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辞白能感觉到顾寄青的睫毛在自己肩头轻轻颤动的弧度,揉了揉他的脑袋,说:“我也好想你。”
顾寄青抱紧他,蹭了蹭。
周辞白想他的男朋友真是越来越爱撒娇了。
可是明明已经会撒娇了,还是因为担心他多跑一趟会很辛苦,所以打算自己一个人偷偷回国。
那如果他没有得到秘密情报,他家顾猫猫岂不是要一个人看别人秀恩爱了?
那可不行。
周辞白低声问:“我男朋友刚才是不是羡慕了?”
“嗯?啊——周辞白!”
顾寄青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骤然腾空,他凭借本能地慌张搂住周辞白的脖子,然后下一秒就像个小考拉一样被整个抱起,和刚才他羡慕那对情侣一模一样。
旁边塞得里安立马夸张地“WOW”了一声。
顾寄青有些不好意思,又红着耳朵小声叫了声:“周辞白!”
“嗯。”周辞白抬头看着他,应得理直气壮,“秀恩爱这件事情上,我们可绝对不能输,别人有的,我男朋友也都要有。”
眉眼间全是坦然骄傲,不但没有觉得羞愧,好像还挺自豪。
所以周辞白的变成熟,就是从有点别别扭扭的秀恩爱变成彻底不要脸的秀恩爱了吗?
顾寄青想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就轻笑出了声,然后低头温柔地吻上周辞白的眉心:“那这个也要有。”
一年的国外生活,让原本有些内敛的顾寄青明显多了一些开放的热情,也能够更加直接坦然地回应周辞白的爱意了。
轻吻落下的那一刻,周遭瞬间爆发出了善意的欢呼口哨和尖叫。
以塞德里安为首的曾经的顾寄青的追求者们,还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佯装心碎地大喊:“Oh,no,my beauty!”
周辞白抱着顾寄青,偏头看向他,抬眉道:“My beauty,你嫂子。”
后面三个字是上次他打飞的来揍塞得里安的时候,用拳头亲手教会对方的,甚至还愣是把一个法国美男子故意教出了一口北京大爷味儿。
塞得里安立马做作地表演了一个胸口中枪倒地。
周遭一片善意的欢笑。
顾寄青也就笑着问道:“所以塞得里安是你的小间谍?”
“嗯,谁让我老婆打了一个电话给我,我没接到,就不给我打了呢。”
周辞白想到那天淳朴的包工头大哥一脸震惊又茫然地问他他老婆怎么是个男的的样子,嗓音里的笑意明显了些许。
顾寄青大概也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微勾起唇:“那你可得好好安抚一下接电话的那个大哥。”
毕竟虽然顾寄青不介意这种通俗的叫法,但是在法律意义上他确实不可能成为周辞白的“老婆”,大部分普通人民群众觉得难以接受也可以理解。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惊喜的尖叫和沸腾的哄闹。
他们回头一看。
原来是草坪那头刚刚那个拿着铃兰花束的男孩已经单膝跪地,拿出了钻戒,而他的女友惊喜地捂住了嘴,漂亮的蓝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她的母亲显然也激动到有些失控,抹着眼泪靠在她父亲的怀里,不停地念叨着:“They’re so sweet.”
身边围观的师长朋友乃至陌生人们也全都送上了祝福的笑容。
女孩最终闪烁着幸福的泪光,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戒指套入手指的那一刻,她高兴地拥抱住了自己的男友,所有人也都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朋友们激动地为他录着视频,路过的音乐社团的学生还为他们用手风琴现场演奏了一首浪漫的爱情歌曲。
女孩穿着学士服,扑进因为她的幸福而落泪的父母的怀抱,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是那种即使你从未参与过她的人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也依旧能感受到的那种热烈的幸福的美好。
顾寄青低头看了眼自己和周辞白左手的戒指,突然在想,自己一年前给周辞白的求婚是不是太简陋了,没有钻戒,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未来法律上的有效承诺,甚至简陋到周辞白可能都没发现那是求婚。
不然周辞白为什么还自称男朋友,不称未婚夫呢。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给周辞白一个真正的婚姻。
就像总会有人不能理解为什么小周总的老婆是个男人。
所有人都被这场浪漫的求婚吸引了目光,只有周辞白察觉了顾寄青低头摩挲戒指的小小动作。
他亲了一口顾寄青的侧脸,低低叫了声:“老婆。”
虽然知道这个老婆是周辞白故意逗他的叫法,顾寄青还是有些不自在,一把推开他,从他身上下来,低头道:“你叫谁老婆。”
周辞白厚颜无耻地贴上来:“谁要跟我过一辈子,我就叫谁老婆。”
顾寄青往右边走,试图绕开他:“那你去问问谁愿意跟你过一辈子。”
周辞白也跟着右边一步:“我不用问也知道。”
顾寄青往左:“我不知道。”
周辞白也往左:“你就知道。”
顾寄青抬起头,瞪着他:“周辞白,你现在怎么这么厚脸皮!”
周辞白一把抱住他:“我不厚脸皮,怎么来接我老婆回家。”
说完,塞得里安就拿着两杯粉红色的鸡尾酒朝他们高高兴兴地跑了过来:“顾!周!我给你们抢到了两杯高兴酒!你们快喝掉它!”
淳朴的法国男孩心里,喜等于高兴,所以中国的喜酒就变成了高兴酒。
顾寄青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承认自己刚才是有一些小小的遗憾和失落,可是那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他要当一个知足的人,能开开心心地和周辞白在一起就好。
于是他们那天逛完了整个校园,喝了很多啤酒,吃了很多纪念蛋糕,拍了很多照片,和很多朋友笑着说了道别,还给房东留下了一个很好吃的苹果派。
就连东海岸的阳光都像是特别偏爱他们,每一张拍立得上,光圈都晕得格外好看。
一切都特别完美,以至于顾寄青彻底忘记了那短暂的失落。
只记得宴会散去后,周辞白把他带回酒店,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抵在门板上那个接近粗暴的吻。
这一年无法言说的想念和爱意像是藏在干草下的火烬,他们努力地扮演着得体的爱人,掩饰着太平,然而当酒精落下,只需要一点浅浅的火星,就足以将他们所有的理智情绪体面还有精力都烧光殆尽。
直至最后连氧气都快无法残留,他们陷入濒死般的窒息。
有液体从顾寄青睫毛滴落,他分不清那是汗水还是眼泪。
整整一年的异地,让他变得有些生涩,连接纳都感到吃力,可是也更加敏锐,轻轻一碰,就会绷紧了脚尖。
周辞白则变得比记忆中还要强势,像是已经彻底成为一匹不由分说的饿狼,要将顾寄青整个拆吃入腹。
顾寄青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他觉得自己会就这么昏死过去,但他数清了周辞白一共说了34声我爱你和26声我好想你。
在第35声我爱你和第27声我好想你后,周辞白终于恋恋不舍地停止了进食自己漂亮的猎物。
顾寄青则像一尾脱水的鱼,在夏日的傍晚,滑溜溜地被包裹进东海岸高空纯白纺织物堆叠成的云里。
周辞白抱着他,亲了亲,问:“顾只只,你今天是不是有一点点不高兴。”
顾寄青已经全然没有了思考的力气,他埋在周辞白怀里,懒洋洋地闭着眼,没有说话,像是已经昏睡过去。
周辞白吻了一下他的眼睑,说:“不要不高兴,我们明天回家好不好。”
明天不是本来就要回家吗?
顾寄青没有多想,只是鼻音浓重地说了声“嗯”,然后睡了这一年来,他的唯一一个好觉。
直到第二天傍晚,他们在首都机场降落,周辞白的悍马载着他们开向了一条不算陌生但也绝对不算熟悉的道路时,顾寄青才察觉到有些不对。
他偏头看向周辞白:“不是回家吗?”
“嗯,是回家啊。”
周辞白说得理直气壮。
顾寄青攥着安全带,露出一些属于猫猫的警惕。
他觉得一年过去,周辞白好像变狡猾了,再也不是那个准备个惊喜都会慌里慌张露出马脚的大笨狗了。
周辞白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可爱。
果然顾寄青唯一有些呆呆的时候,就是睡觉还没睡醒的时候。
他伸手把顾寄青脑袋上的棒球帽檐往下压了压:“没睡醒就再补会儿觉,刚刚在飞机上你肯定也没睡好。”
睡了十几个小时还没睡好,他是小猪吗。
顾寄青心里腹诽着,然后很快就在周辞白的副驾驶上抱着他上次给周辞白抓的娃娃睡着了。
大概是久违的熟悉的感觉,他这一路睡得格外安稳。
等他再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全暗,夜幕像深蓝的丝绒,星星就是它流动的光泽。
北京市区的天空怎么会有星星,又怎么会隐隐有海的声音。
顾寄青还在发愣,周辞白已经替他打开了车门,然后握着他的腰,把他从车上抱了下来,低声说:“要看看我们的家吗?”
他们的家?
顾寄青抬起头,这才借着路灯看清了面前的建筑。
是一栋有着花园、玻璃墙、秋千和天窗的独栋别墅,距离另一处房屋有着不短的距离,就这样独自安静地伫立在海边,海浪的声音乘着夜风清晰而来,还有夏夜里玫瑰浓烈的气息。
和一年半以前他和周辞白在天台上一起想象的那个家可以说一模一样。
顾寄青一时觉得自己还是在梦里。
然而周辞白牵着他的那只手,掌心温热的触感却又那么真实。
他牵着他,输入了大门密码,是顾寄青的生日。
然后走上草坪的石板路,玫瑰绕着围墙上的铁栏杆在夏夜的星空下开得浪漫又富有诗意,草坪上白色的秋千在夜风里晃晃悠悠,只是缺了几只猫猫狗狗的打闹。
“其实我找了专门的园艺设计师,设计了很多的花,只不过时间太紧了,要明年春天才能开。”
周辞白又牵着他推开了房屋的大门,客厅宽敞明亮,是顾寄青最喜欢的极简风,而客厅那头是一个下沉式的庭院,一棵古朴的老树优雅地生长着。
“这是从你上次说的那个载酒巷里移栽过来的,百年金桂,按风水的说法叫富贵当庭,可以保佑我们顾只只以后赚很多很多钱,不过最主要的还是秋天下雨的时候会很好看,很有意趣。”
周辞白带着他继续往前,一路走过庭院,再推开一扇无框门,偌大的卧室就出现在眼前。
一整面巨大的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和缝隙的玻璃就像一幅画框,而画框里是夜色下的海滩,海浪在不知疲倦地温柔地轻吻着沙滩。
周辞白按下墙边的按钮,电动玻璃门自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