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是做既定的事情,单维意毫无加班加点的必要。奴甲请他一同用餐,他却拒绝了。他刚准备走出办公室,就看到奴天骄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直面奴甲。
奴天骄怒气冲冲地对奴甲说:“你……你怎么可以……和他订婚?”
奴甲挑眉:“我当然可以。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对象,你是我的儿子,可要客气一些。”
单维意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奴天骄扭过头对单维意说:“不是这样的!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不算是儿子。”
单维意:……啊,我完全不想知道你们的豪门秘辛……
单维意感到压力很大,转身就走。
他去餐厅用餐的时候便遇上刀丹墨。刀丹墨似乎意识到单维意不想和自己交谈,他便阴郁地坐在单维意后面的餐桌旁边用餐。
单维意默默吃着饭,这时候,看到君更尽带着他的香水味走了进来,豪气干云地买下了这家餐厅。
单维意:……他果然是在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在追求刀丹墨吧。
午饭过后,单维意回到办公室,正巧遇到沈逾。而沈逾看起来像是这些人里面唯一的正常人。他来找单维意交谈,似乎只是为了工作。新项目出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沈逾前来求助单维意这个技术总裁,非常合理。
沈逾的提问也非常有分寸感。但单维意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被讨好的气息。单维意随便的几句话总能引起沈逾的击节赞叹。而沈逾的赞美看起来是那么由衷又合时宜——正是因为太由衷又太合时宜,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愉悦。但单维意则不然。
单维意朝沈逾笑笑,说:“你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去问我的助理……”说到这儿,单维意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的助理呢?”
“你是说奚之桐吗?”沈逾说,“董事长似乎觉得你因为工作过度而险些猝死,作为助理的他没有好好照顾你,是他的失职。因此,他已经被解雇了。”
单维意气笑了:“一句话不说就解雇了我的人?他可真行。”
沈逾叹了口气:“唉,董事长也是过于关心你而已。”
单维意道:“他确实很关心我。”
沈逾微微一笑:“你如果实在想念奚之桐,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我让人事再把他招回来就是了。”
单维意不置可否。
这阵子单维意开始了规律的作息。他定时上班定时下班定时就餐,甚至还有时间运动。
有时候,奴甲会请单维意回家里和长辈一起用餐,二人会以未婚夫夫的姿态出席这样的宴席。但奴甲总是会守着一定的分寸,不会和单维意过于亲密,似乎是不想招致单维意的反感。但他的侵略性是由内而外的,即便他什么都不做,即便他只是微笑着用那双金色的眸子凝视单维意,单维意的皮肤上都会泛起一股被侵犯般的颤栗感。
在这样的宴席上,奴天骄总是不高兴,但他也总是会出现。他似乎不舍得放过任何一个能和单维意见面、交流的机会。但很可惜,他总是词不达意,言谈间时常冒犯单维意。过后他又因此懊恼,像一只不太聪明却很黏人的猫。
对此,奴甲以一种大度的宽容,对单维意带笑说:“这孩子其实是很喜欢你的。”
单维意说:“我知道。”
奴甲顿了顿:“原来你知道啊?”
“是的,这很明显。”单维意说,“他喜欢我,是不合适的那种喜欢。”
奴甲垂着金色的眸子:“你真聪明,恐怕也知道还有别人喜欢你。”
单维意的目光略过奴甲,落到宴会灯火下的沈逾、君更尽、刀丹墨等人的脸上,又迅速收回:“我真的很难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奴甲说:“或许是因为你先招惹他们的。”
“这不可能。”单维意耸耸肩,“我不会做这种事。”
奴甲笑了:“是真的,你或许记不太清了。他们是你故意招惹的。只有我……只有我是不由自主地走向你,你连勾勾手指都不需要。”
单维意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看腕表,说:“我是时候回家了。”
“我送你。”奴甲说。
“不用。”单维意利落地拒绝。
他走出宴会厅,坐上了自己的车。他的口袋里放着一张纸条——是沈逾交给他的。他摊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这太怪了。
单维意明明觉得古怪,但仍然决定开车去这个地址。
车子一直行驶,最终停在郊外的一家小木屋外。
他下车后走近小木屋。
小木屋没有上锁,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门里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191cm那么高。这个男人转过脸来,他有一张几乎完美的脸庞——所谓完美,指的是完全契合单维意的审美。单维意看到这张脸,就立即叫出了他的名字:“奚之桐?你是奚之桐?”
奚之桐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呆滞,看起来像是一具人偶。
单维意伸手搭在奚之桐的肩膀上,摇晃了两下。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像是金属钥匙碰击瓷砖地板的声音,非常清脆。
单维意的手碰到奚之桐的肌肤——在那一个瞬间,单维意好像看到了无垠的星空在自己面前展开。
他的眼睛好像有了奇异的神通,使他能把一切看穿——眼前的木屋,停靠在屋外的车子,以及往外延伸的郊外树林……全都是虚幻的,是一串串的数据组成的幻象。
金色的数据流在他的身边聚拢又流动……
他的身体处在快穿局传输通道和宇宙中巨大的金瞳之间。
他想起来了……
金瞳在最后说的那句话:我能再说一句吗?
金瞳到底想说什么?
金瞳想说的是,他已经掌握道升维的秘密了。
奴甲观察到,无论是唐唐还是别的快穿员,他们脱离小世界回归快穿局的方式都是一个——死亡。
快穿员在小世界死亡之后就会自动弹出,并循着快穿局开辟的传输通道升维。
奴甲已经识破了这一办法,所以,他是故意被单维意杀死的。
他也要死亡,并搭载单维意的意识通道升维。
然而,在他升维的路上遭遇到了奚之桐的阻拦。
奴甲便扩大爆炸,通过磁场风暴把其他四个渣攻一起带上——五个渣攻都是小世界的气运之子,他们的精神力聚焦一处,合力扭成一股绳,把奚之桐意识压制,并将单维意拖入金瞳营造的全息幻境里。
而现在,单维意醒过来了。
他记起了一切。
他再次睁开眼,踩在金色的数据乱流上,脚下是金瞳持续爆炸的小世界,头顶是快穿局开辟的传输通道。
他转过脸,除了看到人偶一样的奚之桐,还看到奴甲、刀丹墨、奴天骄、沈逾和君更尽来到他的面前。
奴甲似乎明白了是沈逾泄密,让单维意找到了奚之桐。因此,奴甲对沈逾说:“还是你最狡猾。”
沈逾耸耸肩:“我们是不可能永远困住他的。”
奴天骄不言语,只是红着眼咬着牙看着单维意。
而刀丹墨也是含情脉脉:“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爱上我。但我能和你多相处一秒是一秒,并不会因此遗憾。”
君更尽却说:“也许是我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多,否则你应当还是会选择我的。”
这五个渣攻的话语让单维意发笑:“这就是你们打的主意吗?把我卷进幻境里,指望我会在长年累月的交往中爱上你们中的一个?”
“也不一定是爱上。”奴甲说,“只要不讨厌也行。”
单维意却冷道:“很可惜,你们失败了。”
奴天骄气愤地说:“那是因为沈逾让你提前醒来……”
“不,不是,”单维意说,“就算让我在你们身边待上一百年,我也对你们喜欢不起来。”
五个渣攻的呼吸都窒住,好像被无形的大掌扼住咽喉。
单维意诚挚地说:“很抱歉,但这是真话。”
说着,单维意抬高头,望一眼闪闪发亮的升维通道,并对他们说:“我不会带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说得决绝无情。
但五个渣攻似乎都已经不感到意外了,反而有种理当如此的感觉。
单维意冷冷看着他们:“你们用精神力伤害了我的桐子。”
奴甲看了一眼目无表情的奚之桐,说:“他已经死机了,你也要把他带走?”
单维意笑笑:“修复就行了,这是我的本行。”
沈逾淡淡一笑:“真妒忌啊。可是,你要选择带走他,我也不会有怨言。”
他是这么的有风度。
而奚之桐确实如奴甲所言的是“死机”了,双目无神地坐在床边,毫无生气。
“无论桐子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舍弃他。”单维意温柔地说。
他此刻的温柔对五个渣攻而言却像锋利的刀。
奴天骄最先受不了,眼角发红地说:“那你就扔下我们,带走他吧!”
单维意却笑了:“这个真的是他吗?”
奴天骄的脸色一僵。
其他渣攻的表情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单维意松开手,把“奚之桐”推倒在地:“不过是一个躯壳。”
说着,单维意看着奴甲:“在我去自由联邦的时候,你一直把奚之桐的‘尸身’藏在中枢殿进行观察研究,就是为了这一天吧。你完美复刻出一具和他一模一样的身体,诱骗我把你们带走。”
奴甲脸上浮现出一种在他身上很难看见的虚弱感,让他金色的眼睛显得透明:“你察觉了。”
他察觉了——眼前这个“奚之桐”,是奴甲复制出的和奚之桐一模一样一比一完美复刻的复制体,却并非奚之桐本身。
奴甲联合五个渣攻用精神力把奚之桐压制,并将他藏在数据乱流里某一个不被注意的角落里,不让单维意知道。
沈逾留下纸条让单维意去找这个“奚之桐”。单维意找到这个“奚之桐”之后立即恢复记忆——这样一来,他们相信单维意会中计,真的把这个“奚之桐”当成桐子。
而事实上,这个“奚之桐”是皇帝做的假身,是一个躯壳,一个木马,让渣攻们的意识偷渡到快穿局的渡轮。
他们以为,单维意会认错“奚之桐”,把“奚之桐”带走。
然而……
“很可惜,”单维意的声音冰冷,“你们是会把我认错,但我不会把他认错。”
奴甲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裂缝——是他自信的、从容的、自傲的、冰冷的表情中难得露出的裂缝——是愤怒是妒忌是不甘心:“我明明比他好。”
单维意笑了:“我的桐子,不是最智能卓绝的,也没有丰富复杂的个性。但他总是在我身边,守着我,忠诚的,沉默的。只要我需要,他就会存在。 在外人看来他或许很无趣,平淡,甚至毫无存在感。但这就是我喜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