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蛋煮出来,放到冷水里剥壳,再切成两瓣。
此时蛋黄才刚凝固,橘红色的蛋黄和白色的蛋白形成明显的对比,看起来极为漂亮。
野菜焯水,白芜特地在开水里放了一点油,焯完水后野菜还翠绿硬挺。
白芜捞粉起锅。
鸟汤金黄,蛋黄橘黄,蛋白透白,野菜翠绿,鸟血褐色,粉条则是半透明的青灰色,晃晃荡荡装进黑色的大陶碗里,色彩缤纷。
岸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食物,端着一时竟不忍心吃。
就在这当头,他们父亲墨回来了。
跟着回来的还有后面的堂兄沓。
沓还没靠近,先抽着鼻子,高声问:“你们做什么吃的?这么香?”
白芜答:“那天你看见的青根粉。”
沓凑过来看岸的碗,“不能吧,里面哪有青根?”
川笑了笑,夹起透明的粉条,“没骗你,这就是青根粉,尝尝?”
沓吸吸鼻子,“那我尝尝这个青根粉是什么味道。”
白芜轻哼一声,“你前几天不是说打死都不吃吗?”
“这不是没打死嘛,尝尝也行。”沓揉了白芜脑袋一下,“我年年给你摘了那么多野果,还记仇啊?”
白芜以前灵魂没归位的时候,智商只有四五岁,很喜欢野果,沓等几个大一点的小孩每年都给他喂不少。
白芜朝沓一龇牙,到底还是拿了个新碗,匀了一碗粉出来,将自己碗里两瓣蛋分了他一瓣。
沓顿时拍拍他的肩膀,满脸感动,“好兄弟!”
白芜松动着肩膀一顶他,“起开,我拌点鸟肉。”
汤里的鸟肉快炖烂了,白芜将鸟肉捞出来,撕成一条条,加上酸果酱和盐,用筷子拌匀。
沓还是第一次看到人这样处理鸟肉,看见碗里那酱色的鸟肉,满眼怀疑,“这东西能好吃吗?”
“那你别吃。”白芜手脚麻利地给两位父亲各夹一大团拌好的肉丝,让岸自己动手,接着催促,“阿父亚父,你们尝尝这个粉。”
白芜脸上满是期待,两位父亲闻言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一尝之下,两人脸上都带着惊艳。
墨忽然伸手拿过沓手上还没来得及吃的粉,“你先别吃。”
沓一脸懵,“啊?”
墨道:“这碗送给祭司尝尝,我跟你分一半。”
白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岸在旁边嘲笑得更大声。
沓哼哼唧唧收回手,“祭司大人说不定早就吃完晚饭了,根本吃不下。”
“一碗粉又不多。”墨说道,“就算吃不下,尝尝也好。”
白芜想起前几天祭司送给他的那块肉,没有反对,只是道:“阿父,你吃完再给祭司送过去吧,反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墨点头。
白芜给祭司那碗粉夹了一筷子拌好的鸟丝,在上面盖上一个盘子,放到旁边,然后又拿了个碗出来,一人夹了一筷子粉,匀给沓吃。
这是白芜来这个世界后吃的第一碗粉。
这碗粉也没辜负他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和等待。
陶罐煮出来的汤又香又浓,鸟肉的鲜味全在里面了。
筛出来的粉饱吸鸟汤的味道,香浓细滑,在口腔里弹动,富有嚼劲。
吸溜一口,他感觉口腔和鼻腔里全都是这粉的香味。
真是太香了。
他又想起上辈子,上午下班后,他顶着大太阳,去附近的老字号面馆里吃粉。
头顶是空调在呼呼吹着,身后老板在后厨叮叮当当煮粉,香气飘得满屋子都是。
他将滚烫的粉吹凉,吃一口粉,嚼一口小菜,喝一口汽水,悠长的夏日就在这一日复一日中慢慢度过。
白芜眼眶有些红。
他低着头,吹着粉的热气,掩饰脸上的不自然。
这粉的味道和他们吃的任何一种食物的味道都不相同,除白芜外,所有人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这也太神奇了,干硬的青根居然能弄出这样的食物来!”沓呼噜吃了一大口粉,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肉丝,“明天打完猎后我也要去挖青根。”
岸道:“我们要去西林挖青根,你别跟我们抢。”
“岸。”墨警告地看儿子一眼,部落里可没有吃独食的习惯。
沓没在意,“西林才多少青根?其他部落的人早去过了。我要去你们陌生的林子,那里不仅有青根,还有许多可以吃的蘑菇。”
“你就吹吧,部落附近哪还有陌生的林子?”
“我又没说在附近,我们鸟兽人的翅膀那么强大,能飞到的地方远了去了。鹿山知道吧?那里有一片林子,特别多青根和蘑菇,还没有亚兽人过去,我要去那里挖。”
亚兽人体格要比兽人差许多,飞行能力也差,兽人能去的很多地方,亚兽人都去不了。
沓说的那个地方白芜只听过,还没去过。
太远了,亚兽人本没法一口气飞到那里,要去的话,恐怕得飞大半天,运气差点的话,说不定还要第二天才能回来。
白芜对那个地方充满了好奇,“那里真有那么多青根和蘑菇?”
“当然,基本没人去过的地方,蘑菇多得要用箩筐装。我上次打猎闯过去的时候,还发现地上有许多烂掉了的蘑菇,可惜了。”
白芜怀疑他吹牛,“那你怎么不捡一点回来?”
沓嘿嘿笑了两声,“我原本想打算带雨去那边玩来着。”
雨是鹰族的亚兽人,是他正在交往的伴侣。
白芜一听就明白了,敢情这家伙发现了这么个风水宝地,打算带自家伴侣过去约会。
白芜一笑,露出一口漂亮的小白牙,“明天带雨去吗?我们也去行吗?”
沓不乐意,“你们不是要去西林吗?”
“你说西林没什么好东西。”白芜的目光落到他手上捧着的碗上,下巴微抬,“再说有好东西又怎么样,你们又不会做。”
第4章 野葱
沓吃人嘴短,只好答应带两个堂弟一起去鹿山。
他美名其曰这次先带堂弟们去探路,等探好了路再带自己伴侣去。
白芜才不管他什么理由,能去就行。
第二天一早,沓就来找他们。
在他们家强行蹭了一碗青根粉当早饭后,带着他们一起出发。
鹿山在西南边,离他们部落十分远,倒没离开部落范围内,且附近有兽人在打猎,安全性有一定保障。
兄弟三人从部落里出发,由沓带路一直往西南飞。
飞出部落不久,白芜看着底下高高矮矮的陌生山坡,穿过翅膀边上雪白湿润的云团,整只鸟精神一振,清唳几声,在充满水雾的云团中打着滚飞。
岸在旁边警告地叫了几声,让他不要浪费力气。
白芜十分兴奋,不再鸣叫,却依旧撒着欢。
他许久没飞得那么畅快了。
岸摇摇头,毛茸茸的鸟脸上满脸都是“你等死吧”的表情,看他一眼后,拍着翅膀追上了堂兄。
白芜没看懂他哥的小表情,依旧飞得很欢快。
一路上,美景常有,好心情却不常有。
等飞到一半的时候,白芜翅根慢慢开始疼,还因为空气稀薄的关系,每飞一下都得大喘气,这才明白他哥为什么让他悠着点飞了。
草。
鸟也不好当啊!
白芜整只鸟都蔫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翅膀,借着前面他哥卷起来的气流,半死不活地以滑翔的方式慢慢往前滑。
沓在最前面见了,叫了一声,收拢着翅膀,带着两个堂弟慢慢往下落。
几人落到山脚下的一座林子里,打算在这歇一下翅膀。
白芜变回人形,整理了下羽毛裙,放下背上的背篓当椅子,一屁股坐在背篓上,擦着汗蔫巴巴地问道:“还有多远?这也太难飞了吧?”
沓说:“再飞过两座山就能到了。”
白芜往后一仰,靠着树干哀嚎:“还有两座山!望山飞死鸟啊!”
岸一拍他的背,“又说怪话。”
沓同情地看他一眼,“要是我没有恋人,我就驮着你飞。”
兽人的背一般只驮伴侣和孩子,现在沓算爱莫能助了。
白芜往后一仰,叹了口气,“我们多休息几次吧。”
白芜休息够了,三人才重新起飞。
白芜再不敢乱来,老老实实乘着两位兄长掀起来的气流慢慢飞。
远离部落后,白芜底下都是黛色的山野,身边是团团白云,头顶则是湛蓝天空。
尽管飞得很累,白芜看着边上景色,心情非常舒畅。
日过中空,他们终于抵达鹿山。
鹿山由一片山组成。
底下的山岭连绵起伏,一山更比一山高,主峰顶端甚至堆着终年不化的白雪。
他们落在其中一座矮山的山顶,背着背筐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