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寄青被他牵着走上沙滩,海风带着夏日的暖意扑面而来,好像所有的烦心事都被洗涤而过。
“这片沙滩在所有权上不算私人的,但使用权上算是私人的,所以在我们都变成老头子之前,每年夏天我们都可以在这里晒太阳,吹海风,还可以在涨潮的时候看粥粥变成落汤狗。”
“然后等到冬天的时候,这里会下雪,所以我在书房装了一个壁炉,这样下雪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在书房里一边看雪景,一边烤火,一边看书,上次打开壁炉的时候,粥粥笨蛋,非要去玩,结果尾巴被烧糊了一绺,委屈了好久。”
周辞白说着,偏头看向顾寄青,眼底带着温暖的笑意:“顾只只,喜欢我们的新家吗?”
顾寄青还是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周辞白笑着低头看他:“你有没有发现你丢了什么东西?”
“嗯?”顾寄青眨了下眼,顺着周辞白的视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左手中指上已经空空如也,立马着急地抬起头,“周辞白,我戒指……唔……”
不等他把话说完,周辞白就抱着他,低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笨蛋,我说了,别人有的我男朋友都要有,所以那个戒指不作数了。”
说完,整个庭院的灯光突然亮起,沙滩上也点亮了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
顾寄青本能地抬手挡了下眼睛,等放下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没有光线的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满了一簇簇向日葵的花束。
巨大的画幅同时贴着墙面从屋顶落下,上面用熟悉的油画技法画了一个圣洁的教堂,和无边无际的浪漫玫瑰。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悠扬的钢琴声也温柔地响起。
周辞白在他面前打开了一个天鹅绒的暗红小盒,两枚铂金戒指安安静静地躺在流动的绒布上。
一枚是设计简洁别致的狗尾,一枚是设计简洁别致的猫尾,和顾寄青之前的设计如出一辙。
只是用材更昂贵,做工也更费心思,不显眼处还有细细打磨的钻,而原本指圈细一些的那枚是猫尾,粗一些的是狗尾,现在却打了个对调。
“周辞白……”
“顾寄青。”
周辞白说出这三个字时,看向顾寄青的是少有的郑重神色。
顾寄青也就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周辞白也就那样垂着眼眸,好像顾寄青就是一朵漂亮的烟花,点亮了他年轻又热忱的世界。
“我知道,我们都还很年轻,你出国之前送给我的戒指,只是因为担心我会没有安全感,而不是真的觉得我已经成熟到可以给你一段婚姻,所以我也想过要不要再等几年,等我完全有能力了,再向你求婚。”
“可是顾寄青,我觉得我好像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我很爱你,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种爱,可是我就是爱你,有人说过,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我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可是我很清楚,即使有一天我们都变成了不好看的小老头,我还是会爱你,甚至会更爱你。”
“因为那时候的你,一定已经和我一起走过了一生,我生命中绝大部分的努力和喜怒哀乐都源于你,你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没有办法不去爱你。”
“也有人说过,可能爱只是一种惯性,只要尝试了戒断,就发现其实只是荷尔蒙在作祟,可是你出国的这一年,我每天都会想你,每天都会梦见你,即使有时候忙得脑子根本没有其他的精力想你,但忙完的那一个瞬间,我想起的一定是你。”
“我会想你在干嘛,你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其他很好的人在追求你,他会不会代替我在你身边照顾你,让你突然发现我原来不是世界上唯一的狗狗,原来我也没有那么好。”
“其实在视频里撞见塞德里安给你送玫瑰的那一次,我虽然很大度地表示了我不会生气,可是我做了一整夜的噩梦,第二天惊醒的时候,我很委屈地转身就想抱住你,可是转过身的时候发现你不在我身边。”
“那个时候,我突然就想,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世界上唯一会对你好的人了,假如你遇上了比我更好的人,他也愿意给你家,你就这么离开我了,那我是不是永远也没有办法再抱你,再亲你,再气急败坏地喊你顾只只,把你捉进怀里挠痒痒。”
“我只是想象了一下,就发现我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到心脏一直抽疼,大脑皮层泛酸,完全没有办法专心做任何事情,所以我那天请了假,飞了十四个小时,去揍了塞德里安一顿。”
“你那天有点生气,说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弄伤,但一边生气,一边夜里又偷偷亲我的伤口,抱着我偷偷抹眼泪,就是那个时候,我决定我不要再等了,我要想方设法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这片开发区其实本来原计划是明年年底才初步成型的,但是那次回来后我就给我爸说我要加入开发团队,我用我的信托基金买了这块地的使用权,自己亲自画图纸,亲自监工,每个周末寒假暑假都在跑工地,就是想着我一定要做到答应你的,来接你回家,回我们自己的真正的家。”
“我知道,就算今天我把求婚戒指戴上了你的手指,我们的婚姻也依然受不到法律的保护,所以我的所有财产公证都在这里,只要你愿意,都会写上你的名字,你会成为我的意定监护人,我的所有财产都会属于你,我在生命垂危的时候,能替我签字的是你,我希望以怎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也都要拜托你。”
“法律没有办法保证婚姻一生的忠诚,但是顾寄青,我希望我的爱可以,我愿意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来向你保证我对你的爱会永远忠诚,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背叛你,离开你,我会成为你的家,陪你走过一日三餐,一年四季,一辈子生老病死,直到我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顾寄青,你愿意相信我的誓言,接受我的忠诚,成为和我共度余生的爱人吗?”
周辞白说完最后一句话,看向顾寄青的时候,眼睛映着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的耀眼光泽,就像两颗独立发光的恒星,明亮又温柔,有些灼痛了顾寄青的眼。
他其实从来没有向往过婚姻。
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男孩子起,他就知道他这一生也不可能像平常人一样拥有一段完美的婚姻和一个真正的小家庭。
所以就像周辞白说的,他离开前的那一对戒指,只是因为他想要给周辞白一份他所能给出的安全感和承诺。
他也没有真的为此而介意过,只是偶尔会有些小小的羡慕。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那样小小的羡慕竟然会落进周辞白的眼里。
原来周辞白没有骗他,别人有的,他真的都会有。
而他们家也是真正的家。
于是顾寄青捏住帽檐,往下压了压,挡住自己有些湿润的眼角,说:“暂时不愿意。”
周辞白眼睛里的光芒愣住,像是恒星停止了自转。
然后顾寄青就偷偷勾起唇,伸出了手:“因为别人求婚都是单膝跪地,只有我未来老公是个傻愣愣地站着的大笨蛋。”
第70章
周辞白像是被这两句话之间的大起大落弄得懵了懵,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顾寄青话里的意思。
直到蓝牙耳机里传来一声着急的大喊:“哎呀,周辞白,你是傻子吗?!顾顾答应你啦!你快跪下呀!”
周辞白才猛然回神,星星也在一瞬间活了过来,重新散发出最炽热耀眼的光芒和希望。
他立马单膝跪地,举着戒指,看向顾寄青,认真又温柔地问道:“顾寄青,我爱你,会永远爱你,永远最爱你,所以你愿意相信我的誓言,接受我的忠诚,成为和我共度余生的爱人吗?”
顾寄青低头迎上他的视线,眼睫上的湿润略微模糊了星星的耀眼,一切都变得那么恰到好处。
于是他伸出手,说:“我愿意。”
精致简洁的犬尾戒指缠上顾寄青白皙清瘦的中指指骨的那一刻,原本安静得可以听见海风的海景别墅立马爆发出“砰”的一声。
顾寄青愣了一下,抬起头,就看见纷纷扬扬的玫瑰花瓣大把大把地被从楼顶撒下,还伴随着夏桥激动的尖叫。
“啊啊啊!!!我们顾顾答应了!答应了!快撒花瓣啊!你们没吃饭吗!都给我用力撒!呜呜呜呜,沈照我好感动,好想哭,呜呜呜呜,你们快给我撒!!!”
被他监工的路平陈纪和王权则趴在楼顶边缘,一边卖力地撒着花瓣,一边大声喊道:“周总,婚都求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酒呀!还有顾顾,周总以后要跪的Cpu,榴莲,键盘,我们全部都给你准备好啦,你放心,以后我们都是你娘家人,周总欺负你,你就给我们说!我们兄弟揍死他!”
“还有我,还有我!我们婆家人也帮你揍他!”苏越白一边说着,一边举着还在咕嘟咕嘟冒泡的香槟就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系着小领结举着红酒的周小越。
看到这一切,顾寄青有些茫然地回过头:“不是,周辞白,他们……”
“我说过的,别人有的,我男朋友都要。”
周辞白说着站起身,笑着亲了顾寄青一口。
而不等顾寄青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就被以四肢离地的速度飞快奔来的粥粥猛地扑倒在了地上,
它实在太久没见到顾寄青了,一听见顾寄青的声音就想跑出来,可是被苏越白死死摁住,现在终于得到自由,立马以最快的速度扑向了他心爱的主人,快到顾寄青都接不住他,只能被它扑倒在沙滩上。
然后任由它摁着自己噗噜噗噜地舔起了脸,舔得顾寄青痒得不行,只能躺在地上,一边笑着一边无奈地揉着它的脖子,安抚着它的委屈和想念,心里又软又喜欢。
他以前还在想粥粥性子像谁,现在看来不就和它生父一模一样。
不过苏越白和周小越都在,那岂不是……
他一偏头,果然看见周父周母、周臻白夫妇还有周老爷子正从屋里缓步而出。
顾寄青没想到除了夏桥路平他们那群狐朋狗友,周辞白居然连长辈全都请来了。
他连忙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踩了周辞白一下,小声道:“你怎么把爷爷他们也惊动了。”
结果周老爷子年纪虽然大,耳朵却灵,直接一拄拐杖:“不惊动我,那你们两个小子不就成私订终身了?谈恋爱,就要热热闹闹坦坦荡荡的才像样子!不然不如直接剃头出家当和尚!”
说完朝着周辞白点了下巴:“不错,你小子勉强还算继承了我们老周家的优良基因,再接再厉。”
“谢谢爷爷。”周辞白笑着领下了这个赞美,并且紧紧牵住了顾寄青的手。
顾寄青觉得耳朵微烫。
周董事长看着他们,笑了一声:“我说我家小儿子为什么突然变得吃苦耐劳,都愿意自己上工地了,敢情就是惦记着我的地皮讨媳妇儿啊?”
周太太立马瞪了他一眼:“你一个还没开发的小岛上的破地皮,就想讨儿媳妇,做梦吧你!”
说完,就对顾寄青道:“你不要听你们爸的,就这破地皮,不值钱,离北京还几百公里,以后就给你们度假休息用,回头妈在市区再送你们一套婚房。”
“嗯,我觉得可行。”周臻白也点了下头,“反正小顾把账单划清了,那之前答应你们的份子钱还算数,等你们办婚礼的时候,我给周辞白添成嫁妆。不过小顾,我这次来可不是看周老二求婚的,他还没那么大面子,我主要是想听你聊聊你们在美国做的那个研究课题,部里很有兴趣,想看看能不能重点栽培。”
自己的研究居然能引起周臻白的兴趣?
顾寄青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再送一套婚房的事情都没想起拒绝。
而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周臻白,就又听到了身后一声熟悉的“只只”。
他回过头,就看见尹兰站在海风里,裙角微扬,灯光把她的笑容衬得格外的温柔。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拿出两条项链,一条给了周辞白,一条细心地系在了顾寄青的脖颈上。
系好,她退了一步,笑着道:“真好看。”
她的笑意里带了些泪光。
顾寄青低下头,发现项链的吊坠他的父亲和尹兰的婚戒。
他曾经在照片里见过,后来就再也没找到,他还以为是被尹兰在最艰苦的时候卖了。
原来并没有。
周辞白在他身旁低声说:“刚才求婚的时候,那首钢琴曲是妈妈弹的。”
顾寄青抚摸着吊坠,想说他知道。
因为搬个小凳子坐在旧钢琴边听着妈妈弹琴,是他整个童年时代最浪漫的事情。
只是后来妈妈为了他的病卖了钢琴,他就再也没能听到过了。
而现在他生命里被忘记了十六年的钢琴声,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所以这个世界始终还是愿意善待于他。
他没有办法选择恨,便给了他温暖和原谅。
顾寄青抬起头,看着尹兰,眼底是纯粹的温润的笑意:“嗯,谢谢妈。”
尹兰含着泪水,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傻孩子,谢什么谢,妈妈会永远爱你,爸爸也会在天上保护你,我们只只还找到了很爱很爱自己的人,所以以后一定会幸福一辈子。”
大概是那一刻的气氛太煽情,又或者是每个人和过去和解的那一刻都格外让人动容。
夏桥鼻子一酸,一头栽进了沈照怀里,哽咽着说:“沈照,我好想哭哦,我好为顾顾高兴,可是我就是好想哭哦。”
沈照抱着他,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没事,想哭就哭,我帮你挡着,他们看不见你流鼻涕。”
路平也猛男心软,依葫芦画瓢,一头撞到陈纪梆硬梆硬的肩膀上,嚎啕大叫:“陈老二,老四终于嫁出去了,我好感动,好想哭,可是为什么只有我这一个单身狗啊!我好为他们高兴,又好为自己难过,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陈纪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猛男暴哭,感受到路平鼻涕眼泪一把流后,立马嫌弃地推开他:“你给我走开!”
“不要!你给我抱抱嘛!整个宿舍我就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