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一开始他真的抱着看比自己过得还要惨的人安慰自己,到后面他无比确定自己爱上了这个肆意而张扬的人。
所以才会控制不住地想要离他近一点,再一近一点。
从华清调来城大,再从严迟开始租他的屋子,他以为每天只要能看见他,听见他开门出去的声音,关门回来的声音,就很满足了,但这些远远不够,他无法遏制自己内心的渴望,但他又不得不抵制这种渴望,只得对严迟冷冷淡淡,好叫他看不清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苏遇。”严迟喊了一声,打破了苏遇的回忆。
“嗯。”苏遇回答。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那天我主动,我们很有可能再错过个几年,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笑过后,严迟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苏遇的,苏遇也是喜欢他的,但他们两人就硬是生生错过了十二年。
十二年,一个生肖的轮回了都,从青葱少年到快要步入中年的青年啊。
他们错过的不仅仅是十二年,还有人生中最适合谈恋爱年纪的美好年华。
“我知道。”苏遇垂下眼,他又如何不知,从爱上严迟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做好了一个人要默默无闻爱这个人一辈子的准备。
严迟轻叹一口气,手腕反转,将苏遇拉进自己的怀抱,“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早点,或许就不用错过这么多年。
“我害怕。”苏遇的脸庞抵着严迟的下巴,轻呢一声。
害怕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同性恋三个字,能压垮多少人啊。
在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的时候,谁都不敢伺机而动。
就像严迟当初,如果不是恰逢得知苏遇喜欢男人时,他也不可能问出那句话。
只会把那当成苏遇在他酒后,对他开的一个玩笑。
“算了,我们虽然没在最好的年纪在一起,但却在最合适的年纪在一起,都是在一起,早与晚又有什么区别。”
严迟不是个庸人自恼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只是明白过后,心中难免还是有点心疼苏遇。
这人太傻,傻得温柔。
如果不是他主动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如果不是今天苏呈的到来,这个人是真的有可能把这件事隐瞒一辈子。
“嗯。”苏遇点点头,但随即又反应过来,稍稍仰头,问道,“你不怕么?”
严迟反问,“怕什么?”
苏遇动了动唇,“不怕苏呈报复你?”
严迟笑,“我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值得可以用来报复的呢。”
他之所以叫严迟是因为他出生时,他爸得了绝症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当他妈拼着最后一口气生下他时,他爸正好落气,终究是迟了一步让他爸看见他一眼。
而他妈把他生下来后,那口气没提上来了,终是随他爸去了。
他从小就由奶奶抚养长大,十六岁那年奶奶也去世了,从此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呢。
苏遇眼睑下垂,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
“苏遇,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条烂命了,送给你好不好。”
严迟说得随意,苏遇却是心中一悸,踮脚亲了亲严迟的唇角,一口应下,“好。”
。
严迟嘴上说着什么都不在乎,却在第二天睁开眼时,靠在床头上默默抽了好几根烟。
如果他是一个人,他可以顺其自然地接受得过且过的日子。
如果苏遇只是暂时需要一个人来调剂生活,他也不介意做那个调剂品。
可偏偏苏遇爱他……
严迟敲着烟支上燃尽的烟灰,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轻叹一口气,摁灭了烟头,支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
谁知他一动,惊动了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苏遇。
苏遇看了看窗外还蒙蒙浓浓的天色,闻着房间里浓郁的烟味,皱着眉,睁着一双将醒未醒的眼眸问道,“怎么不睡了。”
“睡不着了,起来办点事。”严迟指尖轻轻在手机屏幕上一划,骤然泛白的光亮刺激着他的眼睛。
苏遇从床上撑着爬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这么早,办什么事。”
“辞职。”严迟也不回避苏遇,指尖在屏幕上不停地敲着,不多时一封只有寥寥几句话的辞职短信就写好了。
在苏遇还没反应过来时,短信就已经发送了出去。
不在正规公司上班的好处就在这里,不想干了,可以随时走人,说是辞职信,也就相当于打个招呼的事。
苏遇没由来心里一慌,还没清醒的脑袋突然一下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来辞职。”
严迟见苏遇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摊开手,一副无赖样,“没什么,就觉得上班好累,不想努力了,就想在家吃媳妇儿软饭。”
苏遇面色一松,点了点头,痛快答应,“成。”
只要不是离开他,养一辈子都可以。
“你啊。”严迟捏了捏苏遇高耸的鼻梁,一副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样子。
幸好这时电话铃声及时响起,严迟毫不犹豫地接起,“喂。”
“严迟,你搞什么?”隔着电话,严迟都能听出电话另一端老袁的怒气。
“没搞什么。”严迟老实回答。
“没搞什么,你给我说辞职!”老袁低吼一声。
他年纪大了,觉少,早早醒了,只是闭着眼睛没睁开,突然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他就起来看信息,本以为是条垃圾信息,谁知道却是严迟的一条辞职信,可把他气得不轻。
十七八的小年青容易冲动他理解,可严迟都二十七八了怎么还干这么冲动的事。
“你是认真的吗,现在工作多难找,你要觉得工资低了,还能再商量商量嘛。”老袁语重心长地劝道。
“老袁,我是认真的,不是因为工资的事。”严迟看着苏遇,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拉着苏遇的手,认真且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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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电话那端沉默了许久,最后重重地叹息一声,“那行吧,既然你都考虑好了,我也不留你了,今天过来把工资结一下。”
“自动离职,不用结工资的。”严迟提醒了一句。
“屁,”握着电话的老袁翻了个白眼,“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别的地方是怎么个章程我管不着,反正在我这里,干了多少天,就得拿多少天的工资,生意人不做昧良心的事。”
在老袁一通大嗓门的炮轰下,严迟最终还是没有说过他,在家吃了早饭,去修理店把这个月的工资结了。
他结工资的时候,修理店的其他两个老员工和一个学徒个个都惊诧地看着他。
比起老员工和学徒来说,严迟是这个店里唯一一个系统学过修车的,修理技术也是最好的,好多疑难杂症车在他手里都医到病除。
而且严迟基本不私藏,不管是老员工还是学徒问他问题,他都会耐心讲解。
这也是老袁给严迟开高工资,其他人一点都不嫉妒的原因,手艺人靠的就是手艺,人家有那个本事。
结完工资,严迟拿出烟,给店里每个人分了一包,笑着打招呼,“走了,你们好好干,以后有什么事,微信联系。”
学徒工手里握着严迟递过来的烟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明明昨天大家还在一起干得好好的,怎么今天说走就走了呢,拿胳膊肘蹭了蹭老袁,“袁叔,就这么让严哥走了啊。”
“不然呢。”老袁拆掉烟盒外面的塑料包装,熟练地抽出一支烟,放在唇上,看得很开,“像你严哥这样的人留在我这里才是埋没人才,到了外头,他一定有更好的发展,我干嘛要拦着他。”
学徒工才十七八岁,刚从学校里出来,不太明白修车还有什么更好的发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袁看他还晕晕乎乎的,也懒得跟他解释,只得轻咳一声,“别愣着,修车去。”
学徒工把烟一揣兜里,拿起一旁的工具,钻车底去了。
严迟结了工资,也没急着回家,在修理店外的公交车站牌旁站了一会,这才选了辆公交车上车。
车子一路驶向市区,坐了一站又一站,严迟这才走到了他要到的地方——书店。
已经差不多有十年没有踏进过书店这种地方的严迟,一进来看到书架上那满目琳琅的书还有些眩晕,在书店里逛了好久,才把他所需要的书架子给找到。
《汽车修理》,《汽车构造》,《电路读图》,《汽车电器及电子设备》……
来这个书架的人极少,严迟零零总总一共挑选了十几本,才满意地抱着一堆书去前台结账。
十几本书,一大摞,一一扫码后,显示的价格九百九十八,看得准备掏钱的严迟,眉心一皱一皱的。
黄金也没这么贵的!
早晓得这玩意这么贵,当初他学校里的那些书,就不该拿去卖废品。
抱着一大摞书的严迟重新坐上公交车,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傻。
干嘛要跑到书店买书,直接去废品站淘几本二手的也行。
果然谈恋爱降智……
但花了钱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严迟一回到家就拿起一本书坐在沙发上认真看了起来。
这些知识都是他上学的时候学过的,现在只是再重新捡起来,加上修了这么多年车,手艺也没有生疏,生疏的只是一些书上的书面用语,多看两遍就能熟悉起来。
这一看就看到苏遇回来。
不仅修车店的几个人没看懂严迟为何要辞职,就连苏遇也是云里雾里的,今天在学校走了好几次神,一有空就跟严迟发消息,并没有得到回复。
处理完学校的事,他就迫不及待回了家,看见严迟还好端端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他那颗提心吊胆的心才逐渐放松下来。
见严迟脚边放着一大摞书,手里还拿着一本,他上前轻声问道,“看什么书呢。”
严迟听见苏遇的声音,这才轻轻合上手中已经看了大半的书,封面朝上展示给苏遇看。
“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些书了。”苏遇看着封面上汽车构造几个大字,不由得问道。
“准备考个证。”严迟放下书,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看书而有些涩的眼睛,说得轻描淡写。
“考证,考什么证?”苏遇走到沙发对面的电视柜下,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未拆封的眼药水递给严迟。
严迟没有回答苏遇的问题,而是看了看手里的眼药水,“我怎么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东西呢。”
苏遇笑笑没有说话。
他当初给严迟准备这套房子的时候,往里面塞了不少东西,其中跌打损伤药最多,哪知严迟租下后,连柜子都没打开过,里面的东西还都是簇新的。
滴过眼药水后,严迟顿觉眼睛舒服多了,看到电视柜里一堆东西,笑了笑,“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有东西,我还以为是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