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迎接她到会客室,期间根本没看那个黑老大一眼。黑老大心里觉得挺憋屈的。纪玲珑指着黑老大,说:“这个是小黑,我从地球买来的玩意儿,不太听话。想说你们学院能否教化这样的顽徒?”
虽然让黑老大以这种方式潜入学院是一早说好的,但被称为“玩意儿”的黑老大心里还是十分不爽,并且把这份不爽大大方方地写在脸上。
院长不免多看黑老大两眼,呵呵一笑,说:“看出来了,确实是地球男人的样子。”说着,院长又叹口气,道:“像您这么尊贵的小姐,大可以选择本地男人啊,柔顺可爱,容貌也好,何必要地球上的臭男人呢?”
纪玲珑笑答:“尝尝鲜嘛。”
她这十足纨绔姊妹的样子,让院长无言以对。但在巫星,女人确实有任性的资本,也有风流的资格。院长便答:“好的,我们正打算进几个插班生,这个可以来的。”
纪玲珑点头:“那就劳烦院长了。”说完,纪玲珑又环视四周,问道:“阿眉呢?他还好吗?”
院长便叫人把陈昭眉召来。
陈昭眉单独前去院长所在的会客室,在路上正和金守贞迎面撞上。金守贞一看到陈昭眉,脸上就一下刷白了,低着头转过背,绕路就走了。
陈昭眉也没多看他一眼。
自从上次戏楼的事件后,金守贞便惶惶不可终日。他再也没有去挑衅白瑰,更不会去欺负陈昭眉,甚至也不太爱和损友们说说笑笑了,总是郁郁寡欢的。旁人也能看出他状态不对,可是,他在班上结交的那些都是塑料朋友,是不能吐露真实的烦恼的。至于家人,他也不敢告诉。
烦扰的情绪使他彻夜难眠,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就是他的贴身男仆了。
那个男仆知道这件事挺大的,但他也不赞成把这事告诉家里人。原因没别的,出了这么大的事,金家人必然会震怒。这时候,这个贴身男仆肯定是要受罪的,而且是受大罪。说到底,金守贞在学院里,可是出不去的,负责策划、实践买通戏楼领班和混混的都是男仆啊!金家人知道了,还不把男仆打死才怪!
男仆当然力劝金守贞不要告诉家里,一边又说能找到黑市医生帮金守贞修复守宫砂。
金守贞这边采取了男仆的建议,但心里还是很不安的。
对此,陈昭眉已经不太在意了。
他走到院长的会客室里,推门而入,便见院长、黑老大和纪玲珑在房间里。纪玲珑带来的女护卫则守在外头。
见陈昭眉来了,纪玲珑站起身,笑着说:“好啦,院长,我和阿眉有些话要私底下说……”
“我明白的。那你们先说话,有什么事的话,拨这个内线电话到我办公室就行。”院长指着放在柜子旁边的老式电话说道。
说完,院长便先行离去了。
一看到院长走了,黑老大马上坐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哼出一口气,说:“真受不了!唉,我居然还要进男德学院做学生!我为什么要体验这种人间疾苦?”
听到黑老大要学男德,陈昭眉惊讶得眼珠都要瞪出来了。等反应过来,他又觉得好笑,哈哈地笑了两声,说:“不是吧?这也是为了白瑰的事吗?”
“不是。”黑老大烦躁地拿出一根烟,抽了一口,“是别的任务。”
在旁边的纪玲珑一把摘掉黑老大手上的烟,粗暴地掐断。黑老大不满意地瞪她:“抽口烟都不行了?你还真当自己大姐头?”
纪玲珑说:“室内不抽烟,地球男人也该遵守这样的规则吧?”
黑老大咳了咳,没好气地摆摆手。
陈昭眉便说:“所以,黑老大来潜伏,是另有任务。那么你们说的,跟白瑰的PLAN B……是怎么回事?”
黑老大翘起二郎腿,说:“这不简单吗?只有女人和药剂能抹掉守宫砂,既然没有药剂了,我们只能缺德一点,用女人了!”
说着,黑老大指了指外头:“那边有六个呢。都是专业雇佣兵,高水准的,总能治得住那个白瑰了吧?”
陈昭眉一听“六个”,脸色就已经大变,又听见是专业高水准雇佣兵,更是下巴都要合不上了:“这……这……”
纪玲珑耸耸肩,说:“根据情报,白瑰是白家嫡子,因为家中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全家的巫术资源都倾注在他身上了。因此他虽然是个男人,但实力应该不会太低。找六个高级雇佣兵,也是出于稳妥的打算。”
陈昭眉只能说纪玲珑猜得不错,白瑰确实实力不低,是一个隐世真言师。陈昭眉皱了皱眉,试探地说道:“不会吧?我看白瑰每天就是琴棋书画,连搬个桌子都没劲儿,有那么厉害吗?”
纪玲珑笑道:“这个可不好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陈昭眉脸上闪过非常尴尬的神色道:“难道……你们打算让六个女人……轮流……”
这话也不好说完,但意味也非常明确了。
黑老大哈哈大笑,说:“不至于不至于……”
纪玲珑摇摇头,说:“我们只是要毁他的清白而已,不会做到那个程度的。”
陈昭眉越发疑惑不已:“他到底开罪什么人了?做这种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喂,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黑老大不耐烦地说,“你干就完了呗。而且,这活不比你以前那些打打杀杀的轻松吗?”
确实轻松,但也确实不轻松。
以前打打杀杀,但都有一个正确的目的、一个正义的理由,这些可以提供他一段畅快淋漓的经历。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让陈昭眉觉得不适和诡异。
从一开始,陈昭眉就觉得这事很奇怪。不过,作为地球人的他当时还是很难理解巫星男人的处境的,便仅仅觉得荒诞奇怪。
接触了这个男德社会之后,陈昭眉更确认这事儿不对劲。
纪玲珑好像看出了陈昭眉的不自在,她招呼陈昭眉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心平气和地说:“从前让你去处理反人类的敌人,或是残杀妇孺的恶霸,你觉得自己做了对的事情。但现在,你看到的是一个与世无争的美人,他的生活即将被毁掉,所以你很难认同,对吗?”
纪玲珑说的不完全是对的,但起码对了一大半。陈昭眉微微颔首:“有点儿这个意思,但不完全是这样。”
纪玲珑说:“组织也是有自己的原则的,并不是什么委托都接的。曾经有很多报酬丰厚的委托,组织都拒绝了,因为这些委托不人道,不符合组织的原则。我相信,办了这么多任务的你,应该也已经有所体会。我认为这一次,组织也是有自己的理由的。我们要相信组织。”她的声音柔和,语气坚定,好像一位在与孩童讲道理的幼师。
陈昭眉没有说话,脸上是一片沉静,像是听进去了,但也可能只是敷衍。
黑老大还是那一句:“你还想不想见你父母了?”
陈昭眉眉心皱了皱,嘴角却咧出一个笑:“行,老大说啥是啥呗。”
纪玲珑想了想,说:“不过,如果要启动PLAN B,其实也不太需要你的参与。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先行回避。但这样的话,这次的奖励你就不能要了。”
“你是说,”陈昭眉眼睛睁大,“我可以中途退出?”
纪玲珑点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的话,我会替你写报告,我认为上头是会理解的。”说着,纪玲珑拿出准备好了张飞船票,放到陈昭眉的口袋里:“你也好久没回去看父母了吧。”
陈昭眉茫然看着纪玲珑。
他和纪玲珑不算太熟。一直负责陈昭眉的直系上司都是黑老大,他还真以为组织里都是黑老大这种风格的,没想到还有纪玲珑这种接头人。
陈昭眉定定地看着纪玲珑半晌,才说:“我……我想我不应该……”
“你好好想想再决定吧。”纪玲珑和颜悦色地说。
陈昭眉在院长办公楼那里待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按照院长的吩咐,带着黑老大这位“新同学”去宿舍安顿。
因为黑老大是地球人,院长对他的处理还是比较谨慎的,并不打算让他和巫星的“好男人”们住在一栋宿舍。黑老大被带去单独的宿舍栋,也没有给他安排贴身男仆。但黑老大自己是不打算动手打扫的,就指挥陈昭眉把老宿舍给打扫一番。
陈昭眉只好任劳任怨地扫地擦地擦窗户。他在白瑰那儿还能摸鱼偷懒,在黑老大眼皮子底下那是不可能的。
等他把浴室水龙头都擦得蹭亮发光后,坐沙发上看报纸的黑老大才大发慈悲地说:“行了,这样也够了,差不多了。”
陈昭眉轻呼一口气,说:“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陈昭眉拿纸巾擦了擦汗,举目望向窗外,但见夜空黑乌乌的,繁星点点。
陈昭眉吐了口气,说:“这么晚了。都八点了?”
黑老大也抬头,看了看时钟,说:“是啊,这时候了,那个白瑰应该已经被弄完了吧?”
陈昭眉闻言大惊。
黑老大抖了抖手里的报纸,说:“你以为真让你来打扫卫生的?纪玲珑看出来了,你对白瑰有感情了,怕你不好意思,才故意支开你,让你来打扫卫生的。”
陈昭眉脸上惊色一闪而过:“你是说……”
“好了,你现在去看看,确认一下进展。”黑老大把报纸叠起来,丢到茶几上,“如果实在受不了想退出,你就拿着纪玲珑给你的飞船票先回呗。”
说着,黑老大把两条腿搭在沙发上,自顾自地抽起烟来。
在室内充满令人不快的烟臭味前,陈昭眉离开了。
从老宿舍到豪华宿舍的路上是一条不长不短的林荫道,两旁的矮树上长着奶油黄的花,在静谧的夏夜里吐露芬芳。陈昭眉迈着急促的步子一路疾跑,充盈着甜腻花香的风不住地在他面前刮过。
他的行动非常快,没过两分钟,他就跑到了宿舍楼下。
抬头,就能看到豪华宿舍楼一排排宽敞的阳台。
白瑰的阳台在第九层,也是最高层。
按照六个雇佣女兵的身手,要爬上九层楼并不难,更何况,那个连接落地窗的大阳台完全没有防盗的作用,反而有种“欢迎来偷”的开放感。
陈昭眉也确实看到,六个雇佣兵在阳台上站着,站得非常笔直。
他的心跳得飞快,就像是下一刻就要从嘴里蹦出来了:“来不及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那六个雇佣兵排成一排,整齐划一地转身,面朝天空,没有一丝犹豫地从阳台探出身体,一跃而下!
陈昭眉吃惊得闭不上嘴,就看到这个六个人接二连三地从阳台上跃下,一个接一个地砸在了宿舍楼下的草坪上。
砰砰砰砰砰砰——
身体从高处坠下发出的巨响,很快引起宿舍住户的注意。有的人已经跑到阳台来察看了。
陈昭眉怕被人看见,赶紧跑进林荫里,转身就要钻入丛林深处。
不曾想,他一转身,迎面就撞上了一个高大的人——这个人身上散发一股幽香,是陈昭眉熟悉的淡淡香气。
陈昭眉吃惊地一抬头,看到白瑰站在他面前,身上仍是穿着那一套保守的雪白长袍,脸上仍是带着那种若无其事的冷静。只是,在树林的阴影里,他那张完美的脸庞透出隐约的森冷。他眸光明亮,落在陈昭眉身上。
陈昭眉下意识地感到极为紧张,后退半步。
他是一个很遵从本能的人,敏锐的直觉帮助他规避了很多风险。他这次也遵从直觉的判断,选择转身撒丫子跑。
然而,就在他准备猛地一个冲刺的时候,白瑰的声音随风送入他的耳里:“站着。”
——这不是普通的一个祈使句。
这是真言。
真言咒语的力量犹如绳索一样将陈昭眉捆住,明明是逃跑小能手的陈昭眉现在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不得挪动分寸。
白瑰的目光落在陈昭眉的口袋上。可能因为陈昭眉刚刚跑得太急,口袋里颠簸着露出半截票单。白瑰伸出手,用细长的指尖把票勾出,摊开一看,便认出这是一张通往太空的飞船票。看到这个东西,白瑰笑了一下。
“好阿眉,你打算飞哪儿去?”白瑰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晚风拂过的几朵玉兰。
第14章 陈昭眉的腿
陈昭眉嘴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发出敷衍的回答,准备说出口的话就被宿舍楼传来的骚动声给打断了。
骚动,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毕竟这儿有六个人坠楼了——而且,还是女人。
大晚上的男德宿舍里出现女人,就好比羊圈里跑出了狼,十足的骇人。
白瑰也听见了骚动,便对陈昭眉说一声:“走吧。”
这话一出,像是灵药入体一般,捆绑着陈昭眉双脚的沉重感不翼而飞,他的行动力一秒恢复了。
但是他并没有松一口气,非常拘谨地跟在白瑰的身后,从林荫里走出来。这时候,草坪上还来不及出现围观群众,大多数人都在阳台上往下望。他们看到六个倒地的女人,然后,便是白瑰和陈昭眉从林荫里走出来。
陈昭眉瞅了一眼,草坪上的雇佣兵倒在血泊里,模样凄惨,但倒还是喘着气的。毕竟,这些雇佣兵在修炼巫术的时候也很注重强化体魄,从九楼跌下来是死不了的。不仅如此,按照陈昭眉的经验,正常情况下,她们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使用治愈法术疗伤了。
然而,这六个雇佣兵如折断手脚的木偶一般,泡在血水里,生硬地呼吸着,毫无康复的动静,只能无力地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当她们的目光碰到白瑰的脸庞时,恐惧更是不加掩饰地从眼神里喷薄而出,几乎把理智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