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航说当时收集到的证据都指向意外,他也不觉得母亲会做出违背良知的事,所以真是巧合?
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他的头又开始痛了,便到床上去睡一会儿,结果一觉睡到晚上九点才被饿醒。
他打开冰箱,发现上次买的青菜已经蔫了,两颗西红柿用保鲜膜包着,底部长出了小霉点。
急诊科医生忙起来经常是几十个小时离不开医院,所以买的菜放到不新鲜了还没动过是常态。
他把东西都丢进垃圾桶,拿出手机翻了翻外卖,没看到想吃的,就打算到楼下的24小时生鲜便利站买点蔬菜面包。
他换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装,开门时想起垃圾没拎出来,便转身到厨房拿。出门看了眼隔壁的铁门,602室的门缝里一丝光也没有,看来陈飞麟不在家。
在便利站买完菜,他到附近的咖啡店买了杯热咖啡,边喝边往回走。到了六楼又去看602的门缝,依旧是黑漆漆的。
他想掏钥匙开门,一摸裤袋空空如也,再摸其它口袋,除了手机和刚买的一包烟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回忆着钥匙会不会掉在路上了,正打算下楼就记起关门时没上锁,所以他压根没拿钥匙出来。
对着眼前的防盗门愣了片刻,他认命地拿起手机找开锁匠。联系了两位都说手头上在忙,最快也要等一个小时。
他只好到六楼跟五楼中间的休息平台上靠着,从口袋里拿出烟。
他没有抽烟的习惯,刚才去便利店时看到墙上的一排烟,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牌子,便买了一盒。
拆开里面的银色包装纸,他拿了一支连滤嘴都是白色的烟出来,先是轻轻捻了捻,然后放到嘴里点燃。吸了一口后,他没有被呛到,反而迷上了那股薄荷与淡淡烟草相融的味道。
靠在平台上吞云吐雾,他又记起了一些往事。
这烟是他大学时就会抽的,滤嘴上有双爆珠,捏爆以后的薄荷味非常浓。他一向喜欢这种提神醒脑的感觉,后来是为什么没抽了?
他想不起来,不过这支烟还没捏爆珠,没有那种直冲天灵盖的快感,反而像是一脚踩进云里。薄薄的烟雾从眼前飘过,远方的万家灯火变得不真实,连扑到身上的风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他眯起眼睛,身体慵懒地靠着冰凉的墙面,抽到第五支烟时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他以为是开锁师父提前来了,转过身却迎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陈飞麟站在五楼的楼牌前,抬头与他对视。右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左手拎着个袋子,一看就是打包回来的夜宵。
他没想到会这么巧地碰到陈飞麟,一时间怔住了。陈飞麟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他,迟疑片刻后还是走上来,冷着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把烟拿下来,陈洛愉刚想回答就觉得鼻子一阵痒,在打了两个喷嚏后,身体还哆嗦了下。
看着他身上薄薄的一件卫衣,陈飞麟微微凝起眉头,接着就见他捂住口鼻,尴尬地看着自己:“你有纸巾么?借我一张。”
第9章 王八蛋!
没理会陈洛愉的问题,陈飞麟扫了一眼地上的四个烟头,又去看陈洛愉放在一旁的塑料袋。
袋口没扎紧,里面的莴笋,土豆一类食材都露了出来。
刚才看到陈洛愉的一瞬间,陈飞麟觉得他在跟踪自己,现在看到这些又不确定了。
前两天降了温,如果陈洛愉真要跟踪,应该不会穿这么点就在外面晃。可如果不是跟踪,难道他也住在这附近?
这个念头在陈飞麟第一次来到这座小区时就有了,毕竟这里离中心医院很近,他还记得以前陈洛愉说过外婆家在这附近。不过具体的位置他不清楚,再说房子是曹胥租的,租之前没跟他打招呼。而曹胥看中这里是因为复杂的环境可以作掩饰,所以他也没理由反对。
就在陈飞麟惊疑不定的时候,陈洛愉又打了个喷嚏。他一直捂着口鼻,看样子是真需要纸巾了。陈飞麟和他僵持片刻,只得道:“你等下。”
“哦。”
闷闷的回答声响起,让陈飞麟记起了从前的一个画面。他不去看陈洛愉的眼睛,转身往下走,陈洛愉赶紧拉着他:“你去哪?”
“买纸巾。”
“干嘛这么麻烦?你把门打开不就好了。”
“我不住在这。”
“602室的房客是林通和林超,你不住在这,那你昨天是擅闯民宅?”
尽管姿势狼狈,但不影响到陈洛愉一口气说完。陈飞麟果然转过来了,他不想被误会,便坦白道:“我是你的房东。”
陈飞麟盯着他,短短几秒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直到他忍不住提醒道:“能不能先开门给我点纸?要不让我洗个脸也行。”
跨进门后,陈洛愉轻车熟路地去了卫生间。
他把门关上,打开水龙头洗脸,哗哗的流水声像一种掩护,把耳朵里的心跳声都压下去了。
冲洗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因为紧张,他把刘海都打湿了,整张脸被冷水冻得发白,嘴唇也失去血色。
他摸着冰凉的唇瓣,脑海中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
陈飞麟从背后把他按在冰凉的瓷砖上,掰过他的下巴接吻,身体却狠狠地冲撞着他。
在他口中温柔戏谑的舌与下面猛烈的攻势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把他融化在一张名叫陈飞麟的网中。他很喜欢这样的纠缠,喜欢这么渴望着他的陈飞麟。
敲门声打断了不合时宜的绮念,陈洛愉回过神来,听到陈飞麟问他好了没。
那人的语气似乎带着点不耐烦,他垂下眼帘,把水龙头慢慢关上。再抬起头时,镜中的双眼已经无波无澜,什么情绪都看不到了。
他开门出来,陈飞麟就站在卫生间门口,也没有请他到客厅去坐的意思,就这么问:“你住在哪?”
“601。”
“你见过林通?”
“没有,我租房都是让经纪全权代理的。”
在心里暗骂一句怎么会那么巧,陈飞麟盘算着这事该怎么解决,却听陈洛愉问道:“你还是不打算解释为什么改名叫林超?”
“这不是你该管的。”
“在你的立场看来是,毕竟我们分手了。”陈洛愉语气平静地说着,“不过现在我是房东,我不可能把房子租给身份不明的人。”
“你被判了七年,现在应该还在牢里,可你却换个名字出来了。”
转过脸看着陈飞麟,陈洛愉的神情也冷了下来:“你是自己解释,还是等我去查?”
沉默的气氛在彼此间无声地拉锯着,不过与刚才不同,这次换陈洛愉盯着陈飞麟,而陈飞麟不去看他了。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没多久就被手机铃声打断,看了一眼屏幕,陈飞麟皱起眉,按下锁屏键对陈洛愉道:“我还有事。”
言下之意是不打算解释就让陈洛愉离开。
抱着双臂,陈洛愉又提醒了一次:“我就住在隔壁。”
一样是没说完的话,陈飞麟捏紧手机,片刻后终于应道:“你先回去。”
陈洛愉转身往门口走去,刚走两步又停下来,道:“借我件外套吧,外面太冷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不能感冒。”
“你家不是就在隔壁?”
“我忘带钥匙了。开锁师父业务忙,没那么快能到。”
似乎在斟酌这话的可信度,陈飞麟没动。陈洛愉由着他打量自己,直到他往里面走,以为他是去拿外套了,没想到他走到阳台去。
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回来,陈洛愉便跟进去,这一看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飞麟居然借着阳台间不算宽的隔道爬向他的阳台。
虽然他知道陈飞麟是公大毕业的,体能这一关远胜过他这种几乎不运动的人。但那毕竟是五年前了,现在陈飞麟的右手还没完全好,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就算楼下那两户有防盗窗可以借力,陈洛愉仍旧紧紧抓着阳台上的护栏,生怕陈飞麟一不小心踩滑,从六楼摔下去。
比起他的胆战心惊,陈飞麟则是没什么难度地翻了进去。两个阳台之间只隔了五六步距离,可以借力的点还不少,这得益于老式住宅没有在外墙上做防盗设计。如果换做现代高层建筑,陈飞麟就算双手健全也未必能这么爬。
看到他平安地站在地面上了,陈洛愉憋着的那口气一松,竟然觉得腿软。陈飞麟回头看他一眼,打开阳台门走进去,他则靠在墙壁上,暗暗骂了一句“王八蛋!”
王八蛋没看到他咬牙切齿,一脸后怕的模样,进去后环顾了一遍这个家。
和602室的格局不太一样,这里的阳台直通书房。墙角堆了好几个用胶带封好的大纸箱,一张长书桌靠着窗户,另一侧则是一整面墙的书柜,里面都是医学有关的书。
客厅和书房一样很整洁,不过摆设和家具都比较陈旧,不是陈洛愉喜欢的风格。陈飞麟又瞥了眼主卧方向,敞开的卧室门能看到里面的双人床,床尾的被子上放着收下来还没叠的衣服,最上面是两条浅紫色的内裤。
看着内裤的颜色和款式,陈飞麟仿佛听到了自己曾说过的一句话。他收回视线,不去想陈洛愉为什么还在穿这种颜色的内裤,直接过去打开大门。
陈洛愉没有站在602室的门口,他还有些缓不过来,正望着自己的阳台出神。
陈飞麟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关上门后回到他身边,将钥匙递给他:“回去吧。”
等了片刻后,陈洛愉终于回了一句:“这里也是我的家。”
他说的没错,这两套房子都是外婆留下的,刘丽亚也早早就把房子过户到他名下了。
他以为这么说了,陈飞麟会用更不耐烦的语气轰他,或者干脆动粗把他赶出去。结果却等来了一句“陈洛愉。”
这是重逢至今,陈飞麟第一次肯叫他的名字。
尽管是连名带姓地叫。
他不想去看陈飞麟脸上可能出现的厌烦表情,他只是轻轻点着头,像是等到一个满意的答复,终于肯离开了。
回到家里,他瘫坐到沙发上,耳畔回响着陈飞麟最后的叮嘱。
“为了你自己的安全考虑,不要去查与你无关的事。”
他问是什么安全?回答他的只有那人冷漠的眼神,以及在眼前迅速关上的门。
第10章 当年的事
被警告后,接下来几天陈洛愉都没再找过陈飞麟,表面看似风平浪静,不过陈洛愉没有真的打住。
他找了钟航。
陈飞麟的事算秘密,但钟航是当年的知情人,除了找他之外,陈洛愉想不到其他办法来了解真相。
他还是没有说自己遇到了陈飞麟,只说想起了部分记忆,找钟航再确认一下。
第二次谈话约在钟航学校附近的麦当劳,没有了酒精的催化,他的情绪很稳定。问到了当时事发的大概位置,开庭时间,以及自己发病前后的一些细节。
当年他隐瞒了跟陈飞麟交往的事,钟航所知很有限,不过还是让他整理出了大致的时间线。
他失去记忆是在爆炸案发生后,那时陈飞麟已经被关起来了,钟航担心他受刺激,就没敢跟他提。
之后没多久他出国了,刘丽亚陪着他去的。一来是为了巩固治疗,二来也是换个环境让他重新开始。毕竟外婆也刚去世没多久,待在原来的家容易睹物思人。
这是当年刘丽亚跟他说的出国理由,听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但他现在才明白,刘丽亚是怕他待在国内可能会记起陈飞麟。
盯着面前的可乐杯,他忽然后悔干嘛要约在这种不能喝酒的地方?
他把手伸到口袋里,下意识想掏蓝色的药盒,却摸到了四角尖锐的烟盒。
看着黑蓝色的外包装,他恍惚了片刻才想起这盒烟是前天晚上买的。那时他一口气抽掉了五支,后来就碰到了陈飞麟。
再后来呢?
明明是前天发生的事,他却没有立刻想起来,只觉得脑袋很重,眼前好像有些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