瓶,初挽仔细看过后,胎体莹润白腻,上面的绘画精致清雅,确实都是精品,这种件件精心的制作,和那些大批量生产的瓷器完全不是一个味儿。
自己稍加改造,按照自己的心意生产那些古玩高仿,并不在话下。
易铁生:“你弄到钱了?”
初挽笑了:“我没弄到钱,不过我打算找一个人,已经成了九成。”
易铁生:“谁?”
初挽:“刀鹤兮。”
易铁生听到这个名字,顿时皱眉:“你找刀鹤兮合作?”
初挽:“嗯。”
易铁生显然不赞同:“这就是与虎谋皮。”
初挽笑道:“我倒是觉得还好,我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反正有钱,我们就可以合作,他也确实感兴趣,这不是挺好的吗?”
易铁生:“挽挽,我以为你对他应该有所提防。”
初挽解释道:“其实上次去新疆尼雅,我见到他了,相处过,觉得他人还不错,是可以合作的人。”
易铁生:“挽挽,陆同志知道吗?”
初挽:“他?为什么要他知道?”
易铁生不说话了。
初挽:“铁生哥,我不明白,这件事需要让他知道吗?总不能我做什么事,都要详细向他汇报吧?”
她和陆守俨都很忙,也都有自己一摊子的事,陆守俨工作上的事,她也不过问啊。
易铁生无奈:“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此人来历不明,你和这个人合作,简直是与虎谋皮。”
初挽:“铁生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都明白,大家彼此有利益,那就是朋友,等哪天彼此对立了,那就崩了,这也没什么,我敢找他合作,这些我都懂。”
易铁生默了片刻:“好吧,你想明白就行。”
初挽:“铁生哥,我们自己做事,总是多有不便,刀鹤兮能给我们带来的,不光是钱,还有香港市场欧美市场的人脉资源,这些凭我自己,要花费不少力气,但是如果有了他的助力,我们只需要专注做好我们的事就行了。”
易铁生:“好,那就这样吧。窑口的事,我尽快吧,也就这几天。”
初挽:“拿到窑口后,我再去找刀鹤兮谈,在这之前,我们要买窑的事,不能声张。”
易铁生:“放心,我来景德镇的事,没人知道。”
易铁生的话多少提醒了初挽,初挽也就大致和陆守俨讲了讲,自己找人合作,打算一起办窑厂烧造瓷器。
陆守俨听着显然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提起需要帮助的可以说。
初挽见此,也就放心了,她觉得这样挺好的,给彼此更多独立的空间,放心做事。
她高兴之余,看他很忙,便想着贤惠一把,给他做饭,结果一时忘了,糊了锅,从此陆守俨是不敢让她进厨房了。
对此初挽也很无奈:“我不是不会做,我就是想着这边慢慢烧着,我先看会书,结果就忘了,我之前也自己做饭啊。”
陆守俨自然是不抱期望,两个人要么出去吃,要么陆守俨来做,反正两个人的饭也简单。
现在两个人住在一起,最惬意的就是晚上了,自从商量好要孩子,陆守俨就没节制,这件事也仿佛变得越发理直气壮光明正大起来。
他食髓知味,说不定什么时候和她对上眼,火星子就噼里啪啦的,就抱着她亲。
他好像很喜欢抱着她来回走着,也不嫌累。
每天平均两次,一次是在别处,客厅沙发或者书房里,就瞎搞瞎玩,还有一次自然是晚上,那次是按部就班正经做。
于是晚上时候,初挽开玩笑,他就像外国人吃饭,要一个正餐,还要一个饭前甜点。
陆守俨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觉得他是正义之师,师出有名,要尽快让她怀上。
初挽听此,便劝道:“民国时候有个叫吴稚晖的,曾经写过一篇《论房事》,提到说,血气方刚,切忌连连。二十四五,不宜天天。三十以上,要像数钱。四十出头,教堂会面。五十之后,如进佛殿。六十在望,像付房钿。六十以上,好比拜年。七十左右,解甲归田。”
她叹了一声,看着他道:“你已经二十九岁了,马上三十岁的人,以后要像数钱一样,两三天数一次就行了。”
陆守俨听着,半晌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初挽:“嗯,有什么问题?节制房事,戒欲慎贪,那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陆守俨没理她,径自过去厨房,把碗给洗了。
初挽追过去:“你有什么想法,你不觉得我说得挺有道理吗?”
陆守俨只是淡淡地来了一句:“挽挽,是我晚上不够努力,才让你误会我要养身怡神了,我会再接再厉的。”
初挽:“你?”
有时候傍晚陆守俨加班,没法及时下班,初挽就先过去旧货市场,去淘点东西,一来二去,大概也攒了那么七八样,都是捡漏的好东西。
陆守俨按时下班的话,她反而不去了。
陆守俨的身份在那里,她总是怕万一牵累他,所以做事非常小心,不想让他沾手这些事。
周末时候,陆守俨也带着她四处走走,晋东市到底是石油产地,经济好,连带着交通各方面都还算发达,这里靠着海,可以过去码头看海坐船。
公园里也有跳迪斯科的,一个个穿着喇叭裤,扭着腰,青春飞扬。
那天陆守俨领着她路过,停下看了看,之后侧首问她:“你不想跳吗?”
初挽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他觉得她和那些年轻人差不多年纪,但是人家在跳舞,她却没体验过。
当下笑道:“你看我哪有这心劲儿,有那功夫,我还不如把玩把玩我新收的那几件。”
陆守俨笑看了她一眼:“论文呢,写得怎么样了?”
初挽:“还行,今天过去电信局给岳教授打电话,可惜感觉没说清楚,我回头再问问,实在不行,下周我回去一趟,再和他详细聊聊。”
陆守俨略想了想,道:“家里没装电话,你打电话还得去电信局,要不这样,下午你可以过去我单位,我办公室电话传真机都有,这样方便多了。”
初挽听着,倒是不错:“不过这样合适吗?”
陆守俨:“这点小事,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初挽也就道:“行,那我明天先写一份稿子,回头过去你那里发传真。”
中午时候,初挽从石油学校图书馆出来时,恰好下雨了,她便匆忙赶过去陆守俨单位了。
进去的时候,还被门卫拦住了,初挽让门卫打电话给陆守俨,很快,孙秘书便举着一把大伞过来接初挽了,他殷勤得很,一口一个初同志,帮初挽举着伞,又热情地把她迎进去。
一路上,自然有人好奇地看过来,大家大概都猜到初挽的身份了,谁都知道陆同志的爱人从北京过来了。
初挽也就和大家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
孙秘书带她走进了办公楼,这晋东市自然和之前的石原县不同,这里产石油,各方面经济条件好,办公楼也是前年新盖的,比石原县不知道阔气多少。
这么走在走廊里,她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上辈子,竟有种恍惚感。
她上辈子只去过陆守俨单位一次,去了那一次还被人误会了,以为她是陆守俨的什么人。
她自然没在意,但是现在想想,却别有一番滋味。
这辈子这个属于自己的陆守俨,让她会忍不住遐想上辈子的他。
当抛却了空间和时间的纬度,她觉得两次踏入陆守俨办公室的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有了一种奇妙的对比。
一个是他的侄媳妇,一个是他的妻子,这真是一种微妙而奇特的人生变化。
孙秘书带她先进了一处休息室,之后笑着说:“陆同志办公室现在有客人,初同志你先等一下。”
初挽也就道:“好。”
孙秘书又给她到了茶水,初挽感谢过后,就先让孙秘书忙自己的去了。
她这边一杯茶没喝两口,就听到外面声音,陆守俨从办公室出来,在和几个人说话,听上去那几个都是防潮堤坝的工程负责人,他们穿着工人服装,衣服上还残留着泥巴的痕迹。
工作中的陆守俨和平时略有些不同,沉稳内敛中有几分谈笑风生的和气,不需要太多什么,他在场,便有权威感无声地铺陈开来,让人不由自主去听从。
隔着玻璃窗,初挽看着这样的陆守俨,想着这两年他在基层干,确实又长进不少,也越发接近后世的那个陆守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