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许久未碰见如此儒雅绅士的雄子了。这位雄子大人虽然相貌不出彩,但是那充满格调的厚重风衣,衣物包裹之下高大笔挺的身材再加上那摄人心魄的浅笑,简直性感极了!
店员害羞地低下头,掩饰自己不断上翘的嘴角,尽量小声说话,怕暴露出不必要的情感。
“雄子大人,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面对店员目光躲闪的诡异行为,莱文沉吟,兹林雄子的风评难道如此差吗?连续两次碰到的虫族都对雄子畏首畏尾。不过,若是能恰到好处地利用一下这种情绪也不失为一个好策略。
于是,莱文也不拘泥于寻常礼节,大方地在花店里观摩,让店员放下手头工作为他讲解。
他像是刻意刁难似的把摆设显眼的植物问了个遍,上至植物概况,下到其在兹林星种植分布的点位,一路问得店员失去了怯意,口齿流利起来。
末了,莱文亮出无辜的微笑向店员问道:“没有打扰到你工作吧?我只是……想多和你聊聊天。”
店员揉了揉发烫的耳垂,僵硬地摇了摇头。
莱文在心底无奈叹息。这个表现,自己果然是被讨厌了。可是获取的信息还不够充分,只能委屈一下店员了。
“其实这些景观植物我或多或少都见过。此次来到兹林是想见识一下那些在兹林独有的、未出口其他星球的植物。”
洛弗给他使用的药物实验室已经解析完毕,大部分原始成分来自植物。而巧合的是,他手下的情报分子科林在搜集相关植物信息时,找到了一个完美贴合的星球——兹林星。兹林星的B区满足了所有药物分析报告上的植物名单,并且在方才的问询中,莱文了解到,B区担任着兹林星大部分植物出口业务。一系列的信息整合在一起,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了。
但还存在几个谜团未解决。
首当其冲的就是药物的主要成分。本尼在报告中表明,实验解析出的药物主要成分也来自植物,却是一种独特的、未记录在数据库的新型植物。要想确认到底是哪一种,莱文必须逐个采样与实验室样本做对比。B区植物种类不少,可未出口、未被其他星球记录在案的想必不多吧。
至于之后的“药物生产规模”、“解药”、“药物流通范围”等问题涉及太广,要一步步慢慢解决。
店员一脸愁容,“那您可能要失望了。”
“怎么说?”
店员尴尬地灿笑两声,“兹林独有的几种花草既不好养活又长相普通,没有花店会贩卖它们,甚至没有虫族会特意为其取名,总是‘野花’‘野草’地叫着。”
莱文摩挲了一下下巴,“哦?这倒让我提起兴趣了。”
店员一脸如我所料的表情,“不少游客会问起它们。也许在您看来‘独有’两个字本身已经是价值所在,可惜它们确实不值得。寄生在兹林土壤下的野花野草们只要离开了土壤短短一刻钟便会凋零枯萎,任何移栽的手段都挽救不了它们。若是您实在好奇,可以去B区北部的花田参观一下,现在只有兹林最老的花匠会成片栽种它们,不为盈利,只为留下‘独有’。”
同样的话题店员似乎谈论过无数次,再来一次,眉眼都染上了疲惫。
不得不说,店员的话对他帮助很大,恶劣如他却把店员的工作量翻倍,不做点什么作为补偿,实在过意不去。
莱文饱含歉意,无意间注意到花店墙壁上悬挂了不少花环。
“给我来一顶花环吧,那个银叶菊叶片搭上银色密蒙花的组合看着很有意思。”
“会不会太素了?”
店员皱了皱眉,这是自己心血来潮下的失败作,被店长批评为色彩单一、搭配不当,却没想到能得雄子的青眼。
“不。我喜欢这个颜色。”
银色的植物少有。银色再搭上银色实属罕见,几乎可以说是独属于他。花环配上银色长发确实太素了,但这顶花环并不是他为自己准备的。
想象某军雌在强迫下不得不戴上那抹属于他的颜色,肃穆与威仪尽数被可爱的花环所卸除,莱文心底那抹贪婪的占有欲疯狂滋长,金色眼瞳中眸光涌动。
儒雅的雄子气质大变,被沉郁的氛围占据。
刚取下花环的店员被吓了一跳,毛骨悚然之感顿生,颤颤着询问:“……雄子大人?”
莱文收起臆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再给我一盆白色蝴蝶兰吧,谢谢。”
店员眨了眨眼,面前的雄子笑意如常。
……刚才,是错觉吧。
直到手里拿着东西走出了相当长一段路程时,莱文才惊觉独自行动的不便。另外,他原想着今日只进行初步的信息收集,结果却远超预想,以致于陷入了未曾携带采集工具的窘迫境地,但B区北部是返回A区的必经之路,莱文不吝啬花时间顺便去附近的花田看看。
穿着得体又怀抱花盆的雄子充满了生活气息,尤其是那个随意被他挂在手臂上的花环更是让他平易近人了不少,并非刻意的伪装达到了百分百的效果,几乎没有虫族会怀疑他不是一位出门闲游的雄子,除了一早被赠送了富含深意的微景观的克里默。
低矮的花丛掩盖不了任何一个身影,在田埂上与白色军服的黑发军雌遥遥对望,莱文紧了紧怀抱中的花盆,眸色渐深。
频繁的相遇已经不能用恰逢其会解释了,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克里默,你到底来兹林星有何目的?
第16章
兹林星的日光是绚烂的橙红色。临近黄昏,天边的火烧云将碧空染为赤红,平添了一份诡异。
血液中没有充斥来自千里相逢的热切,而是源于猜忌的冰冷。
军雌目标明确地用凛冽的目光审视着莱文,仿佛已经认定了他是一位跟踪犯。很显然,克里默也并不相信这是一场偶然的再遇见。
田间的风诡异地停滞了,昭示了这场无形的对峙。
莱文最先在对峙中恢复从容,状似无意地继续沿着田埂行走,却是朝着克里默的方向近了。
内心不住地翻腾着无边的猜测。
呵,对峙,对什么峙?难道不是他先定下兹林星这个目的地的吗?如果并非偶遇,那么克里默为何而来,“莱文”还是——
想到两次调查药物途中的遇见,地点皆是B区而非身为明星的自己所下榻的A区,莱文越发怀疑军部也启动了对药物的调查。
如果真是这样,那首都星的几次接近还能是真情流露吗?
猜忌像一根恶刺狠狠扎进莱文的心脏,让他迟迟给不出笃定的答案。
花田另一头的克里默冰冷又陌生,不像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样子。也许,他并没有如自我想象般了解克里默。
自以为是的了解被打破了,莱文却没有被沮丧打败。
是虚假的也好,带有目的也罢,都落在他手里了,还想全身而退吗?他喜欢有挑战性的事物,而且……
莱文舔了舔自己的犬齿,回忆起那夜呼吸交汇的甜美滋味。
他十分享受相互依偎的感觉,也不相信只有自己沉溺其中。作为欺骗隐瞒他的小小惩罚,捉弄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鲜花在恣意汲取着今日最后的阳光,花匠毫不吝啬的花费大量土地把它们成片栽种,只留下很少一部分田埂以供行走。因此,明明是目力所及的距离,莱文却要耐心沿田埂绕行。
随着行走的动作,花环从手臂滑落到手腕,银叶菊叶片的细小绒毛在手腕出剐蹭出一片晕红。
莱文可惜地想到,预想好的赠礼画面恐怕不会出现了,花环与蝴蝶兰皆已出现在雄子的手中,又有何理由辗转成为莱文致予克里默的赠礼呢?
此时的他距离军雌已经几步之遥,克里默早就收回了过分刻意的关注,在田埂间行走巡视。
“上校您好,您怎么转行做稻草人了?”
调侃的话语没有引出活跃气氛,克里默的回话是森冷的质问,“你在跟踪我?”
军雌浑身好似覆盖着牢不可破的坚冰,背过手,侧身用坚硬的下颌骨面向他,肃然的态度完美贴合了前线指挥官的身份,足以震慑任何一位未曾经历过战事洗礼的虫族。
但克里默怎会知晓,眼前的这位雄子早就感受过坚冰之下的炽热体温,不会被这层虚无的空壳恫吓。
“上校您可别冤枉我,我不过是在游览景色。倒是您,一位军雌,在花田闲逛甚是可疑,莫非在偷闲?”
莱文佯装无辜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回答他的,是冰冷的四个字。
“无可奉告。”
克里默背阳的那一侧笼罩着浅淡的阴影,阴影遮盖下,军雌望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啧,真凶。这是……涉及到机密不便告知的意思?
“雄子,您方才假借摊主赠与我的东西到底有何深意?”绕开了“丁香花”与“黑蝴蝶”,克里默问道。
询问的话语经过克里默的口变成了恐吓,军雌高挺的身姿转身朝向他,略高一筹的身高放大了刻意营造的压迫感。
克里默的手贴近身侧,压住衣物下隐藏的东西。
是武器。
莱文一瞬间反应过来。
克里默居然疯狂到连雄子都不避讳地肆意攻击了吗?
莱文的笑意顿住。他承认,送出微景观确实是意图引起克里默的注意,但实际效果已经超出了预计。
如果这次的回答再令克里默不满意,这位军雌就要出手制服他了。
“残暴冷酷”的评价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这回莱文竟有些信了。
无形的、有形的威胁集中在一起,令他的心脏疯狂跳动。讽刺的是,上一次出现这种生理现象竟也是因为克里默。
……残暴啊。
莱文抿紧唇,心头贪婪的墨汁不断涌出。
能见到这一面真是太棒了!若是平庸地谈谈恋爱怎么能享受到如此绝赞的兴奋感呢?愤怒的、冰冷的、害羞的、渴望的,克里默的每一面他都想见识见识。
努力维持着正常的笑容,莱文裹紧自己天真无辜的绵羊伪装,想好了应付军雌的合理说辞。
“因为惹上校您生气了,想补偿您一下,不过您似乎并没有收下。”
莱文打量了一下克里默空空的口袋,无奈叹气,信口胡言道:“那其实是为莱文准备的礼物,莱文钟爱黑蝴蝶。”
坚冰裂开一条缝隙,莱文及时捕捉到了克里默眼神中的错愕。
赌对了。不管是否夹杂着外界因素,克里默对“莱文”的在意是真的。
莱文展示了一下手中拿了许久的东西,抱怨道:“您不会不知道大明星莱文吧。他这几天要在兹林星举办演唱会。拜您所赐,我又重新花时间为他挑选了一遍礼物。”
故意把银色花环拿到克里默眼前晃了一圈,反复询问着好不好看,在得到军雌的皱眉回应后,莱文自得地笑出声,“莱文一定会喜欢这个的,他与这顶花环简直是天作之合,我要亲手为他戴上,借此和他好好说说话。”
“他不喜欢。”新话题展开间,军雌解除了戒备状态,脸却又黑了一个度,“搭配太丑,配不上他。”
克里默简直幼稚得可爱!
莱文再也控制不住愉悦的心情。
这副模样在克里默眼中被自动翻译成了即将见到偶像的兴奋,令他烦躁地折磨起了军服衣袖。
“你说的可不算,要让莱文亲自评价才行。”莱文虚握着花环,状似无意地用花环在克里默的军服排扣间撩拨了几下。
克里默气急转身,结束和陌生雄子的无意义交谈,误会已经解开,他不便逗留。
军雌的背影消失得迅速,莱文只来得及在克里默离开前喊上一句,“我原谅你让我乱花钱了。”
真像是落荒而逃啊,不过离开得正是时候。
莱文收敛了戏谑的笑,倾身端详起那些未及他小腿高的花草。
样貌普通,又栽种了如此大的规模,想必就是“野花”“野草”了吧。
随意摘下一朵,花瓣便如同加快了几十倍速般蔫了下来,即将衰败枯萎。
放开手,任残破的花瓣落入花丛又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