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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后_分节阅读_第83节
小说作者:观乎   内容大小:381 KB  下载:别云后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2-09-26 16:5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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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徽帝与他对峙半晌,转身朝殿外走去。

  “既然如此,今日便破一回先帝祖训。”

  *

  观尘站在藏宝阁外等候了许久,元徽帝独自一人在里面也待了许久。

  直到跟来的内侍与羽林军都坐立难安,大门才被打开。皇帝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手扶住门扇,略有些呆滞地看向楼外,竟是比进去之前更加苍老了。片刻之后抬起头来,目光找到观尘,筋疲力尽地问了一句:“你看过吗?”

  他没有回答。因为无论答什么都没有意义,元徽帝认定他看过了。

  “所以先帝一直以来都……”元徽帝苦笑着说到一半,止住了声。

  在场还有许许多多的外人,若真说了出来又得灭口,到时候会让悬清寺血流成河。

  正在此时,远处跑来了一位羽林军的人,急匆匆的像是有事要禀报。皇帝看见了,招招手将人叫到了跟前,“何事如此慌张?”

  观尘紧绷着心弦,面前这人的脸上看不见一点喜色,有的全是惊惶与担忧,他的心也跟着一沉,不自觉握紧了佛珠。

  “禀告陛下……”那人跪下战战兢兢道,“帝陵出事了。”

  元徽帝差点没站稳,扶着门框迈出了门槛,怒道:“一口气说清楚!”

  “是,今日帝陵在修筑过程中塌了一角,当时就掩埋了几十人,还没有救出来……”

  观尘松开了手中紧握的佛珠,但心情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自万良傲造反,元徽帝便命人加快皇陵修筑进程,仿佛是害怕自己活不了多久,想要在死前将陵寝修完。但欲速则不达,短时间无法招募更多工匠,已有的工人只能夜以继日地劳作,一点点耗尽自己的力气,很难不出事。

  皇帝回身看了看藏宝阁,如同在看着死去的先帝,口中喃喃道:“死人了……不祥,大不祥。”

  观尘忍不住开口:“陛下,眼下救人要紧。皇陵坍塌也不宜继续修建,须得暂停,待排查出原因之后再继续。”

  “暂停?发生了如此大不祥之事,可就更不能暂停了。” 元徽帝猛然间看向他,却是朝着身后的人命令,“传旨过去,继续修,敢停下来就把人推进去当人牲。”

  吴内侍忐忑问道:“那之前被掩埋的几十人……”

  “别管,既然不小心死了,就当葬入皇陵了,这是他们之幸。”元徽帝眼底布着不太明显的血丝,整个人显得有些疯魔。

  观尘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元徽帝的状况像极了先帝驾崩前的样子,混乱而暴戾,但少了先帝的悔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元徽帝终究还是有更为出色的地方,不会有悔意,便不会动摇。

  他习惯性地带着悲悯的目光看过去,被元徽帝看见后,对方却笑了笑,走到他跟前。

  “方才那人来禀告消息时,你似乎很紧张?在担心季遥?他毕竟是你带来宸京的。”

  那日的圣旨一下来,观尘便明白元徽帝知晓了季别云身世,也猜到了这是季别云争取来的结果。

  但他不想和明家父子谈论季别云,那是对少年的侮辱。

  于是只答道:“战事之下,无人不担忧。”

  “你知道那日朕宣季遥入宫,他对朕说了些什么吗?”元徽帝依旧坚持这个话题,“他说世间公道系在每个人的身上,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贩夫走卒,你也认同吗?”

  这的确像是季别云会说的话。

  观尘不禁又想了想少年的模样,出征那一日,其实他一直看着对方。季别云似乎对他有愧意,但那种愧意更让他痛苦。

  解不开的死结。

  他收回思绪,答道:“贫僧认同。”

  元徽帝面露不解,“是啊……朕也觉得此话有理,故而答应了季遥下旨重查柳家旧案,可是当他离开时,那眼神即使看着地面朕也能瞧出来……他在恨朕。柳洪吉是先帝下令斩首的,他为什么要来恨朕?难道朕做错了?”

  见他不语,元徽帝咄咄逼人道:“为何闭口不答?你也以为朕做错了?”

  说罢转头看向身后一大群人,拔高声音质问:“你们也这样觉得?”

  每听见一次季遥的名字,观尘的耐心便被磨灭一分。

  他受不了元徽帝高高在上提起季别云的样子,也无法忍受少年的恨与憾被如此解读。他后退一步,双手合十道:“陛下最好祈祷季施主能平安归来,到时候便可亲自去问他。”

  观尘话音落下便转身离去。

  但他听得身后的元徽帝像是发了疯,冲着他背影喊道:“朕掌管天下万千子民,他们仰赖于朕,倚仗于朕,可凭什么!他们凭什么敢恨朕!”

  手中的佛珠再一次被握紧,陷在掌心。

  观尘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色,耳边全是虚幻的厮杀之声。

  等不及了……可他必须等下去。

  只有待到战事平息且季别云平安了,棋盘上悬空已久的棋子才能真正落下。

  观尘回到是名院,打开了昨夜收到的一封信。五日以来,他已经收到了七封一模一样的信了。每一次他的回信都果断而坚决,只是今日语气更重了一些。

  他拿了一张白纸,提笔写道:“万事以季平安为上,不到凯旋不可动手。若你擅自决策,必有后果。”

  作者有话说:

  独守空城×

  独守空闺√

第99章 从军行

  虽然才八月,但西北已经不复夏日酷暑。天高云阔,秋日的风已经能让人感到凉意,尤其入夜之后,寒气并非一两件单薄衣裳能够抵御,冷得让人恨不能套上棉衣。

  幸而石睿与唐攀都有经验,在出征之前就备好了军中厚实衣物。

  夜深千帐灯。

  营地看似平静,但后方却有上千人正忙碌备战,收来军中上千杆长枪,做成巨大的械筏。五千长枪做成一个械筏,一次可渡四五百人,在没有船只的情况下这是极为便利的渡水方法了。

  季别云再次确认了盔甲穿戴稳妥,放眼望向昏暗之中寥寥无几的火光。

  旁边正好有一处火把,隐约照亮了少年愈显锐利的轮廓,以及眉目间积攒已久的疲惫与戾气。身上脸上沾染了不少尘灰和斑驳血迹,盔甲之下也有一两处包扎的痕迹,他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更像一柄利刃了,而且是沾过血的。

  石睿站在他身边,说话声也带着寒气:“此举冒险,你可得想清楚了。一千精锐就算全都渡河成功,剩下的人对上那边大营,胜算也太小了。”

  在八日前大军赶到时,万良傲已经攻下穹水以北最后一座城池,渡过穹水来到南岸。此后一路畅通无阻,一边劫掠一边强征更多士兵,南下攻陷两城,来到了平望山下。幸而平望山也算是一个小天堑,且山北脚下还有一座望城,可以暂时抵挡襄军攻势。

  望城抵御了好几日万良傲的猛攻,不住地派人传信过来,寻求宁远军援助。

  三日前,宁远军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但如何将万良傲从望击退,却不是能轻率决定之事。

  季别云在军中虽为主帅,可地位不如石睿与唐攀,尤其是唐攀,身为右卫将军比一般人要强势许多。因此最后宁远军还是听从了唐将军的计划,兵分两路声东击西。唐攀与戴丰茂率东路三万人声援望城,而石睿与季别云领七万大军从西路绕行,走到敌军身后切断粮草供应。

  然而当两军分开之后,万良傲像是预料到他们动作一般,反应迅速地也派出一路向东追击。宁远军虽已绕到后方切断了粮草供应,可一日后敌军追上,阻拦了他们回去的路。

  两军交战,损伤惨重。襄军因人数劣势节节败退,一路引他们向北而去,等到回过神时,东西两路的战线已经拉得太长,他们停在了穹水边,而万良傲残军渡水北去回到了大营。

  宁远军主力因此停留在了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

  往前是浩浩汤汤的穹水,东边还有两座已经被万良傲占领了的城池,而背后则是望不见的东路宁远军,难以再次汇合。

  他们勉强在穹南驻扎,石睿难得破口大骂,从昨日到现在季别云已经听得耳朵生茧了。无非是骂万良傲诡计多端,都老了还这么擅长耍心机用计谋,虽然是骂,但在他听来句句都是夸万良傲是个难得将才。

  季别云没工夫骂人,他身为名义上的将军,得尽快做出决策。

  他们的兵力被分散了,前后都有敌人,进退维谷。而且目前根本不清楚万良傲在大营里留了多少兵力,若对面率先渡水攻打,他们不太能全身而退。就算退也退不了哪里去,后面还有几万的襄军,怎么走都得挨打。

  “我不知道万良傲是如何想的,可我听以前一位都尉说过,有时候打仗也是在赌。出奇制胜的前提是对方算不到,出人意料才叫‘奇’,但我们无法确定对方能不能算到,只能赌,赌上更多的胆量。”季别云道,“今日是我们驻扎第二日,我赌敌军认为我们不熟悉地形,不敢贸然渡河。”

  石睿听了却还是摇头,语气也激烈了一些:“若你次次都如此冒险,怎能在战场上生存下来?不如东进攻城,将那两座被襄军攻下的城池再打回来,穹水以南万良傲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季别云不想与石睿起争执,但他为了坚定立场不得不如此,“方才传来消息,戴校尉受伤了,东路三万人如今战死七千,剩下两万多人还在等着我们回去,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还有其他已被攻占的城池,那么多百姓正在被屠戮,等到我们攻下来不知是多久之后了,早日捣毁敌军大营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那这一千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石睿反驳道,“你让一千人跟你一起渡水,这不是让他们白白送死?”

  周遭安静了下来,随即远处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也都纷纷安静。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即使光线昏暗无比,他们两人也仿佛身处战场中心一般引人注目。

  季别云握紧了却寒刀,语气森寒警告道:“石将军,你反对无碍,但不要来损我士气,一千人比起几万大军来说已经是极少的损失。他们都是自愿跟随我的,你若是真心疼他们,那就守好穹水南岸,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他走到草垛旁,纵身一跃站了上去,一身的盔甲碰撞出沉闷的响声。最后看了一眼石睿,随即转头朗声道:“此行危险,若有想退出者此刻便可离开,无人会指责。然而一旦离开此处,再有临阵脱逃之人,按军法以逃兵论处。”

  浓稠的夜色之中,依稀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走远。但季别云没有理会,他只是又耐心地等了片刻,直到那些零零星星的声音完全停止,才又开口道:“所有人,出发。”

  *

  汛期刚过,穹水依旧翻滚着惊涛骇浪。

  今夜云层完全盖住了月亮,天地间一丝光亮也无,就在这片黑暗之中,却有人不要命似的横渡穹水。以防敌军在岸边设哨,他们故意向西偏移了三里远,登上岸时正好是一处茂密的树林。

  军中长枪有限,做成的械筏也只有一个,废了好些时间才将一千人送过来。每个人都被冰冷的浪打过,身上全都湿漉漉的,甚是狼狈。

  季别云命所有人在原地整顿,顺带清点人数。他压抑着内心忐忑,听所有伍长压着嗓子在挨个清点,重重叠叠的声音汇合在一起,成百上千个姓名都在这其中掠过。然而清点结束之后,还是出现了伤亡,有十九人没能成功渡水,被卷进了波涛汹涌的浪里。

  没人敢生火,也就没人能看清彼此的神色。

  又休整了片刻,季别云才若无其事一般命所有人前进。

  他握着却寒刀,身上被水浸湿之后更冷了,寒风吹过带走了身上的温度。只有不停下脚步,才能在行进中勉强保持残余的一丁点暖意。

  走了好一阵子他们来到密林边缘,远处隐约出现了火光,那是敌军大营,离他们还有大约五六里的路程。即使他们身处山坡高地,也无法看清里面到底有多少人。

  决策权又来到了季别云手中。这一回他身旁没有戴丰茂,也没有石睿,无人给他传授经验,他只能倚靠自己。

  仰头望了一眼夜幕,隐约能看见云层后月亮的位置,大约已经寅时了。夜半正是好眠之时,若错过时机,之前的一切便都白费了,那十九个被卷进穹水的人也都将白白牺牲。

  季别云回头看去,他知道黑暗之中有数不清的视线望向自己,在等着他下达有力且不容置疑的命令。

  因此他也就开口道:“东西两路包抄,靠近之前不要暴露行踪,首要目标是粮草,其次才是攻下敌军大营。我会陪着你们打进去,这场仗打完之后我再陪你们回去领赏。”

  无人应答,但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将会传到所有人耳中。

  所有人从林中再次出发,兵分两路。

  从一开始离开宸京到现在,所有人的体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一刻不停的奔袭再加上几次交战,疲惫与憋屈在每个人心中蔓延,包括季别云。没有人的身体是铁打的,但此时此刻他们这一千人却如获新生一般,又重新积攒起了所有精神与力气,在黑夜中潜行,时刻提防着前方埋伏。

  而季别云终究是赌赢了,半个时辰后,襄军大营亮起了熊熊火光。

  作者有话说:

  知道大家应该对打仗细节不太感兴趣,我也不够专业,所以略写了,咱们加快进度赶紧打完。另外这两天牙疼所以没什么精力,谢谢大家之前的留评

第100章 浴杀戮

  却寒刀被鲜血彻彻底底地洗了一遍。

  季别云的身体已经麻木。从前那些打斗在战争面前只是小打小闹,当杀人成为了必须且唯一要做的事情之后,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对精神的摧残,对身体的负担。

  他累得四肢沉重,眼前也是一片血色,却还记挂着自己将却寒刀彻彻底底玷污了。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会抱有愧疚,后悔不该取这个名字,此时此刻却庆幸这把刀叫做“却寒”……这样他就可以当做观尘陪在自己身侧。

  那和尚也不再是什么见不得血的玉菩萨,正好与他相配。只是希望他战胜回京之后,他们可以重归于好。

  宁远军这一千人精锐打了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季别云身先士卒,闯进大营之后杀出了一条血路,直逼中军帐前。不远处已经升起火光,他便知道自己的人找到了粮仓,放心不少。

  将帐外的几个敌军打倒在地,他用沾着血的却寒刀撩起了帐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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