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便造作地让他给自己剥虾,他倒是很听话,照顾得细致。
甚至还用手帕帮自己擦了擦嘴角的汁水,只是依然话不多。
初挽见此,越发好奇地看他。
他这个人也许就这样,私底下再放荡,但人前就是严肃内敛,实在是别扭。
陆守俨撩起眼:“不吃了?”
初挽便拿了虾来剥。
陆守俨:“我给你剥。”
初挽:“……好。”
陆守俨剥了,初挽接过来,却直接喂到了陆守俨口中。
饭馆里没什么人,他们坐在僻静角落,更不被人注意,不过陆守俨神情还是顿了顿。
他深深看她:“大庭广众的,收敛点。”
初挽:“知道了,可我觉得你还挺享受我喂你的嘛!”
陆守俨:“回家喂。”
吃过饭,陆守俨带着她回去宿舍。
初挽一脸期待地看他。
谁知道他却脱下西装,换上一件很家常的工装外套。
初挽纳闷:“你还有这种衣服,这衣服真工人阶级。”
现在大家都时髦起来,很少人穿这种衣服了。
陆守俨:“上午说过,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初挽:“什么好玩的?迪斯科?跳舞的?”
今天司机开车经过一处公园,她发现这边文化生活还挺热闹的,有人拿着录音机放音乐,一群年轻人在跳舞,还有人拉二胡小提琴什么的。
陆守俨看她一眼:“我能带你去那里?”
初挽:“那去哪儿?”
陆守俨:“这边有老货市场,私底下的。”
初挽听着,诧异:“竟然有这个?”
陆守俨又拿了两个口罩放在口袋里,之后才带着初挽出去。
到了外面,他拿出来,给初挽和自己各戴上一个。
初挽:“?”
陆守俨:“你说如果我被人认出来,会怎么样?”
初挽顿时懂了,他现在在这里,也是掌管一方的人物,现在不少富裕人家也有黑白电视机了,他们也有地方电视台,也就是说,陆守俨是会在黑白电视机里露面的。
万一传出去,那可真是影响大了。
她便郑重起来:“那还是算了,不去了,不要因小失大。”
陆守俨:“走吧,没什么,我穿这个,戴上口罩,一般人认不出来。”
初挽见此,也戴上口罩,两个人到了一处街道,七拐八绕的,最后到了一处小巷,那里果然有一些摆摊的,天暗了下来,大家打着手电筒,一个个小心翼翼的,低声交谈着。
初挽见此,多少放心了,天暗下来,戴着口罩,没人会留意谁,一个个都惦记着自家的事。
况且这地方人普遍身高比较高,盛产大汉,陆守俨的身高在这里属于数得着的,但是不会特别惹眼了。
当下陆守俨陪着初挽,就往里面走,别看这晋东市地方不大,也不是什么知名做古玩的,但是这种旧货市场里面竟然也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好玩意儿。
初挽大致听了听,知道这里也有铲子,是从各地收货的,这年代的收的货就不好说,备不住就有好东西。
初挽眼睛这么随便扫着,看到一个卖的红陶,红陶是新石器时代就出现的陶器了,这个鬶读音同龟,是古代的炊具,眼下这个,是夹砂红陶,这种红陶在全国各地以后陆续有出土。
眼下摊主的那些红陶各种造型都有,不过好多都是缺胳膊少腿了。
那摊主笑呵呵地说:“这是咱农村新收过来的,可是花了大价钱呢,农村鸡窝里的,好东西,要不是咱眼力好,这东西可白白糟蹋了!”
旁边有个人就打趣:“你就坑人家吧,才给人家多钱!”
他们说笑间,初挽随意地看着,就见那些红陶堆中,有一件格外别致,那东西做得规整,通体磨光,泛着光润柔腻。
而且看那造型,仿佛是一只猪,拱着鼻子,鼓着肚子,背上有一个弧形优美的提手,尾巴那里还有一个注水口,造型憨态可掬。
初挽隐隐记得,以后山东博物馆似乎收藏过一件类似的,不过和这个略有不同。
她没直接问这件,而是问起别的来,声东击西漫不经心地问,对方说完整的五块钱,要是带了缺的就两块,至于那些碎陶片,一毛钱一片。
初挽明白,这都是干惯了这个的老手,有些人买了碎陶片,自己作假或者自己修复黏贴,弄不好也能挣钱,所以知道把碎陶片拿去卖,不然一般的估计就扔了。
初挽东问西问的,最后才问到那红陶鬶,对方便说这件贵,要卖八块,初挽还了价,最后六块钱收了。
拿到手后,细细摩挲一番,确实是上等好物件,这东西不图挣钱,就留着自己把玩欣赏了。
之后,初挽还收了一件鹦鹉古玉,是一块青玉,沁色厚重,鹦鹉做展翅飞翔状,用阴线刻出来尾翼,惟妙惟肖,很有神韵。
据说鹦鹉是商代的图腾,看风格应该是商代晚期的,除了陶瓷,初挽最喜收集玉器,见到这个,自然喜欢。
其实一般这种夜市她不收玉器,免得看不透,不过眼下这个实在是一目了然,要想做假都难,再说对方只要五块钱,她也就没太讨价还价,利索收了。
她就这么继续往前走,就听前面有两个人正在小声嘀咕着,一般这种市场上,大家都不说话,看准了就下手,讨价还价都用手比划,这种规矩好像到哪儿都一样。
这竟然有嘀咕的,估计是争执不下了。
走过去,倒是有几个人围着小心打量,初挽听了听,似乎是在争论材质。
初挽收了两样东西,已经满足。
这收货不能着急,着急了好赖都收,犯不着,她的东西都是精品,放一放,几十万倍地翻。
她便给了陆守俨一个眼色,打算就此离开。
谁知道刚走没两步,一个嘀咕声传入她耳中:“这上面的字弯弯绕绕的,俺也不认识,谁知道什么意思呢!”
初挽的脚步便顿下了。
如果是伪造的,要刻字,那必须让人认识,铲子不认识的弯弯绕绕字,那倒是有些意思了。
她便不走了,过去那边,借着微弱的光,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后,便彻底走不动道了。
她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到这种稀罕东西。
第179章
就见一个壮汉穿着破棉袄,手里正掂着一块牌子,那牌子大概比手掌略短一些,宽三个拇指,打眼一看是铜色的,泛着青黄磨光,上面隐隐有些字,初挽没太看清楚,不过认出这是蒙古的巴思巴文。
巴思巴文是内蒙上流社会才能看懂的,普通老百姓不会,到了如今也差不多失传了,自己太爷爷以前学过一些满文和八思巴文,不过只是略知,并不够精通,到了初挽则是完全不懂了,太爷爷说没用了,就没教她。
她见太爷爷写过一些,知道大概是这个样子。
这里和蒙古距离很远,当地就算有人伪造,也不至于伪造这个,况且伪造了一般人也不懂,犯不着费这个功夫,所以这种巴思巴文伪造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而如果没作假,看那样子,应该是蒙古圣旨令牌。
她当下也不确定,备不住就是别人做的套,于是就假意去旁边一个摊位看东西,这么问价的时候,不经心地扫过去。
听那意思,这东西好像是两个铲子走内蒙收的,收上来后打算卖,结果这两个人就有了分歧。
本身是两个人合伙买卖,有什么私底下闹腾去,省得被人看热闹,但是刚才有个客人想卖,出价八块,其中一个觉得亏,不卖,另一个觉得应该卖,于是就这么吵吵起来,瞪眼睛嚷嚷,甚至互相推搡开了。
初挽在这闹哄中,又多看了几眼。
古代的金子,七青八黄,九紫十赤,意思是七成金是青色,八成金是黄色,这物件从颜色看,不懂的人会误以为是铜。
但其实内行人仔细看,物件颜色青黄,应该是七八成的金子。
别人吵嚷着,初挽不好过去直接上手,不过看他们掂量时的那个感觉,应该不是铜,金的密度是铜的两倍多,那手感完全不一样。
如果是正经元代腰牌,国家博物馆有一个,国外拍卖会在96年拍过一个,大概是六十多万美金,算成人民币不到四百万。
不过关键不是钱,关键初挽喜欢,元代的腰牌,她没收到过。
没收到过的,难免就想收一个留着。
那两个人还在吵嚷,初挽想着怎么介入,这时候,陆守俨看出来了,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他们脾气有点火爆,不安全,你一边去,我来买。”
初挽不放心,待要说什么,陆守俨道:“放心好了,当地口音我都学会了。”
初挽意外,便低声说:“别给太高了,太高了人家就得怀疑了,最高五十以内。”
陆守俨看她一眼:“看我的。”
说完,他拉紧了外套,竖起领子,带着口罩,径自过去了。
初挽远远地看着,却见陆守俨到了那里后,竟然操持着一口还挺地道的当地话,说想看看,之后拿过来掂了掂,便道:“这是好东西,铜的吧?”
两个吵架的顿时止住了,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陆守俨:“多钱?”
周围人等面面相觑,有人看他那穿着,听他那口音,顿时判断出来,一个农村来的大棒槌,规矩都不懂的样子。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当下不吵架了,心领神会要把这东西卖给陆守俨。
对方开价六十,陆守俨还价两块,对方瞪眼睛,于是彼此讨价还价,最后十块钱拿到手。
那两个铲子心中窃喜,这下子不吵嚷了,都觉得沾大便宜了。
陆守俨十块钱拿到后,揣兜里,看了初挽一眼,两个人装不认识,隔着两米远,走出巷子。
等走远了,到了街道上,初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竟然把这里的话说得这么地道,你再来一句?”
她当时差点没憋住笑出来。
陆守俨被她笑得不干了:“我在那里卖力说方言,你竟然还笑我?”
初挽看他仿佛气鼓鼓的样子,越发想笑,恨不得捏他脸:“我觉得你说这里方言的样子看着就特别好看,你再说几句嘛。”
陆守俨凉凉地扫她一眼,捏着那腰牌道:“少来,不然不给你了,我自己留着。”
初挽见此,也就不逗他了,赶紧求着哄着,哄得他脸色好看,这才拿过来自己看了看。
之前没上手,也不敢确认,不过想着价格肯定不高,就这么收了,哪怕打眼了也就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