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吃过饭,黎泽利落地背上包风风火火地出门,正打算坐地铁,李垣的消息“叮”的传来。
木圆圆:你走了吗?一起呀?有司机送。
黎同学欣然坐上顺风车,与室友一道回了学校。
黎澈揉着后颈从床上起身,一晚上的实践下来,四肢散架般的作痛。
昨晚,在他的怂恿下唐忍可真是敞开了发挥,一整夜学以致用,真真正正地达到了实践中检验理论知识的巅峰境界。
年轻人精神抖擞吃饱喝足地下楼做饭,被小恶魔磋磨到嗓子疼的猎物独自躺在床上缓了好半晌的神。
他走进浴室,拿着手机给黄铭丰发微信。
黎澈:有秦炀电话吗?发给我。
他放下手机刷牙,刚挤上牙膏,洗手台上的震动便一声接着一声。
小凤仙:?????
小凤仙:哈喽?要前男友电话?有事?
小凤仙:小朋友呢?你那么宠着的小朋友呢?
黎澈无语地将牙刷塞进嘴里,懒洋洋地回复。
黎澈:宠着呢,少操心,电话。
黄铭丰作为人民警察,就是个操心的命,立刻便又是一串消息轰炸过来。
小凤仙:你告诉我要干什么。
小凤仙:兄弟之间可以两肋插刀。
小凤仙:但我不能看着兄弟两条腿踏船。
黎澈:那叫脚踏两条船。
黎澈停下刷牙的动作,耐着性子解释。
黎澈:他调查过唐忍。
手机陷入寂静,黎澈刷完牙擦干嘴,黄铭丰那边再次有了动静。
小凤仙:150******33,他电话。
小凤仙:他在娱乐公司确实有条件查人,不太讲究。
小凤仙:好好说话,冷静。
黎澈:嗯,谢了。
他顺着洗手间的门走进浴室,坐到了浴缸边点了拨通按键。
“嘟”声响过四声,那边接听,但却没人说话。
很明显,秦炀知道黎澈的电话号码。
黎澈率先打破沉默:“是我。”
秦炀原本正在开车,他昨晚宿醉一夜眼下刚从酒店出来正打算回家换衣服,却接到了意料之外的电话。
车停在路边,他攥着拳紧张得脊背发僵。
“嗯,我知道。”他小心翼翼地应着,等待那把闸刀落下。
“离唐忍的事远点儿,别再查他了。”昨晚小朋友没细说两人见面后的细节,但黎澈大概猜到秦炀会做什么说什么,就是因为猜得到,他对这个人彻底失去最后一点耐性。
“……”秦炀咬了咬牙,听着黎澈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眼眶迅速积蓄泪水,他左忍右忍,还是问出了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他在那种环境下长大能是什么好人?攀上你……”
“秦炀。”
黎澈毫无波动地打断他的话,“我们从来不是一路人,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离我们远点儿。”
秦炀额头顶着方向盘的边沿无声哽咽,细弱的轻泣传进话筒,黎澈皱皱眉,说:“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再有下次,没有警告。”
秦炀抬起头平复着呼吸,听筒里那个磁沉的声音无情地留下最后一句话:“八年了,体面点儿。”
通话挂断,秦炀额角青筋暴起,他狠狠地将手机甩到副驾上,后脑重重靠上座椅靠背,眼泪不停地下落。
黎澈就是这样,撕破最后一点隐忍和客气过后,就会迅速改变态度,待人接物,近乎残忍。
秦炀知道,他太了解这个人,黎澈从不爱憎分明,对爱的人,他几乎无条件顺着,可一旦走出那个范围,再能看到的从来都只能是他的无视和决绝。
黎澈骨子里,冷漠透顶。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他哭着哭着竟是冷静下来,像是收到期盼已久的申请回复,哪怕是拒绝他也觉得一阵脱力般的解脱。
到头来,只有这个人亲自砍下的一刀才能让他彻底松手,秦炀苦笑一下,被自己上杆子找骂的行为恶心到了。
真是发疯,他以前从没这么贱过,大概真的是历尽千帆后才想回头,尝了无数滋味后才发现,最开始的那一个才是最好的,而令他意难平的,是那个最好的存在被自己一步步碾成老死不相往来的碎屑,再想拼合,难如登天。
黎澈收起手机,站起身的一瞬间,尾椎骨猛地钝痛一下。
浴缸太矮,他的老腰没能及时调整过来。
“哥?”唐忍端着早餐上楼,床上空荡荡,洗手间的门关着。
“嗯,洗脸呢。”
黎澈走出浴室,回到洗手间若无其事地打开门,一抬眼,小朋友明媚的神色看得他怔了怔。
他轻笑一声:“开心了?”
唐忍抿抿嘴,抿住上扬的嘴角,他长臂揽住黎澈的腰身力度适中地按着,“难受吗?”
黎澈被他按得有点舒服,干脆慵懒地靠着门框任由他动作,片刻后,纳闷地问:“按理说你才应该腰疼,我也没怎么动啊?”
他瞧着唐忍腰不酸腿不疼的清爽样子,百思不得其解。
唐忍闻言垂下眼,低声说:“你动了。”还动了挺久。
黎澈想了想,中间有那么一局,他确实是主要驱动力。
小糖人红彤彤的耳朵和甜滋滋的微笑看得黎澈忍不住唇角弯起,“喜欢啊?”
唐忍矜持点头:“喜欢。”
怎么样都喜欢,那样尤其喜欢。
黎澈笑了笑,冲他招手。
两人距离本就不远,这个动作只能是一种邀请,唐忍熟知的邀请。
他听话地凑过去,吻住黎澈清香薄荷味的唇,温柔地动作与昨晚那位判若两人,小恶魔受到压制,小糖人又回来了。
吻到呼吸不畅黎澈才退开几寸,笑眯眯地问:“还想吗?”
他虽然比唐忍大十岁,但也同样忍了很久,一个多月的时间,长压在心尖的头等大事得以沉淀,松了一口气的黎澈称不上困兽脱牢,也算得上冬眠入春。
适可而止这种话,他向来都是嘴上说说。
小糖人清透的眸子因为他的话一点点下沉,黎澈眼睁睁看着小恶魔逐渐复活,头皮细微地开始发麻。
“先吃饭。”唐忍摸上他的胃,手掌顺势滑到背后,嘴唇贴上他的耳垂野兽般嗅着熟悉的气味,像是确认又像是迷恋,他磁声低语:“吃完饭再来。”
黎澈侧开头任凭他闻着,喉结上下浮动,“嗯。”
这一“来”,就一直“来”到了唐忍出去同学聚餐才算结束,期间几日,断断续续,不见天光。
黎澈要是一株植物,这会儿肯定是蔫得透透的了,即便是相拥着补了一整天的觉也依旧挥不尽那股疲倦。
小恶魔仗着年轻,精神抖擞地出门赴会,他窝在沙发里一只手撸着唐毛毛的脑袋,一只手对着手机查看旅游攻略。
唐忍没出过这个省,大学即将生活在隔壁省会,四年的时间有的是机会游玩,这次假期还是应该去些远的有特色的地方。
比如海边。
唐忍慢悠悠地坐着地铁赶到聚餐的饭店,生活委员用剩余的班费订了一个双桌的包厢,几十人吵吵闹闹地三两凑成一小堆聊着高考感悟、假期计划和未来想法。
他作为插班生还仅仅与大家同窗几个月,理应很难融入氛围,但他刚一进门,原本闲聊的几个男生立刻冲他摆手。
“坐这坐这,给你留半天了。”
“考得咋样?群里你也不出声。”
唐忍坐到椅子上,那个问话的男生被另一个人打了一下。
“会聊天吗?上来就敏感话题?”
“你敏感人家不敏感,菜就菜,别回避。”
“滚,你个情商盆地。”
“能弄一个理科状元当当不?”
他接过于高义递来的啤酒,摇摇头:“没兴趣。”他的英语不是一般的拉胯,班级里别人能轻轻松松一百四,他最高分才得过一百四,十分的差距放在整个省里,恐怕会犹如天埑。
唐忍晃晃绿油油的酒瓶子,挑眉问:“喝酒?”
于高义踢踢脚边四个塑料大箱子,“喝,都得喝,都别跑。”
几分钟后,班主任到场,屋内的氛围瞬间燃烧起来,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起头,大家都跟着大声哄闹,年纪不大的老师推推眼镜,笑着举起双手向下压了压也没能平息同学们的热情。
所有人陆续回到自己的位置,每人手里攥着一瓶啤酒,纷纷站起身听着班主任哽咽的毕业感言和大学祝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型拜码头年会。
唐忍静静地听着老师发自肺腑的感慨,一个个看过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同学,他们的眼中满是单纯的炽热和灵动,热血与造作凝聚起他们的高中生活,这些人善良、纯净,普通又幸福的人生里最大的压力不过是学习和成绩,偶尔为了作业发疯,偶尔为了稚嫩的爱恋焦灼。
他偏头扫过眼含热泪的于高义和偷偷擦眼睛的同桌。
如果没有遇到黎澈,他绝不会有机会窥见这一场短暂却难忘的、正常人的青春。
他早已失去那种热烈,甚至从未拥有,但幸好,他有了最宝贵的人,最耀眼的光,那道光会带着他,他们一起,来过,见过,前行着。
唐忍难得地放开时刻收紧的那层膜,被于高义这个告白成功的神经病带动着一瓶接着一瓶,看他们两人之间自然轻快的气场,完全不会有人想得到他们曾经是单方面的情敌。
回到家时,唐忍体会到十九年人生里第一次大醉,话说不清楚,路走不直,蹲在玄关怎么劝都不进屋,低着头双手笔直地架在膝盖上,甚至连黎澈都认不出来。
“听话,先站起来。”
黎澈陪着蹲下身握着他的手哄着,小朋友迷离地看他一眼,又倔强地低下头。
“不听,不站。”四个字说得黏连杂乱,听不清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