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梁莹听了莫名觉得别扭,但挑不出毛病,听着更像劝诫或者打趣。
她不喜欢。
饭吃得简单,一方面梁莹对他们两人确实都不太熟悉,另一方面,这段时间她手上的学生考研咨询得多,有些忙,吃完饭都没时间聊天就要回学校。
郁少池目送两人下楼后和服务员要了几个袋子,他要把吃剩下的菜打包。
杨楚航回来看到这番举动略显诧异,默默看他打包完才问:“想回去接着吃,还是明天吃?”
“不是,”郁少池又跟服务员要了一个大袋子,将打包好的统统装进去,“楚航哥家上来那条路有好多流浪狗,流浪猫,想着给他们带些吃的,反正浪费也可惜了。”
“那一排烂尾的别墅区?”
“对,就是那一排。昨天我们一起回你家的时候,我看到了它们。”郁少池认真地给袋子打了个结,非常熟练地把袋子放到杨楚航手中,笑眯眯说:“我打包,你来拎,咱们分工明确。”
“行。”
重新回到车上,杨楚航开了空调,望郁少池一眼,见他脱了防晒的外套,歪着头准备睡觉。
“其实在你之前,我还不知道律师也能是个心软的行业。我以为,像你们这种当律师,都要雷厉风行,一切以法律为主呢。”
这番话前后不着边,没来由,就像他的一句感叹。
“我不是好律师。”郁少池这样说着,侧脸看着杨楚航,“但,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弟弟。”
“知道了,好弟弟。”
这片烂尾别墅区是被开发商放弃的地方,由于钱款不足,一直停工拖到现在。
晚上路过还有几分阴森,这一带早被无家可归的流浪动物占领了。
以前杨楚航早出晚归,并没有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流浪猫猫狗狗,他惊讶于郁少池的细心,同时被这个人的善良折服。
他觉得,郁少池是一个很真实的人。
天色不早,由于就在杨楚航的住处附近,反正不是第一次留宿,郁少池跟他回了家。
家里只有一间卧房和一间客房,客房现在是张清余在住,前两天郁少池都在睡沙发。今天再来,郁少池有了一间自己的房间。
杨楚航带他去参观,边说:“再怎么说,我家这儿离你的事务所近,你的住处不是快到期了吗?别重新找房了,就在我这住吧,等你那边装修好了再搬过去也不迟。来看看你的新房间,看还喜欢吗,这些配色装修?”
房间在二楼,拐角的位置靠里,朝向好,光线足。郁少池显得兴奋,他轻轻捏着杨楚航的手腕,接着是猝不及防地拥抱。
“谢谢楚航哥,我在你这也有家了。等那边新家装修好,我也要腾出一间你的房间出来。”
又是那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充斥鼻尖,杨楚航有些不自然,轻轻拍着他的背,本能推开:“你不是给清余带了蛋糕吗?快送去给她。”
郁少池看着他,笑了笑跑下楼去拿蛋糕,过会儿切了小块给杨楚航拿上来:“你先帮清余尝一尝,有没有毒?”
杨楚航满脸问号,还是配合张嘴把那口蛋糕吃下去,品了品才说:“我觉得没毒,可以给清余吃。”
郁少池笑得停不下来,就着杨楚航吃过勺子又挖了一勺送到自己口中,问他:“楚航哥觉得这个蛋糕好吃吗?”
他唇上沾了一点白奶油,杨楚航看到强迫症又犯了,伸手帮他擦,收回手时,郁少池跟饿坏的小狼一样,揪着那只抹奶油的手指,含到嘴里,舔了舔,轻轻咬着含糊说:“楚航哥怎么能从我嘴巴上抢吃的!”
指尖温温热热,还有些发麻,杨楚航连忙捏着郁少池的腮帮子把自己的手指拿出来,欲哭无泪道:“小郁律师嘴巴真是利索,我下次注意。”
郁少池突然挨近他,浅浅呼吸都扑撒到对方脸上。
杨楚航闻到了似有似无的奶香,大概是那个蛋糕散发出来的味道,郁少池倾身,贴着杨楚航耳畔边说:“好吃。”
顿时,杨楚航的耳蜗发麻,接着串到脊背,整片一阵麻酥。
他觉得自己误会了,郁少池说的是蛋糕好吃。他竟然会不自觉以为说的是他的手指!
震惊之余,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郁少池依旧点到为止,他拿着蛋糕重新下楼。
张清余趴在茶几前画画,画上明显是一家三口。
郁少池把蛋糕放在旁边,闲着没事做指着上面的女人问她,“这个是谁呀?”
“妈妈。”
“那这个短头发的呢?”
“是杨叔叔。”
郁少池微微蹙眉,纠正她:“不是,他不是杨楚航。”
张清余始终是孩子,没察觉异样,立刻反驳道:“我画的就是杨叔叔。”
郁少池把那张画抽出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当着张清余的面撕了,冷漠道:“我说不是就一定不是。”
不仅他的动作,连加重的字音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危险气,张清余瞬间害怕得不敢说话。
下一秒,哭出声。
楼上的杨楚航听到声音快步下来。见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张清余哭得撕心裂肺,一旁的郁少池,手抬了抬似乎想安慰,又因无从下手而放下。
“%@~¥画@¥~叔叔……”
张清余哭得大声,哽咽着完全停不下来,断断续续说着什么,过来的杨楚航也听不太清。
他抱起张清余耐心地哄着,到了熟人怀中,女孩终于消停了些,但她不敢看旁边的郁少池。
这个叔叔有点坏,她不喜欢
郁少池为难,落寞地垂着眉,视线落在看着桌上撕碎的画上,“清余好像不喜欢我,我只是想看一看这画,结果就这样了。”
杨楚航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她认生,等熟悉几天就好了,别难过。”
郁少池轻轻地点头,神情依旧落寞,“楚航哥,我先上楼了,有些困,想睡觉。”
他转身上楼,杨楚航忽然觉得他的背影太过孤独,连着想起这人十岁起就在孤儿院长大,心疼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哄张清余睡了上楼看郁少池。
小郁律师真像他说的那样,是困了。杨楚航进房间时,小郁律师衣服都没换,趴着睡得香甜,外面下起了小雨,窸窸窣窣的响声一点点变大。
杨楚航过去替他拉被子,关了窗拉上窗帘,又把屋里灯都关了才退出去。
雨越下越大,后半夜打起了炸雷。
迷糊间,杨楚航听到有人敲门,睡蒙了的缘故,没有及时有反应。
可这个敲门声一直不停,隔一会儿就要敲一次,杨楚航终于有了几分清醒,起来开门。
竟然是郁少池,他惺忪着眼站在门边,眼眶中似乎闪了些泪花,小脸红得厉害。杨楚航下意识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果然会烫手!
一经对方这样的触碰,郁少池顺势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胸口,几分哽咽说:“打雷我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作者有话说:
二狗惊叹:这就睡一起了!!!
第7章 吻了他。
话没说完,又一道闪电带来一串炸雷,震耳欲聋之势,就差将房间的玻璃劈开,怀中的人跟着颤了一下。
杨楚航连忙抱紧,拍拍郁少池的肩安慰道:“没事,一个雷而已。”
这样的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缩在他身前的人该害怕还是在害怕,肩细细颤抖着。
“我做梦了。”郁少池深深吸了口气,仔细听着杨楚航的心跳声,慢慢平静后接着说:“我梦到我妈,还有那个男人。”
他爸。
“然后呢?”杨楚航分散着他的注意力,扶着肩带人往卧室里走,他记得床头柜里放了退烧的口服液。
他想去拿,郁少池就跟受惊了的兔子一般,他动一步,对方连忙跟着动一步,一刻也不愿分开,哪怕还在视线范围内的距离。
他的害怕由内而外,惊恐的模样莫名透着几分可怜,杨楚航为了消除他的害怕,只得问他做了什么梦。
郁少池回想着不愿面对,他贴着杨楚航的胸口,重新将整张脸埋着,自然光亮都不想看,手臂紧紧地抱着杨楚航的腰,过会儿才哽咽叙述。
“那个男人打我妈,他拿着手掌长的匕首,刺在妈妈身上,十几刀,身上,背上,腿上,头上都在流血……楚航哥,我怕,我好怕……”
听完,杨楚航的呼吸跟着一窒。
郁少池的脆弱不是装出来的,这个梦跟着他长大,是一直以来的梦魇。
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就是现在这样的天气,刮风,打雷,下大雨。
之后几年,每到这样的天气,郁少池都会睡不安稳,即便睡着也会被这个梦吓醒。
他当时也才十一二岁,他的童年是被这一滩血水染红的噩梦。
郁少池亲自说出口,比网上干巴巴弑妻两个字更令人动容。
杨楚航第一时间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抱着郁少池的手更紧了。他下巴轻轻蹭着郁少池的额头,彼此的温度融在一起,蔓上心头的是那种无法口述说清的心疼。
站了会儿,看他累了,杨楚航扶郁少池在床上躺好,做好一切,准备下楼接热水让他吃药。
郁少池半清醒半迷糊,怎么都不肯配合,被丢下的感觉弥漫开,满心都是要被丢下了,他又要被丢下了…
这个在法庭上不苟言笑为别人辩护的律师,在杨楚航快要出去的时候哭出声,他实在分不清是梦魇,还是现实。
他虚虚抓着空气,身上没有半点力气,也抓不到什么东西,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他想抓住的人影,慢慢地消失在他的视线。
杨楚航听见哭声,半点办法都没有,重新回来,“少池,哥去给你接杯水,你好好躺着,我马上就回来了,别哭好吗?”
“不。”
“不是离开,只是接水给你吃药,还会回来的。”
郁少池泪眼惺忪看着他,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握着他的手忽然收紧,又松开,靠回去:“你要快点回来。”
杨楚航再回来,郁少池缩在被窝里,团成一团,连头都不愿外边。
他轻轻拉开被角,温声细语地喊他:“少池,吃了退烧药再睡。”
起初郁少池不愿动,但声音是杨楚航的,他又舍不得不看杨楚航,于是探出脑袋,伸出手仍要牵着这个人。
“你人有些烫,把这个药吃了,明天还不好的话得去医院看看。”杨楚航一手被他牵着,一手拿了药,喂到他嘴里,立刻送上一杯温水。
做完一系列,杨楚航重新扶他躺下,起身关窗,外面的雨已经小了。
郁少池闭着眼往旁边挪了挪,在身侧留了个位置,默默等杨楚航过来。
“楚航哥…”
等人过来,郁少池的脑袋一半缩到被窝里,同时往杨楚航那边凑,小声试探:“抱着我好不好…”
其实没什么,看他这么怕的份上,杨楚航揽着他的腰,把人往怀里送,边安抚着:“睡吧,天亮就不怕了。”
郁少池轻轻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