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心里还是滑过了几分可惜。
但也就是几分而已。
太子看见沈逾来到,嘴角便牵起笑容:“师傅,听说你的朋友也落水遖鳯獨傢受伤了,没什么事吧?”
沈逾笑道:“阮老师身体好,恢复得很快。倒是闻鹿同学,似乎不太好呀。”
“能有什么?不过一点小烧,不用担心。”太子答道。
二人的话题中心是闻鹿,但却没有一个人看闻鹿、问闻鹿。仿佛闻鹿真的就是一头鹿,或是别的什么宠物,客人来问两句,主人也答几句,彼此客气。谁也不会问这只宠物有什么感想。
这也是闻鹿感到不愉快的地方:明明太子和沈逾对自己的好感度都超过60%,但他总不觉得自己得到任何尊重。
原本在太子身边,看着太子对他人不假辞色,唯独对自己偶尔流露温柔,闻鹿也有点儿高兴的。然而,一旦沈逾出现,闻鹿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太子再宠爱自己,都是把自己当猫狗一样。闻鹿原本以为,那是太子天生的傲慢,贵族植根心里的高傲,无可更改。但没想到,太子在沈逾面前,还真的像一个学生似的,有礼有节。尽管还能看得出太子保持着上位者的高傲,但也能看得出他对沈逾的尊重和认同。
闻鹿这才惊觉:太子不是不懂得尊重人,太子就是单纯不把他当人而已。
如果要攻略太子,必须得让太子认可自己是一个“人”。
这是最基本的。
闻鹿绞着被角,气哼哼地开口说:“太傅是来探病的,怎么不问问我有哪里不舒服呢?”
沈逾闻言一笑,对闻鹿说:“那闻同学哪里不舒服?”这话又轻又软,似逗孩子一般透着宠溺。
闻鹿饶是知道对方假情假意,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快几下。他笑着摇摇头,忽而想到:自己这样算不算当着主角攻的面和炮灰攻调情?
这么一想,闻鹿颇有一些心虚,瞥了一眼太子,却见太子并不在意。
闻鹿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有几分挫败:完全不吃醋吗?那就是没真的把我放心上吧。
太傅看出闻鹿不太高兴,便体贴地问道:“在想什么?”
闻鹿摇摇头,只说:“我只是想……单大公子怎么突然就站起来了?”
这倒是说到太子心坎上了。太子对这个很是在意:是哪个医生敢给单大公子治病?
沈逾便说:“我猜,可能是奚之桐。”
“奚之桐?”太子一顿,说,“就是你和院长很看重的、还给他资助了实验室的奚之桐吗?”
“是的。”沈逾点头,“我之前曾看到单大公子找他,可能是为了医治双腿的事情。”说着,沈逾又淡淡笑道,“奚之桐是外来人,不知道规矩。改日我会跟他说明情况的。”
最后添的这句话,算是给奚之桐求情了。
沈逾对奚之桐正在研究的项目很感兴趣,还投了一大笔钱,想保他也是可以想见的。
如果是别人,太子不会轻饶。
但既然是沈逾开口,太子便语气平平说:“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
听着二人一口一个“奚之桐”,闻鹿眉头大皱:哪来的角色?怎么剧本上都没有?
不过这也不奇怪。这个本一口气进了这么多快穿员,蝴蝶效应都能扇出七八场龙卷风了。冒出不知道的人物,也不算十分奇怪的事情。
太子只说:“奚之桐可以原谅,但是单维意,不能够被轻纵。”
沈逾感到几分惋惜,但并没有开口求情。
然而,沈逾在离开闻鹿寝室的时候,却没有径自离开宿舍,而是来到了单维意的寝室门口。
寝室自动门在沈逾面前自动打开,这让沈逾颇感意外。他踏入室内,便看到单维意坐在窗边。他穿着一件小立领荷叶边法式衬衫,衬得下巴尖尖,下半身盖着一件优雅复古的烟灰色呢子毯子,仍是一副世家公子尊贵模样。
沈逾目光在他的盖毯上流连半刻,才笑道:“你的腿好了。”
他语气暗含惋惜:腿是好了,但是命要没了。
单维意眉毛往上一挑:“谁跟您告状了?是姓阮的?还是那个什么鹿?”
沈逾微微摇头:这样跋扈,难怪不讨喜。
柔弱的男孩子才可爱啊。
然而,单维意虽然倔强地昂着脖子,但骄傲的姿态中透露出外强中干的脆弱,仍足够引起沈逾兴味。
面对这样的单维意,沈逾越发遗憾,叹了口气,说:“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头便走,也没显示出多少留恋。
当晚,单维意就被人套麻袋,直接扔到人工湖里。
这个人工湖,就是闻鹿和阮阳落水的那一个。
太子直接让人把单维意扔那里,也算是肆无忌惮地昭告天下,这事儿就是他干的,为的就是出一口气。
单维意的人设是不会游泳,因此,被扔了下去之后,便只是徒劳挣扎。
越是挣扎,腔子里进的水就越多,人就越是喘不过气来。
夜晚的水黑如墨,在他眼前无边无际地蔓延,充斥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混沌。
他手乱抓,脚乱蹬,却在即将沉底的关头,遭遇一双健壮的手臂,将他从绝望的泥淖里拉出。
苍白的脸庞从水面浮出,嘴巴大口地呼着气。淋漓着水滴的眉眼映照着施救者那张俊秀的脸。
单维意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抱住对方宽阔的肩膀:“你来得好晚。我快死了。”
奚之桐一边往岸边游去,一边扶着单维意的腰。单维意确实如同一个不懂游泳又意外落水的人,双手双脚用力缠住施救者。奚之桐感单维意温热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头皮一阵发麻。这些身体的反应是奚之桐极不熟悉的事物,他也不懂得如何应对。
他只能用机械的语调说:“主人,可以把我放松一些吗?”
“那不行。”单维意把头搁在奚之桐的肩窝上,“我现在好害怕的。”
奚之桐:“请问主人是在演吗?”
单维意眨眨眼,没有回答。
奚之桐听不见回应,只能看到单维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与水光的交映下闪闪发亮。
咚咚咚……
奚之桐心跳加快。
奚之桐察觉到,人的身体确实很奇怪,有太多让AI摸不着头脑的反应了。尤其是在面对主人的时候。
奚之桐给自己做了系统的身体检查,并无察觉任何异常,只好将这些异常反应归结于人体正常的出BUG。这种BUG不要命,危害也不大,没事不用管。
校医室的穹顶照挂着星辰般的顶灯,散落柔和灯光。
奚之桐把湿漉漉的衣服脱下,穿上蓝色珊瑚绒睡衣,一转头,却见单维意径自站在衣柜旁,将水湿的衬衫除下,正要解下裤子。
奚之桐只觉头脑轰隆一声,好似有火车呼啸而过,耳膜鼓噪像被千捶万打。
察觉到奚之桐僵直的视线,单维意抬眼一笑:“人工智能也会有羞耻心吗?”
奚之桐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仿佛陷入宕机,数秒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怔忡道:“原来是因为羞耻心吗……”
单维意认真地在心里默默记下:AI化人后也会怕羞。
“这也不奇怪,可能是你学习了吧。”单维意偏了偏脑袋,转身走入更衣帘里,把帘子拉上。
奚之桐还在帘子外面泥雕木塑一样立着。他这具身体数值完美,样样参数都是人类极限,听力自然不凡。听着帘子里衣物的窸窸窣窣声,奚之桐脑子不受控地想象单维意更衣的画面,却又被刚学会的道德感与羞耻感压抑住澎湃的想象力,实在进退两难。
单维意不知道AI还会天人交战,他本人倒是心如止水。
隔着帘子换好衣服,单维意才把被水冻得白生生的脸从帘子缝处露出,说:“太子这次是铁了心想杀了我。”
奚之桐的心又是一紧,一种莫名情绪带着奇怪的冲动推动着他说出一句话:“我们可以控制太子的皮肤神经系统。”
“所以呢?”单维意不解地问。
奚之桐说:“我可以电死他,如果你需要的话。”
单维意:……啊这,我家纯洁的桐子最近都学了些什么……
“不需要。”单维意轻松一笑,“再说了,你电死他,我还怎么攻略?”
奚之桐抿了抿唇,深刻地检讨了错误:“确实是我的疏忽。”说着,奚之桐更正道:“我可以电傻他。”
“不用,我不想撩一个傻子玩儿。”单维意拿起毛巾擦了擦濡湿的头发,换上鞋子准备出门。
看着单维意即将离去的背影,奚之桐心下多了几分落寞:在过去,他作为系统与单维意形影不离,而现在,他们却成了两个独立的个体……他再也不能时时刻刻地伴随单维意,也不能读到单维意内心的想法……
奚之桐忍不住问:“您要去哪里?”
单维意似乎不知道这个AI已经学会了多愁善感。他头也不回地说:“去电一电太子呗。”
第7章 恶犬
在外,太子为了避免与他人的肌肤接触,穿高领不说,还会戴丝巾,双手更套着手套。然而,在闻鹿跟前,他却会把围巾、手套鞋袜都脱下,享受撸猫的快感。
然而,他和闻鹿的亲密,也就仅此而已。
闻鹿看着太子对自己的好感一直卡在60%,心里明白,这还是太子没把自己当人看的缘故。
在太子心里,自己还是一只撸的猫,而不是一个可爱、可宠的人。
闻鹿自知身份低微,人设所限,他没办法通过逆袭来让太子对他另眼相看。只有迈出这一步,让太子与自己更亲密,做一些人和猫之间不太可以做的事情,来升华太子对自己的感情了。
闻鹿把手划过太子颀长的脖子,脸颊酡红,眼含春情,吐气如兰。
太子眯起眼睛看着闻鹿,不知是什么心意。
闻鹿轻声说:“殿下,我好冷……您……您抱抱我吧……”
说着,闻鹿还敬业地发抖发颤,配合他高烧的体温,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然而,太子从小看着真人宫斗长大,怎么能看不穿这种伎俩?
太子只轻轻一笑,拍了拍床被,说:“冷就盖被子。”
闻鹿:……
说完,太子还宠溺地点了点闻鹿的鼻尖:“早点睡。”
闻鹿并不会相信太子宠溺温柔的表象,看到自己被婉拒,立即担心是引发太子不快了。他赶忙查看好感度,不看也就罢了,看了就十分无语:好家伙,好感度居然还升了三个百分点。
这个太子还真他妈闷骚。
不过,还多亏了好感度系统的帮助,闻鹿才能趋利避害,把准太子的脉门,对症抓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好感度突飞猛进。
闻鹿看太子并没有不喜,便就势躺倒,指尖扯着太子的衣袖,眼含不舍:“殿下就要走了吗?”
太子轻轻拂开闻鹿的手指:“早点休息,有什么想要的,等病好再说。”
这话明白不过,听得闻鹿闹了个大红脸,羞恼地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