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忏悔人的私密和隐蔽,忏悔室的出入口都被漆黑的遮光布所掩盖,外界的光线很难透进来,因此盛霜序看不清沈承安的表情。沈承安的头轻轻压着盛霜序的腿侧,盛霜序能够隔着一层西裤,感受沈承安颈部的脉搏震动,以及温热的体温。
沈承安喜欢与他的老师肢体接触,即便这是在他最厌恶的教堂,他也能从中获得极大的满足感与安全感。
“老师,我想和你说说我的事情,”沈承安在黑暗中开口,“我想向你忏悔……为我做过的所有错事忏悔。”
沈承安高考后并没能如普通的高中生一般享受大学前的暑假,玛利亚最开始根本没有让他在中国发展的打算,一方面她确实思念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对他抱有母爱,但另一方面,她也想要凭借沈承安掌控家族企业。
盛霜序的那通电话为玛利亚敲响了警钟,他对同性的爱慕不是一个以天主教为根基的家族所能容忍的,纵然玛利亚有过反抗家庭的经历,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且更不想让沈承安的性取向被觊觎他们母子的人知晓。
沈承安就因此被送去了同性恋矫正机构。
沈承安没得选,他才刚成年,没有经济自主能力,又远在异国他乡,那时的他连英语都不会讲,更别提去反抗他的母亲——玛利亚伪装得也很好,只要沈承安听她的话,满足她的掌控欲,她就可以在她的儿子面前成为一个慈母。
玛利亚甚至没有向沈承安解释接下来要去哪儿,沈承安就被所谓的医生与护士捆绑起来,拖拽进病房中。
那是沈承安此生最为痛苦的经历,乃至伤痛的边界也随之扩散,任何擦边相关的事物都会引发他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他不敢踏入医院,不能听到任何与同性恋相关的词汇,也无法相信任何人、对任何人抱有爱意。
沈承安最初觉得自己没病,也没意识到这地方并不是生在文明社会的他所能认知全面的,他不肯接受“医生”的治疗,不肯吃那些叫他脑袋昏昏沉沉的药物,因而就被强行转移到了特殊病房里。
“人会刻意模糊遗忘痛苦的回忆,好让自己能够坚持活下去,”沈承安垂下脸,鼻尖摩挲着盛霜序的大腿,说,“我都快记不清那时具体发生什么了,就模模糊糊记个大概,只知道自己每天都过得很不好,绝望到连逃出去的信心都没有,甚至满脑子都是想要自杀——我现在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被重点关注以后,我无时无刻不被男护工监视,一旦不听话,就会挨打。”
挨打其实是最轻的惩罚,沈承安性子倔,肉体上的疼痛都能忍耐下来,那些人发现不能把他打服,就又换了种“治疗方法”。
沈承安不肯吃药,就没有饭吃,倘若还是不肯,他们就捉住他,上针管打进去,那些不知名的药液还具有镇定的功效,沈承安也只能在打药后的那段时光安静下来,药物侵蚀他的大脑,五感也随之钝化,沈承安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能想,宛如灵魂出窍。
但同性恋终究不是病,哪能通过药物就能矫正好呢?
沈承安已不记得自己被绑在电椅上经受了多少次折磨,特殊病房内没有窗户和灯具,也没有任何可以穿透进入室内的光线,唯一的光芒就是投影仪的指示灯,沈承安就被关在压抑漆黑的病房里,全然不知时间流逝,也无法区分昼夜,眼前循环播放着男同性恋的影片。
电流随着影片的播放,残忍地穿透他的脊背、胸腔、大脑,随着护工的调整电压逐步加强,到最后沈承安失去了所有只觉,身体却已牢牢记住了这股痛苦、与同性恋影片所挂钩的痛苦——他们就要通过折磨肉体的手段,一步步摧残压垮他的精神。
他们称这为巴甫洛夫疗法,沈承安就成了实验中的那只狗,此后只要看到任何能够唤起这段回忆的事物,他就条件反射地恶心干呕。
沈承安曾经试着在例行电话里向玛利亚求救,但他受人监视,不能讲太多,玛利亚听不懂他的暗示,也不了解他的状况,她只觉得他在被“治疗”,只要是“治疗”,就总要吃点苦。
至此沈承安的一切反应都如他们所愿,但他们并没有收手的意思。
饱受矫正治疗折磨的沈承安从未放弃反抗,在挣扎时咬破了护工的手掌,工作人员为泄愤,把他拖进了地下室。
矫正所的地下室主要用于堆放杂物,里面有一张破旧的病床,沈承安就像狗一样被锁链捆住脖子,拴在病床的铁栏杆上。
铁链不算长,他只能坐在积灰的水泥地面上,膝盖和手掌因粗暴拖拽而摩擦得伤痕累累,血液、汗水和泥土泥泞地粘在他皮肤上。
那个关他进来的男护工说:“为了让你早日变成正常人,我们要换个新疗法。”
“小同性恋,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啊。”
第132章 干净
“小同性恋,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啊。”
这句夸奖如同恶魔的低语,步步向沈承安逼近。
男人走近了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沈承安,从口袋里掏出了印着邵清照片的头套——
这也是沈承安长久以来所经受的“治疗”,他们通过玛利亚获得了邵清的信息,就把邵清的照片p到图片、视频里去,强迫沈承安去看,以达到让人条件反射产生厌恶的目的。
邵清人已经死了,没有人会为了他追究照片的权益,他离异的、抛弃他的父母也不会。
现如今,男人把印着邵清的头套套在了自己头上。
沈承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尽可能地往后退缩,后背已紧贴住铁床的床沿,退无可退,冰冷的铁锈味混杂着消毒水味、堆积的尘土味将他包围,无孔不入地占据了他的鼻腔。
沈承安一手抓住禁锢着脖颈的锁链,另只手无措地在背后四处摸索,在床底下摸到了一把剪刀。沈承安抓住了剪刀刀刃,将它藏到了背后——这把剪刀不知道在这儿放了多久,沈承安摸了一手的灰,与手心的冷汗黏成了泥,铁锈钝钝地刮蹭着他的指肚。
“小东西,你为什么不听话?”男人挪开挡在床前的木椅,椅脚摩擦水泥地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你不配得到天父的关爱和救赎。”
沈承安不敢说话,他只能攥紧手中的剪刀。
沈承安跪坐在地上往上望,只能看见男人拴在啤酒肚上那松垮的白色制服裤。
“你需要好好治疗一下,你得听我的话。”
男人在沈承安的面前,解开了裤头的绳结。
“就一会儿,这个治疗不会让你痛的。”
人为了生存下去,会特意淡化记忆中的痛苦,以至沈承安都不大记得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男人走近了他——等理智再回归时,他的剪刀已经插进了男人的肚腩里。
男人裤子还没来得及脱下,就被裤腿绊倒在地,动脉割破后的出血量很大,溅了沈承安一身,在他身下积起一摊湖似的血泊。男人因剧痛而愤怒不已,他踉跄着爬起,一手掐住沈承安的脖子往地上砸,一拳拳猛砸沈承安的眼眶。
沈承安眼前的世界被染红,印着邵清照片的头套也被鲜血所浸湿,直到他再也张不开眼,也不知身上混杂的是自己的血还是男人的血,只能抓紧自己的剪刀,忍下眼部传来的阵阵剧痛,胡乱地往男人身上戳。
他只知道,如果不反抗他就会被杀死、会被玷污,会永远无法从地狱里逃出去。
沈承安眼前漆黑一片,最后只听见了一声护士的尖叫,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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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承安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下意识抱住了盛霜序的小腿,因此盛霜序能清晰地感受到沈承安手臂肌肉的颤抖,他心里一软,不禁探出指尖,轻轻触摸沈承安的后颈。
沈承安被盛霜序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现在很敏感,立即就想要闪避躲开,最终却为了他的老师硬生生忍下,讨好似的用脸颊蹭了蹭盛霜序的手腕。
沈承安皮肤冰凉,冷汗黏腻腻地缠着盛霜序的手指。
盛霜序犹豫片刻,还是把心中的疑虑问出口:“沈承安,你的眼睛也是在那时坏掉的吗?”
这对于沈承安而言本是相当禁忌敏感的话题,沈承安却毫不在意在他的老师面前揭开伤疤,说:“我从医院醒来后,左眼就看不见东西了,后来就做手术装了义眼——不过,我不想让你看见我摘下义眼的模样,那样太丑了,我想在你面前更帅一点。”
“我年纪小,被算作是正当防卫,出事后我妈妈立即把我从戒同所里带走,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提那天的事儿,我还以为那个男人被我杀死了……”
接下来的话沈承安没有说。
盛霜序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该在那个时候告诉你妈妈的。”
“我不后悔,老师,”沈承安小声说,“如果经历这一切就能让我抓住你,那么什么都是值得的。”
即便是相处了这么久,听到沈承安这样痴狂的话,盛霜序心中还是震惊不已,他知道沈承安的痴情与执着,却很难想象到他愿意付出到这种地步。
盛霜序抚摸沈承安后颈的手微微一顿,就被沈承安捉住了手指,往自己脸颊上贴。
“你不要嫌弃我,老师,”见盛霜序沉默不语,沈承安胆怯而小心翼翼地继续开口说,“我没有被他——”
他实在说不出后面的话,便换了个措辞:“我很干净,我从小到大就只有你。”
盛霜序一时不知道是该害羞还是为沈承安的卑微而心软,他的心脏随着这句“干净”搅成一团,酸涩涩地充盈了他整个胸腔。
盛霜序说不清自己是欢喜还是难过,便已大脑不经思考地安抚说:“我怎么会介意这些问题……”
这话一说出口,明里暗里就仿佛要与沈承安建立什么关系似的,盛霜序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说出的话不能立即回收回去,他话里的潜含义也都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沈承安耳朵里。
沈承安为盛霜序言语中、对自己爱意含糊不清地认同感到惊喜不已,他把贴在自己脸侧的、老师的手指按紧,就想要把自己与盛霜序融为一体似的,滚烫的泪水也往盛霜序指间渗。
“老师,谢谢你,”沈承安回忆过往痛苦的时候能忍住泪水,最终却因为老师的认同而哭泣不已,“即便你对我只有一丝的喜欢,我也就想要单纯地去爱你……”
为了能够获得被爱的希望,他想要向他的老师忏悔。
“我做过太多错事,如果能够弥补我的错误,如果能让你对我哪怕有一点好感——就算叫我去死,我也愿意。”
贴着沈承安脸颊的掌心仿佛被胶死死黏住,盛霜序无法在此时挪开自己的手掌,沈承安很乖,也很黏人,他侧过脸,轻轻啄吻盛霜序的手腕。
“老师,我可以坐到你身边去吗?”沈承安生怕他的老师跑了似的,另只手臂还紧紧缠绕着盛霜序的小腿,哽咽地祈求道,“我很想抱紧你,也很想吻你。”
“如果你不喜欢就维持现状,只是、只是你的手指好软,可不可以继续摸摸我的脸颊和后颈?”
作者有话说:
沈:没有安全感,想和老师贴贴贴贴贴贴贴贴贴贴贴贴……
第133章 沦陷
沈承安肌肉很多,以至全身都硬邦邦的,他只有脸上有点肉,盛霜序知道沈承安的脸会很软,便没有回应沈承安的请求,也没想好要怎么回应,沈承安渴求他的抚摸,他的手指就已不听使唤地开始在沈承安脸上打转。
二人的皮肤就隔着层黏腻腻的泪水,盛霜序的手拂过沈承安的脸颊,轻轻贴住他柔软的下巴,沿着喉结往下摸,最后又绕到了沈承安的后颈处。
与最开始冷冰冰的触感不同,沈承安的皮肤随着盛霜序的抚摸逐渐升温,几乎要把盛霜序的手指融化。
沈承安好乖,盛霜序想,他开始摸得心猿意马。
沈承安任凭盛霜序的手指动作,他压下心里的躁动,从喉咙里可怜兮兮地挤出了一声:“老师……”
他想要抚摸,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更多——
盛霜序恍惚中抽出另一只手,双手捧住了沈承安的脸颊,垂头俯视他,说:“你不要哭了。”
在黑暗环境中待得太久,盛霜序能够模模糊糊地看清沈承安碧绿的瞳孔——沈承安已同样也在专注地望着他的老师,他明明已经止住泪了,却又被这一句话引诱得悲伤起来,说:“老师,对不起。”
“我不配你的爱,但人都是贪心的,我只想要你爱我一个人。”
盛霜序当然不可能只爱沈承安一个人,他还要把自己的爱分配给囡囡,而沈承安的爱就全部都倾注给他的老师。
沈承安对此很清楚,这样并不对等,也算不上公平,可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双方就已经越陷越深,很难再分出个谁盈谁亏了。
盛霜序觉得自己又要被蛊惑了,不管沈承安有心还是无意,他总能让自己的自制力变得形同虚设。
盛霜序把手指插进了沈承安的短发,沈承安的发质很软,发梢柔软地绕过指间,缠绕住盛霜序的手指,缠得盛霜序再也抽不开手,全身的触感就集中在这一处,人也仿佛被头发缠住了似的。
盛霜序抓紧沈承安的头发,轻轻吻了下去。
被沈承安完全“蛊惑”的那一瞬间,盛霜序听见了心脏在胸腔的爆炸声。
——你完了,盛霜序。他这么对自己说,我完了。
就仿佛这样能够缓解被成功勾引的羞耻和尴尬似的,盛霜序仗着室内漆黑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带有强迫意味地亲吻了沈承安。
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往后会不会后悔,等盛霜序恢复理智时,他的舌头已经开始笨拙却又自然地去翘沈承安的牙齿了。
沈承安完全呆住了,像木头一般跪坐在原地,他甚至遗忘了接吻要张开嘴巴,逼得盛霜序恼羞成怒,狠狠拽了一把沈承安的发根,都快把他头发给揪下一撮来——
“你是傻子吗?”
盛霜序又气又恼,沈承安的反应在他眼里就像是刻意勾引他、而后又把他的方寸大乱视作儿戏,他得不到回应,恨不得立即回去做弥撒,只想要羞愤跑走,下一刻,就被沈承安死死掐住了腰。
沈承安没有再询问能不能坐到他的老师身边去,而是直接把他的老师从座位拖了下来,盛霜序差点就被吓得尖叫出声,而后一屁股坐在了沈承安的大腿上。
沈承安把脸埋进盛霜序的胸膛,呼吸愈发粗重,喃喃地说:“我是在做梦吗?”
盛霜序冷静下来后顿觉颜面全无,不肯接他的话。
沈承安贪婪地猛嗅盛霜序身上的皂角香,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说:“老师,如果这是梦的话,你还能再吻我一次吗?”
盛霜序心里想着打死不肯再亲他,沈承安却磨人得很,原来他这样的男人也会不停地耍小性子撒娇:“老师,我错了,我刚刚太高兴了,求求你,就亲我这一次……”
盛霜序本就为自己方才的行为羞耻得不行,沈承安攥着他的腰不放他走,附在盛霜序耳边一遍又遍地唠叨,非要他的老师再亲亲他。
盛霜序心一横,干脆又堵住了沈承安那张喋喋不休烦人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