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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云后_分节阅读_第15节
小说作者:观乎   内容大小:381 KB  下载:别云后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2-09-26 16:5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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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绥想说什么,却突然抬起手,用宽袖遮着咳嗽起来,咳得连背都弯了几分。

  他赶紧上前想要帮忙顺一顺气,然而手刚抬起来,便听得他爹强压下咳嗽,冷声道:“春闱在即,你抛下功课在山上赖了一日,可是觉得以自己之才必能高中了?”

  方慕之尴尬地收回手,恭顺的神情也淡了下去。他记着周围还有其他人,便也没像往常一样顶嘴回去,只垂首道:“父亲教训的是,只是父亲吃了这么久的药也不见好,不然还是换一个方子吧。”

  “这样说来,你看过我如今的方子?”

  方慕之顶着压力答道:“没有,我胡乱猜测罢了。还望父亲跟郎中说,用药之时捡些温和的药材,如此对身体的损伤也小一些。”

  方绥露出了为人父该有的笑意,却笑不达眼底,伸手拍了拍方慕之的肩膀。

  “那方子已经吃完了,”那双眼神从他身上扫过,看向前方的大雄宝殿,“走吧,带我去上一炷香。”

  虽然看起来是妥协,但方慕之心里清楚,他爹根本没想要烧这一炷香,只是敷衍罢了。

  他其实早有让父亲来悬清寺求平安的心思,然而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方慕之抬起头来,瞥了一眼殿里的佛祖,忽然间觉得什么香都没有必要烧了。他只希望季别云能在暗中看清楚,他方家一向行得正,可别再节外生枝。

  季别云将香插进三足香炉内,转身与丞相一行人擦肩而过,听得丞相又道:“今日下山后你替我去郑宅吊唁。”

  方慕之问:“郑侍郎乃父亲同乡,父亲为何不亲自去?”

  丞相的声音已经远得快要听不清:“怕更染了病气。”

  季别云踏入一旁的小径,逐渐远离了大雄宝殿。

  方才那父子之间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丞相的咳喘之症不似假装,与郑禹的关系似乎也没有传闻中那样好。

  既然如此,丞相的嫌疑倒不是最重的了。至于到底是谁,还得等登阙会一过,他踏入官场之后才能查得更加清楚。

  作者有话说:

  叮,请收取突然掉落的一个加更

第19章 盛会

  春日渐浓,寒气已彻底消散。

  元徽元年三月初一,悬清寺闭寺,上下严阵以待。右卫士兵从山底下沿路排到寺院门口,禁止所有百姓进入,寺内僧众大部分都下山迎接,静候来者。

  本朝太祖尚佛,时常登临悬清寺礼佛听经。后来便立下规矩,每年三月初一在悬清山举办千僧盛会,大梁境内的佛寺均可派出僧众来此共聚,而皇帝本人及皇亲也会亲临,与僧人们共同讨论佛法。

  今日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千僧会,排场铺得比先帝都大。不只是右卫,南北军都抽调了人手前来,而各地的僧人们前几日便已陆续到达,今早也下山来恭迎圣驾,站在道路两旁,人多到排出了两三里外。

  先帝重视佛教,千僧会前的礼数也繁复,皇帝须在宫内沐浴焚香,更衣之后才能乘车前来。

  因此以悬清寺大弟子观尘为首,这么多人安安静静地等了小半日,才在临近午时等来了浩浩荡荡的队伍。

  马车行至石阶前,却无法载着皇帝上山,圣上只好下了马车亲自步行。

  元徽帝今年三十四岁,春秋鼎盛,又爱围猎,自然健步如飞,可怜了身后一群养尊处优的皇亲国戚只得咬牙跟上。

  观尘跟在皇帝身后两步的距离,两人之间本不该如此沉默,然而一路上他不说话皇帝也不开口。

  他不禁想起了先帝,太祖与这位元徽帝截然不同,一见到悬清寺的人便打开了话匣子,极爱谈天说地。登山时登得无聊,便要随手指一棵树或一株花草问他品种,问烦了便又提到佛经,让他一边登山一边给自己解惑。

  而元徽帝还是皇子之时,每次来悬清寺都像是灵魂出了窍,身体自个儿履行圣意,心思却从不在这座山上。

  观尘虽然不想打断元徽帝的神游,却实在无法忽略后面那些似有若无的痛苦喘气声,不得不开口:“陛下,前方有一座凉亭,可供歇脚。”

  皇帝像是出神突然被人打断,转头看了他两眼才回过神来,“无碍,早些登上去也好。”

  眼见着救不了后面那群皇亲国戚,观尘也不强求了,继续沉默下去。

  元徽帝中途就没停下来休息过,一口气登到了山门外,看见了在此等候多时的觉明禅师,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恭敬的表情。

  禅师年事已高,面目沉着和善,脸上的岁月痕迹为他添了一分和蔼。见御驾亲临,不卑不亢地弯腰行了一礼,侧身道:“所有事宜皆已准备妥当,陛下请。”

  元徽帝没急着进去,反倒是突然抬头望向牌匾。

  身后众人屏气凝神,不知陛下突然看着那块“十方清净”的匾额做什么。这块匾乃先帝御笔题字,在山门上挂了许多年,已经融入了山景之中,但凡不是第一次来的人,很少会专门注意到它。

  然而元徽帝这一望便是好一会儿,在场众人各自起了心思,也有打起眉眼官司的。

  跟在皇帝身后的内侍更是偷偷抹了一把汗……难道匾额上的字写错了?

  正在气氛僵持之际,还是觉明住持又请了一次才将元徽帝请进去。

  千僧会要举办一天一夜,如今刚过午时,在场之人无论是信佛的还是不信佛的,都得明早才能打道回府。

  在山道上拖得长长的队伍花了两刻才全都进了悬清寺,而最前头的元徽帝已经在朝晖楼内落座了。朝晖楼建在林立的佛殿之后,此处地势平坦,楼外是一大片空着的广阔场地,铺了砖石,足以容纳上千人在此谈经论道。每年的三月初一,平日的空地上便设满了席位,席位上除了矮几与蒲团,还摆着少许茶水点心。

  又过了许久,朝晖楼前已坐满了人,千僧会便开始了。

  悬清寺虽为东道主,却也有无法亲临千僧会之人,如一些佛法不精的小沙弥。再精确一点,这群沙弥之中便有妙慈的名字。

  自他入寺以来,每年只能躲得远远的,在更高的山上望着底下的盛会。

  好在今年不算无聊,因为他一早就抓了个壮丁来陪着他。

  季别云与他一同缩在一间无人的禅房内,透过大开的窗户看向树影层叠中的盛会。他本对这种论经的场合不感兴趣,只不过看小沙弥一脸向往,也就不好毁了对方的兴致。

  一壶茶水他很快便喝了一大半,握着茶盏无聊地把玩,时不时往外瞥一眼。

  这里距离朝晖楼并不算近,只能勉强看见人形,并不能看清楚脸。他有意无意地往队伍最前面瞟,看见一位身披赤色袈裟的高大僧人,那玉树临风的身形不用猜便是观尘大师。只是他还从未看过观尘穿如此艳丽的颜色,可惜了不能凑近了好好欣赏一番。

  而观尘前面还站着一位身形略微佝偻的老和尚,季别云戳了戳妙慈,问道:“观尘前头的可是本寺住持?”

  妙慈满眼崇敬地点头:“对!那是觉明禅师!”

  “我来悬清寺也有几日了,却一次也没见到住持身影。”他感叹了一句。

  “住持年岁大了,这一两年身体不太好……”沙弥语带落寞,“住持人可好了,佛法也修得精妙,比观尘师兄还要好上许多。”

  季别云第一回 听见观尘被比下去,忍不住笑了笑,“既然是师长,自然比徒弟的修为更好了。”

  自几日前他与观尘从宸京黑市回来,便没再见过面,估计是在忙千僧会的事情。如今住持身体抱恙,悬清寺的担子便渐渐地落在了大弟子的身上,兴许日后观尘会越来越忙。

  他没继续想下去,转头看向妙慈,问道:“观尘既不是你亲师兄,那你自己又师从何人,你的亲师兄呢?”

  “我师父已经圆寂啦,至于同门师兄嘛……这大好日子不提他不提他,一念叨他的名字就容易遇见,我才不想被他教训呢。”

  提起师父圆寂时沙弥并未表露出过多的失落,季别云想,看来这小孩也并不是毫无慧根,不然小小年纪也不会已然看淡生死。

  他又转身拿过妙慈的茶盏,倒了一盏茶递过去。

  “你就打算在这里看一整天?”

  妙慈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气,“先帝重视悬清寺,甚至有一段时间天天来听观尘师兄讲经……可是我连去千僧会的资格都没有。”

  季别云虽然把妙慈当成小孩,却也没有以长辈的身份自居。他俩只差了四五岁,童年时的回忆还留在脑海中,他也知道讨厌功课却让父母长辈操心的感受是如何的。

  “你若是不开心便来找我,等日后我下山了,你也可以来找我玩。”他笑着看过去,“不过前提是你得把功课完成了,不然你师兄那里我不好交代。”

  妙慈原本一脸心向往之,听完后面那句之后表情又垮了下来。

  “得了吧,你们目的都一样,都想让我好好修佛参禅。可我就是没有慧根,也悟不到那些精妙的玄理。”

  季别云还想安慰,却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徘徊。

  “妙慈——”听声音是一位也才十来岁的沙弥,着急道,“妙慈你将那位施主带到哪里去了?”

  一大一小连忙走到门边将房门推开,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那小和尚一跳。

  “原来你们在此处,这位施主快随小僧来吧,有人找你。在客房没有寻到施主,这会儿正在到处找呢。”说罢也不给他时间反应,脚步一转便往外走,给他引路。

  季别云连忙转头嘱咐妙慈:“你先看着,我去一趟。”

  妙慈面色沉重道:“施主要小心啊,上次你受伤一事连住持都知道了……”

  “我自会留神的,走了。”他没多说,抬脚跑了出去。

  刚才那位沙弥已经走出很远一段路,季别云跑了几步追上去,问:“来人可说了身份?”

  沙弥摇摇头道:“只说与施主相熟。”

  好啊,这一天天的,来找他的人都不愿意自报家门。

  季别云又只好瞎猜,等他们赶到客舍外时,却在路边看见了徐阳。他还没来得及与沙弥道谢,徐阳便走过来将他往院子里拉去。

  “徐兄怎么了?”季别云跌跌撞撞地被扯到院子里。

  徐阳也不看他,只问:“哪个房间是你的?”

  他抬手一指,便又被拉进了房内。

  门关上之后,徐阳终于松开手,连珠炮似的说:“我奉王爷的意思来给你传个话,王爷给你指了一条路,就看你点不点头了。你快快做决定,我才好趁着王爷借口休息的空当去回话,不然等王爷回了圣上跟前我就进不去了。”

  季别云像是被连着弹了几个脑瓜崩似的,“等等,你倒是说我要做什么决定啊!”

  徐阳这才反应过来,给了自己额头一巴掌,“找你找得都慌了……王爷说让你去登阙会,你去吗?”

  “啊?”他这回是真没有料到,直接愣住了。

第20章 看戏

  徐阳以为他不知道登阙会是什么,赶紧解释道:“咱们大梁尚武,先帝还在位时便三年举行一次登阙会……算了我长话短说,其实就是一比武大会,赢了的人进宫封赏,京城南北军随便挑一个,直接领兵当中郎将。”

  这一通解释得确实言简意赅,季别云已经回过神来。

  贤亲王是真的想让他从军,眼见他对右卫没什么兴趣,便又劝说他去参加登阙会。也不知是为了替自己在军中增添些助力,还是别有原因。

  他抿了抿唇,斟酌道:“登阙会人人都可参与,故而先前我已经将自己名字报上去了。”

  这回愣住的人换成了徐阳,季别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谢过王爷好意了。”

  徐阳回过神来,气得在房间里踱步,一边道:“你有这计划何不告诉王爷?自己去得吃多少苦头?若是想避嫌,王爷他本打算让军中一位将军替你把名字呈上去,既可以让你顺利一些,又不必沾上贤亲王府的名头。有人扶你一把,不好吗?”

  他也不计较这话是真是假,双手行礼鞠了一躬,“好徐兄,多谢王爷苦心,也辛苦你跑这一趟了。麻烦你跟王爷说,我记着他的恩情,日后定会报答的。”

  徐阳一听这话赶紧摆了摆手,“说些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得了,我去回话了……那你这几日好好准备,届时也别逞强,若登阙会上出不了头还有右卫的底给你托着呢。”

  他笑着点了点头,一副宽慰人的模样,“知道。”

  徐阳叹了口气,打开房门往外快步离去。

  季别云嘴边的笑意凝住,往后一靠,背倚着墙壁。他既不想入了别人的圈套,也不想随意欠下人情。欠的越多,要还的也就越多,尤其是贤亲王这种人,欠了之后还得变本加厉地还回去。

  ……说起来,他已经欠了观尘不少人情了,看来要还很久了。

  **

  朝晖楼外人群密布,楼内的人也不少。

  娇生惯养的皇亲国戚们晒不得三月的太阳,也坐不得被人踏过的石砖地,大多躲在一楼借助楼阁的遮掩悄悄偷懒,或举着扇子打盹,或神游天外。其中对佛学感兴趣且能听懂佛经之人不多,毕竟天下从战乱中解脱出来也不过二十余年,见证了开国的这群人多是一些莽夫俗人,少有先帝那般的诚心,也少有闲情雅致。

  二楼是皇帝以及几位近臣的地盘,包括元徽帝的胞弟贤亲王。不过贤亲王一炷香前以身体不适为由出去散心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徐阳绕到朝晖楼后面的一片竹林中,在一片小池塘旁边,看见了自家那位广袖翩翩的王爷正带着两个小厮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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