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辈子的寻觅,她终于找到了她。
姑奶奶将初挽抱住,沙哑地道:“对不起。”
初挽趴在姑奶奶的怀中:“你只是对不起我吗,你怎么对得起鹤兮,如果你肯回去,你把他带回去,他一定会很幸福,我也会很幸福,太爷爷会喜欢他宠爱他,对他好,他可以陪着我,我不会孤零零一个人长大,他也不会,我们可以一起读书写字,一起长大,我们都会比现在更幸福!”
旁边的初鹤兮静默地站在那里,墨黑的眸子虚空地落在前方不知名的一处。
初荟声音颤抖:“……我曾经一度失去了记忆,当我想起大陆的一切,想起我的身世,我已经走到了无力回天的一个境地,是,我恨鹤兮,他就是我的罪证,有他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没有脸回去,也没有路回去!我怎么回!这也怪不得谁,都怪我自己,是我不够好,是我造成了这一切!”
初挽听着这话,却只觉得痛,所有的埋怨瞬间化为心痛,她反抱住她,哑声道:“姑奶奶,不是你不够好,是这个世界不够好。你说你已经无力回天,你回不去,那好,我来找你,我带着太爷爷的牌位来找你,请你回家。”
她仰脸望着她:“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太爷爷给我取名一个‘挽’字,因为这是回天挽日的挽,也许冥冥之中,他要我替你挽回这一切,要为你劈开一条回家的路。”
她回首,望向初鹤兮,初鹤兮怔了下。
她握住初鹤兮的手,之后,才对初荟道:“姑奶奶,现在,我和鹤兮已经名扬四海,初家的瓷语也已经销往世界每一处角落,初家的博物馆已经落成,你的名字被刻在了中国博物馆的史书里,你可以回家了,从这里通往大陆,是一条衣锦还乡的路。”
初荟看着眼前的初挽,她和自己年轻时长得真像,仿佛这世上另一个年轻的自己,不过却比自己坚韧,比自己更有勇气,也更为生机勃勃,浑身好像充满着无尽的生命力。
之后,她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自己儿子脸上。
四目相对间,彼此都感觉到对方视线的颤动和异样。
他们是冷漠的母子,从未有过半分温言,此时当然也不会有。
不过,在几秒的对视后,初鹤兮薄唇微动,道:“母亲,外公长眠在十三陵,那里风景如画,柿子飘香。”
初荟听此话,微怔,之后眼泪缓缓落下。
她哽声道:“好,我要回去。”
第376章
初氏博物馆从筹划修建到落成,再到正式开幕,足足历经两年时间。
博物馆采用中式传统建筑风格,青砖红瓦,同时又融合了西方设计理念,成为琉璃厂一带标志性建筑物。
经过几个月的筹备,初挽往年的珍藏,以及姑奶奶初荟送回的那些昔日初家藏品,也包括一些初鹤兮的收藏,全都安置妥当,进入初氏博物馆。
当然除了这些,也包括震撼世人的《文昭皇后礼佛图》以及那圆明园三兽首。
博物馆落成后正式开业,开业那天,举行了盛大的仪式,重要领导人前来剪彩致意,称赞这博物馆为“东方明珠,华夏宝库”。
中外数家新闻媒体关注,国内外艺术品领域许多重量级人物全都到场了。
瑞典王室派了一位王子前来祝贺,美国洛克菲尔德家族派了查理维克过来,就连英国的海曼家族竟然也派了Bredene过来,不仅如此,欧美几家颇有影响力的博物馆也都派了代表前来并表示祝贺。
至于国内古玩艺术领域的专家更不必提,这几乎是中外古玩大家的盛会了。
初挽作为博物馆馆长,对众人表示了感谢:“我们的博物馆历经一年八个月,终于开业了,感谢今天到场所有的朋友。”
“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意思是说海洋可以将大陆分割,山川和沙漠可以将陆路阻隔,但是相距千山万水,我们依然可以聚在一起,来进行一场多姿的文明对话。”
当她这么发言的时候,中外数家媒体的摄影机齐刷刷对准了她,台下是肤色各异的世界知名收藏家,所有的人都专注地看着她,听着她讲。
博物馆璀璨的水晶灯下,他们看着这个略显纤弱的东方女子站在中心讲台上,仿佛在星空中绚烂怒放的烟花。
初挽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响在大厅的每一处角落。
“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谢谢你们,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我们曾经有过干戈,我们也曾经唇枪舌战,但是现在,你们愿意为了东方文明而来,我们将张开双臂欢迎你们,欢迎你们踏上东方这片古老的土地,欢迎你们和这片土地迸发出的璀璨艺术进行一场灵魂的共鸣。”
这番话一出,场下是激烈而持久的掌声。
剪彩仪式圆满结束,无数期待已久的中外游客和观众涌入博物馆中,去观看那让世界为之惊叹的文化盛宴。
有人醉心于引起国际艺术界轩然大波的帝后礼佛图浮雕和圆明园兽首,也有人惊叹于那九龙杯之玄妙,当然更有人留恋在历朝历代瓷器的瑰丽华美中。
有人驻足欣赏那古老精美的龙袍,有人在那庄重肃穆的宣德大炉前惊叹,更有人沉迷于那汉代青铜马的雄姿中,至于那青翠欲滴的翡翠黄瓜更是让人瞩目,引来无数惊叹之声。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在博物馆的瓷器尽头,竟然是整整一面用碎瓷铺就的牡丹画墙面。
当人们看到这一切时,几乎不敢相信。
每一片碎瓷都有自己的年代和历史,都有自己的光泽和气韵,更有自己的纹路和质感,但是千千万万片碎瓷被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流光溢彩的马赛克画。
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西方老人几乎倾倒在这幅画前:“有生之年,我能看到这么美的画面,我死而无憾!这是艺术,这是破碎,这是文明的伤痕!”
初挽和初鹤兮陪着几位重要客人前去欣赏了几件藏品后,客人告辞而去,他们两个也就招呼下其它客人。
德国博物馆的费舍尔现在要和初家谈合作,希望“促进文明交流交换展览”,初挽对此倒是很有兴趣,觉得以后可以深谈,毕竟大家之前有过一次交换文物的成功经验。
查德维克对那件赛金花印章感兴趣,他摸着下巴,颇有兴味地道:“她好像很有名,在欧洲也有些名气,是个大美人。”
初挽淡瞥他一眼,心想这人永远这德性。
说他不靠谱吧,但关键时候,他比谁都精。
这么聊着间,恰好聂南圭过来了,他一过来,便笑着和查德维克打了招呼,又说要带查德维克四处看看,查德维克敬谢不敏,自己去看别处了。
聂南圭侧眉微微挑着,和初挽道:“这位查德维克怎么永远一股子风流相?”
初挽笑道:“随他吧。”
聂南圭:“那当然不能随他,他和你乱开玩笑那可不行。”
初挽听着,微怔,疑惑地看他。
聂南圭便缓慢地露出一个笑来,之后,慢吞吞地道:“小侄女,我作为长辈,有责任好好保护你。”
初挽:“……”
如今聂玉书已经和初挽姑奶奶初荟走在一起了,两个人都在博物馆供职,负责文物修复筛查,倒也惬意轻松。
两位老人年过六旬,还能齐齐回到祖国,又结成这样的缘分,两家自然为之高兴。
只不过这么一来,初鹤兮和聂南圭竟然神奇地成为了“继堂兄弟”。
甚至细细算算,聂南圭也华丽丽地升了辈分,成为了初挽的“继表叔”。
对此,初挽完全不想提。
她举双手赞成姑奶奶在六旬之年追寻自己的幸福,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她完全无法接受聂南圭成为她的长辈冲着她摆长辈架子。
这都叫什么事。
聂南圭侧首,笑得一脸亲切:“小挽挽,什么时候开始改口叫表叔?”
初挽听不下去了,叫聂南圭表叔?饶了她吧!
晚上的庆功宴,初家、陆家、聂家全都到场,易家也全都来了。
陆守俨也陪着初挽一起参加了,此时的他位置已是举足轻重,自是不轻易露面,是以他的出场倒是引得大家关注,甚至有几位国外知名收藏家兼企业家上前攀谈。
陆守俨见此,便和他们寒暄几句,这时候,初挽也逐个和几位知名收藏家叙话,感谢。
当看到英国海曼家族的Bredene时,她笑道:“谢谢你,Bredene,我确实没想到你会不远千里前来。”
这样的捧场不是简单私人捧场了,是英国海曼家族对她投出的橄榄枝,意味着将来大家可能有的合作。
Bredene神情依然有些过于严肃,不过还是微颔首,道:“我也很庆幸我来到这里,这里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我想,我会喜欢这里。”
初挽笑了:“喜欢山水?喜欢艺术?还是喜欢——”
她略顿了顿,问:“美食?”
Bredene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也笑了:“初女士,你的收藏让我震惊,你以一己之力集齐了东方文明的历史长廊,我大饱眼福,不过这里的美食确实非常让人惊奇,烤鸭非常美味。”
初挽笑道:“那回头我可以再推荐几家地道的中国菜,你都可以尝尝,如果你的行程方便,也欢迎你去我家做客。”
Bredene:“可以吗?”
初挽:“当然,我丈夫厨艺不错,地道中国味,随时欢迎。”
Bredene抿唇,笑得有些腼腆:“好,谢谢你的邀请。”
回到四合院家中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下车时候,陆守俨抬起手,微扶着初挽的腰。
反正也没外人,初挽干脆微靠在他身上。
陆守俨侧首,微垂眸看过去,见她神态娇憨,仿佛醉酒微醺:“喝酒了?”
初挽软声道:“就两杯葡萄酒……”
陆守俨低声道:“我怎么闻着酒味不小。”
初挽一听,便干脆攀住他颈子,踮起脚尖,凑过去非要吻他。
陆守俨微侧脸,初挽的吻只是落在他嘴角。
她便气鼓鼓了,不甘心地越发踮起脚尖。
今天心情确实好,那两杯葡萄酒也没什么,不过此时,一切都是圆满的,一切都是欣喜的,人生没有任何缺憾,又是这么一个花好月圆的夜晚,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捧着他的脸,双眸微散,软唇微张,歪着脑袋,对着他那张冷峻有型的脸看了半晌,最后终于,撅着唇儿,凑过去,使劲地亲。
陆守俨垂眸看着怀中的妻子,只觉娇语呢哝,任性又撒娇,带着甜香的葡萄酒气息轻洒在他脸上。
他眸色越来越深,不过却丝毫不动,只是垂眸看着她眸间那层湿漉漉的水雾,看她恣意妄为。
初挽吭哧吭哧啃了半晌,见他不为所动:“干嘛……我要亲嘛!”
陆守俨脊背绷得笔直:“自己喝了酒,却来荼毒我。”
初挽直接给他笑哼一声,捧着他的脸轻轻摆弄了一番,才道:“就荼毒你,怎么了,你是我的丈夫呢。”
不是七叔,不是长辈,是丈夫,随意怎么都可以的丈夫。
她如此直白的话语,在他心间窜过,如同一道电流,留下丝丝酥麻。
他抬手,扶起她的后颈,反客为主,细细亲她的唇,品味那散发着淡淡葡萄清香的美妙滋味。
……
好一番之后,初挽反倒是清醒了,她软软地依靠在他胸膛上,手指似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胸膛,那胸膛轮廓分明,很有弹性,触感非常好。
她便越发满足起来。
重活一世,她实在得到了许多,也弥补了上辈子太多遗憾。
无论是今晚那世界为之侧目的艺术博物馆开馆典礼,还是寻觅多年的亲缘,都让她足够满足,而身边躺着的男人,更是让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缺憾。
她看着男人墨色的眸子,看他挺直的鼻骨。
才得到满足的男人神情间竟有丝未曾恢复的恍惚和沉溺,这让往日总是足够理智冷静的他尤其动人。
初挽就要起身,谁知道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她的腰,她根本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