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人抬手,拇指抚上漂亮的眼角,想擦去那抹无法忽视的红,轻声说:“能百毒不侵。”
黎澈沉默下来,喉结滑动,静静地描摹唐忍小心翼翼中夹着乖巧的瞳仁。
他曾以为这人是紧扣着那道标准线长的,今天,黎澈更深刻地意识到,唐忍分明是嵌进自己的心里,千真万确的量身定做,严丝合缝满满当当。
他缓了片刻,从那道猝不及防的心疼里回过神,说:“试试幸运牌。”
唐忍点头,收回手随机拿出一张黄色纸牌。
——幸运色:灰色。
这个牌面就很难立刻检验出效果和真假,看过后便换成黎澈去抽牌。
黑色挑战牌:当下最想做的事,勇敢去做。
唐忍读完文字看向男朋友,黎澈微笑着又去抽了一张黄牌。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根本不需要勇气,随随便便就做了,不过在那之前,他很好奇自己的幸运指引。
——幸运物:烟花。
两人双双愣神。
要是追溯到半年前,这还真是黎澈的幸运物,这样算起来这副牌竟然还有点准。
唐忍从短暂的冲击中抽离,耐不住地提醒:“挑战牌。”
他很好奇他哥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黎澈嘴上的笑渐渐加深,他淡然地向后一靠倚着床垫伸直长腿,问:“想吃药吗?”
唐忍第一秒钟还没立刻反应过来,待对上那双粼粼的眼神时才瞬间清醒,他悄悄咬合牙关,无声点头。
黎澈放松地将双手交叠在身前一副任由他随意发挥的样子,说:“那你看看,怎么吃方便?”
小糖人的软糯糖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露出内里时常收敛的恶魔底子,汹涌的眼神落在自己的专属解药身上,像是已经在思考从哪下口药效最好。
他嗓音略微沙哑,“这是你的挑战?”
黎澈理所当然道:“嗯,最想做的事,听说我可以帮人百毒不侵,就想日行一善。”
小恶魔扒皮完毕,突然拉住黎澈的手腕把人拽进怀里。
好人都不一定禁得住这样耐心的配合和引导,更何况唐忍这种病入膏肓的野狼崽子。
药,还是得吃了才能见效。
这一夜,本是对那所谓的幸运卡牌抱着轻率娱乐心思的黎澈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那两张被抽出来的黄色牌直至清晨都摆在茶桌上,不仅准,还准得可怕。
灰色,酒店的浴袍就是灰色,至于为什么会成为唐忍的幸运色,半宿解放不了双手的黎澈看着手腕上灰色的带子应该最有发言权。
而烟花,也根本不是一月一日那场人山人海的转折点,而是十点钟落地窗外毫无征兆炸起的粉色烟花秀,燃放地点似乎离酒店很近,窗边“束手束脚”的黎澈和“劳心劳力”的唐忍有幸占了个前排绝佳位置。
当时突如其来的第一响吓了两人一跳,随之骤然明亮的房间却也令愈发凶狠的小恶魔冷静下来,那之后,他的解药便体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温柔。
“真他妈准得离谱。”黎澈哑着嗓子歪在浴缸里,唐忍轻手替他洗头,敛着暖融融的笑没敢出声。
确实准。
第76章 倒V结束
“蜜月”短暂,唐忍要回国考驾照,黎澈在辉州新开的店铺还攒着诸多事务,一场令唐忍流连忘返的旅程在他半天翻不到头的朋友圈里彻底画上句号。
最后的动态是一张抓拍,图片中的黎澈在阳光下笑眯眯地捏着猫爪垫,披着光,背后漫无边际的海水晶莹碧蓝,整个人,澄澈美好却又无比惊艳。
文案一如既往,只挂着一个简简单单的emoji,一颗小药丸。
刚发送出去没多久,下面便多了几个评论。
黎泽:帅,好,刷屏好几天了兄弟。
黄铭丰:怎么你拍他就总有种干干净净的感觉?
哥回复黄铭丰:只有脏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干净。
黄铭丰回复哥:冲你这张嘴,逼着你家小朋友P图了吧?[微笑]
没过多久,黎澈的朋友圈也更新了一张照片:海上酒店的露天阳台上,面朝大海的唐忍双脚悬空地坐在木台边沿,回头冲着镜头淡淡地笑着,从来都是冷硬疏离的一张脸被那道笑意柔和得七七八八,眉眼里满是纯粹的依恋,甚至闪烁着清透的光。
文案上同样也只有一个表情符号,小恶魔。
黄铭丰的欠嘴又有了新的发挥平台,李垣隔着屏幕乖巧地挨个点赞,并不知道两条甜滋滋的动态下正刷新着一场单方面碾压的“血雨腥风”。
回国后,早已报考完毕的唐忍已经确定了未来的学校和专业。
其实当他们还在海里肆意无忧的时候,本省最好的一所综合大学先于成绩公示的步伐,提前给唐忍发了招生信息,被他当成诈骗短信无情忽略,结果第二天成绩一出,全省前五。
于是,唐忍在数学满分理综只扣了三分的优势下,随心所欲地报了辉州大学的应用数学专业,待到辉大各专业的分数线陆续发布后,他的录取几乎是板上钉钉。
八月初,黎澈开着车带唐忍回到阔别两个月的顺水一中。
暑假时期,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教学楼外独立的收发室还在开放,专门接收各大学邮寄来的通知书。
“呦!唐忍!”
于高义拉着女朋友的手隔着老远便瞧见他亲大哥那副酷拽的气势。
今天他本来约好和谭姗去剧本杀,结果走到半路收到学校发来的取件通知,女朋友对辉大好奇不已,逼着他当场转路回到学校,一定要感受一下学神的光芒。
唐忍刚从车上下来,闻声侧头,随意地点点头。
他也是上午收到的消息,这次倒是没有被当成电信诈骗。
谭姗尴尬地看了眼高高壮壮的前暗恋对象,环着于高义的手臂低头不敢再多瞄第二眼。
唐忍瞧见她躲闪中带着忐忑的眼眸,没说什么,回头弯腰,冲着大敞四开的车窗里说:“马上回来。”
黎澈松开安全带,“嗯,去吧。”
他目送着三个小朋友的背影隐匿进一中茂密的树丛中,缓缓弯起唇角,凝成一道格外热烈的笑意,仿佛达成了什么历经艰难险阻的目标,畅快淋漓。
路上,于高义笑嘻嘻地拍拍唐忍的肩膀,“我就知道我大哥上辉大是必然事件,牛逼。”
谭姗奇怪地看他一眼,禁不住又瞟上唐忍的棱线清晰坚毅的下颌角。
唐忍对彩虹屁全然免疫,只淡淡问:“法学?”
报考那天,于同学试图与大哥连麦一起填表,奈何跨国,只得在微信上同步跟进,他一门心思学法,除了辉大的法学,还报了另两所政法大学,非常专一。
于高义喜气一笑:“啊,法学,爽了。”
收发室离大门不过十米,被一大丛高耸茂密的树环绕着,三个人抄近路走了小树林中的沙土小径,一进门,还有一个同学也在取东西。
阿姨问他们:“孩子,是来取取通知书吗?”
于高义大方回应:“是,您需要什么信息?”
“学校和名字告诉我。”
阿姨放下茶水杯起身,两人异口同声:“辉大。”
正在登记的学生一听,忍不住悄悄看过去,吞下满肚子的惊叹。
阿姨也愣住片刻,称赞连连地给他们拿来对应的信件,那通知书看起来低调不起眼,每年却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能杀出重围得到这一封转折命运的纸袋子。
校门外,黎澈站在车边懒懒地斜靠着车门,看着他的小朋友捏着一个大信封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看见男朋友,唐忍毫无波动的表情迅速融化,嘴角分明没有多大的弧度,却显得温暖灿烂。
正午艳阳下,唐忍从容地一步步前行,肩头闪着金融融的光,瞳仁轻快肆意,从前脆弱的外壳碎成细屑,随着路过的夏日暖风飘散,一并带走的还有积压多年的阴霾。
眼前的男生正在叫他光明,他会愈发坚定,也终将彻底强大。
黎澈抱怀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胸腔满胀着灼热的心绪,心跳一点点加快,“咚咚”地敲击着耳膜,满心满眼,被这个人撑到极致。
唐忍走到他身边,见他粲然一笑,听他说:“看来我得去还愿了。”
他的小糖人真的摆脱了所有束缚,未来万事顺意,即将前程似锦。
唐忍一怔,想起了雪山上那尊慈眉善目的无名神像。
“你许愿我能考上辉大?”
黎澈轻笑,摇摇头:“走吧。”说完,他看了一眼小朋友身后的另外两位同学。
“走了,再联系。”唐忍回身冲他们简单打了招呼,于高义笑着摆手:“啊,再联系,拜拜。”
车身很快便融进街头的车水马龙中,唐忍还没从刚才的好奇中脱离,偏头问:“许了什么愿望?”
黎澈就知道他忘不掉,反问:“你许了什么愿?”
唐忍一顿,想起那个质朴又卑微的愿望,低声说:“还需要验证。”话音一落,他又问:“哥,你的愿望是实现了吗?”
黎澈单手转动方向盘,“差不多,基本上实现了。”
副驾安静下来,余光里,唐忍抿着嘴一副十分想知道的样子引得黎澈坏笑一下:“别惦记了,说出来该不灵了。”
“嗯。”唐忍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尾音仍夹着几分不甘。
“去吗?开学之前再去一次。”超长红灯亮起,黎澈调出显示屏上的日历,翻了一下,说:“下周有时间,呦,七夕啊。”
唐忍一听,顺着修长的手指看过去,14号那天明晃晃地写着“七夕节”三个字。
“去。”
他答应的干脆利落,两个行动派也自然不会拖延,提前两天便再次回到了那座满是回忆的雪山,只不过现在正值炎炎夏日,雪山上的雪也没有从硕大的太阳那拿到特权,融化得只剩下山尖上的一点,滑雪的冬日限定项目便名正言顺的被山地自行车赛道取代。
宽阔的滑雪场不可能只开办一种项目,越过了高尔夫这种两人谁都一窍不通的活动,他们将山里对普通游客开放的娱乐体验了个遍。
继滑雪过后,唐忍又发掘出一项奇妙的天赋技能:骑马。大概由于他时常锻炼,四肢和核心力量发达,在马场上,连负责对他进行一对一教育的安全教练都禁不住连连夸赞。
但上帝连续为他打开好几扇门,总归是要关掉某扇窗子。
今天,也就是七夕的前一天,他们去了射箭训练馆,唐忍信心满满地进去,胳膊疼手疼地离开,毫无异样甚至乐不思蜀的黎澈瞧着小朋友蔫嗒嗒的委屈样子又心疼又好笑。
唐忍有天生的肘外翻,射箭时拉弓的姿势只要有一点不到位的地方,就会在放弓的时候被弓弦狠狠击中小臂,一轮12支羽箭,最高纪录中耙四支,与隔壁早就在不断刷新十环纪录的男朋友相比,菜得萧瑟凄凉。
酒店里,黎澈撸起他的袖口,紧实的左臂上除去被护肘遮蔽的地方外,四散分布着几块均匀的淤红,估计今晚就会变成青紫。
“我们小糖人太可怜了。”黎澈轻手覆到上面,用自己泛着凉的手掌替那几处灼热的地方物理降温,面色怜惜,嘴上的语气却不怎么正经。
他转身从行李箱里翻出药膏,刚弯腰,后衣摆被人拽了一下。
“明天别穿这件了。”小朋友不满的语气没什么遮掩,直挺挺地传递出来。
山里温度不高,黎澈穿了一件干净简单的白衬衫,本来没什么,但偏偏今天阳光璀璨,黎澈的身形弧线总是能透过略显宽大的衬衫被勾勒得完美诱人,诱的是什么人他不关心,总之不能诱。
眼下,后衣摆竟还随着他下弯的动作滑上去一点,惊鸿一瞥间,也就露出一道窄得看不清的缝隙,宽窄他也不关心,露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