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车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薄未平把薄楠会犯的事情挨个猜了个遍儿,薄宜真倒是老神在在,冥冥中他觉得薄楠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有足够的能力把它解决掉,而不是拖到家里来向他们求救。
哦不对,可能有一个问题……缺钱。
薄楠的分红还不能动,不然他爸知道肯定要削他,要不回头把他的副卡给薄楠吧?
弟弟大了,发展点兴趣爱好,烧点钱多正常的一件事情啊!看看隔壁何总家的孩子,左一辆跑车右一块手表,哪个不是动辄大几百万的,自家又不缺这个钱,非要拘着他没意思。
薄宜真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他深知钱这种东西固然重要,但是时机更重要。如果在最攀比炫耀的年纪中没有钱,就是后面有了再多的钱,也不过是银行账目上增长的数字罢了,那份心情是再也回不来了。①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薄宜真希望薄楠过得没有遗憾。
车辆停在了门前停车位上,两人拉开花园铁门的一刹那,突地不约而同的停了脚步,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是一步跨过了看不见的屏障,宛若破膜而出的感觉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泛起了鸡皮疙瘩。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被开启了,薄宜真下意识的看向了一侧的花木,只觉得红的红得耀眼,绿的绿得欲滴,连本来有些燥热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下来。
清风迎面而来,突然一滴水落在了薄未平的额间,他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和煦,并不见乌云,却下起了一阵小雨,雨丝绵绵如丝,落在身上并不让人觉得恼怒,而是带着一阵令人舒适的清凉。
薄未平顿了顿,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薄宜真:“这是……”
话都没来得及说完,骤然之间两人头上的雨就成了泼天之势,宛若有人在往他们头上浇水一样,这雨势来的方向不对,两人齐齐侧目看向了一旁,只见薄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藏在了花园的角落里,他手上还握着根明黄色的水管子,‘雨’就是从那里来的。
“薄——楠——!”薄未平咬牙切齿的道:“你他……”
他本来想骂‘你他妈’,后来想想薄楠他妈就是自己老婆,只能换了个说辞:“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啊,爸,哥……你们回来的真快。”薄楠手里还提着水管子:“那什么……我浇花呢……”
薄宜真伸手摘了眼镜,将湿漉漉的头发理到了脑后,松开了袖口金贵的宝石扣子,冷漠的道:“爸,我来。”
薄楠闻言把水管子向下一倾,水柱就直冲薄宜真而去了。
此后唯有四个字可形容:鸡飞狗跳。
***
事情的结果就是薄楠被薄宜真和薄未平收拾了一顿,父子三人难得都凑在了一起泡澡。
薄未平把毛巾挂在了肩头,一脚就踹在了薄楠小腿上:“说说,在搞什么花头!”
“没事啊,就是突然想见见你们了。”薄楠倒是没被踹疼,想随口扯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其实他倒也不是无的放矢,真就熊到了拿水管子去喷他哥和他爸,只不过风水一成,花木自然有其表现,他不怕他们看出来,倒是怕家里佣人看出点问题,所以才想着浇浇花,刚刚撒过水的花木看起来就是会鲜嫩一点,等这一阵突然的改变被忽略过去,后面自然而然的习惯了也就好了。
薄未平唰得一下把肩头的毛巾抽了下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勒死薄楠的意思:“你爸我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年纪。”
薄楠看向了薄宜真,薄宜真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摆明了不帮他说话。
他的舌尖微微顶了顶上颚,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我给家里摆了个风水局,着急让你们两回来就是为了让风水局,以后爸你和我哥就住在这里,没人能害你们。”
“什么东西?”薄未平倒是知道风水这个说法,毕竟他很多老朋友年纪越大越是迷信这些,耳濡目染之下他自然也懂一点关窍:“兔崽子……你从哪里学会的?有啥用?”
“我之前不是出去旅游了一次嘛,途中学会的。”薄楠顿了顿:“老三样,旺财辟邪养生……我想要在小青山那个山头上修个庄子,以后我就常住在那边,我如果接着在家住会坏了风水。”
薄未平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然后紧接着一脚干翻了薄楠:“家里缺钱还是怎么着?!你老子我才五十岁,要养什么生?!我还没退休呢!为了这么点破事你要搬出去住?你脑子有坑是吧?!宜真,你管管你弟弟!”
薄宜真道:“随他去,爸,我倒是觉得小青山那山头是可以开发出来了,拿到手上后一直放着,每年光维护山林就不少钱,不如修个度假庄子运作一下,也不指望它多能赚,能自给自足就挺好的了。”
“你这个兔崽子!”这一次骂的是薄宜真,薄未平气得嘴唇都在抖:“放屁!”
薄宜真摆了摆手,看也不看薄楠:“阿楠,你先出去,我跟爸谈谈。”
薄楠在心里给薄宜真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当家做主的人,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靠谱!
他吃亏就吃亏在表面年纪还小,又不好当真就把重生的事情告诉他爸——还是让他担心受怕了,他爸那个性格看着暴躁,其实护崽护得厉害,知道他吃了那样的苦,怕是得气得几天几夜睡不着。
薄楠出去了。
薄未平瞪了一眼薄宜真,“你听听他的话!什么风水!这是年轻人该学的东西吗?!”
“有点爱好是正常的,总比刘家的出去泡吧包场睡女人镖车吸毒来得好。”薄宜真接着道:“薄楠年纪也大了,有点想法是正常的,而且二十来岁就是这么叛逆的,当年我刚毕业不也是想出去单干?咱们不能让他一辈子当二世祖,他自己有本事,不比吃我的饭强?”
薄未平听了前半段还觉得是这个道理,听了后半段又把眼睛瞪得溜圆:“你是他哥!”
“我是他哥。”薄宜真淡淡的道:“我比他大十岁,以后八成是要比他早死的,难道他接着吃我儿女的饭?到底隔了一层,人心隔肚皮,谁说得清楚?”
“回头修庄子的钱从他的分红里扣,修好了就交给他,让他去运作。”薄宜真劝了一句:“薄楠想上进,那是好事,拦着他干什么?”
“小青山就在眼皮子底下,他就算吃亏也吃不到哪里去,您要是不同意回头他悄悄跑去北方,那里我们鞭长莫及的……他又不是做不出来。”
薄未平知道是这个道理,但还是犹豫:“他以后就不住家里了怎么办!”
“他上大学的时候就住校,毕了业就到处出去疯玩,不是照样等于不住家里?他说不常住家里又不是不能回来住,周六周日让他回家也是一样的。”
薄未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拍了拍薄宜真的肩膀:“还是你省心,至少当初你没想着要搬出去。”
薄宜真起身披了浴袍,笑道:“……那是因为你经常出差不在家,我要是搬出去我还得带着那个小祖宗,带了小祖宗就得再带佣人,这一通下来搬不搬出去有什么差别?”
回应他的是从身后抛来的毛巾,薄宜真如有神助般的反手一接,头也不回的向他爸摆了摆手:“老爸,泡够了就上来,泡久了小心头晕。”
薄未平看着他的背影,喃喃的道:“……这他妈也是个兔崽子!兰君啊,咱孩子怎么都这么能气人呢!”
不管怎么说,庄子的事情算是定下了。
薄楠就在门外,见薄宜真出来,下意识探头往里面看:“老爸没事吧?”
“没事。”薄宜真顿了顿:“修庄子至少还要大半年,这段时间你怎么办?”
薄楠笑眯眯的说:“我出去住啊,周六日回来,刚好有点事情要处理。”
“好。”薄宜真道:“注意安全。”
“哥,你放心。”
薄宜真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发现薄楠还跟在身后:“还有事?”
薄楠眼巴巴的看着他:“哥……给点钱吧,我是真的穷。”
“没有!”薄宜真没好气的道。
转而一张卡就扔到了薄楠怀里。
第10章
薄楠心情很是不错,连带着对着眼前这个明晃晃在脸上写着‘这里有个人傻钱多的速来!’的摊主都能笑得斯文温和,一副初出茅庐的小白模样。
摊主可能会赚,但他绝对比他更赚就是了,大家都开心,这样挺好的。
没错,薄楠就是捡漏来的。
他哥虽然给钱了,但是薄楠已经习惯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对比起风水一条街上明码标价的法器,他更喜欢到这些古玩市场来淘换,他承认这种爱好是有点低级,但是谁又能拒绝用低廉的价格买到顶级的法器呢?
连上一世被追杀成那个狗样子,他还抓到机会就会躲到古玩市场去当学徒工,只不过很可惜后面追杀他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个小爱好了,每到一地就先搜古玩市场,搞得他后期就没办法再实现自己小小的乐趣了。
说起来,他第一件法器就是从古玩市场里花了两百块钱淘换出来的,那件法器救了他很多次,他又善于炼制法器,每次差不多要坏了他缝缝补补就还能凑合用,直到最后他才将它埋进了一座风水局中滋养,到底没舍得带着它一起去昆仑山。
这辈子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逛一逛。
薄楠脸上的兴奋之情在诸多摊主的眼中那就是个对这方面不懂行的新手啊!
要知道稍微有些眼力界儿的人来他们这个地方,要么就是对摊子上摆着的大街货露出嫌弃的表情,要么就是轻描淡写的一掠而过,或许有些人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但是他们从骨子里出来的那种轻蔑是藏都藏不住的。
眼前这个就不一样了,他看着摊子上每一件东西,眼睛都跟在放光一样!
再看他的衣着——肥羊!这波稳了!
薄楠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也没想到随便看一家摊子就能在上面发现有点意思的东西,还不是一件,至少有四五件表现都很有意思。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眼角,难道这一批东西是从同一个地方挖出来然后被摊主打包买回来的?
也不是不可能哦。
这世界上大多的气都是黯淡的、微弱的,尤其是近年的机械化作品又或者流水线作品,那气场就更加接近于无了,没有倾注作者太多心血的东西又缺乏时间的历练,当然不会有什么出色的表现。
哦,当然也有例外的——人民币就不一样了,不管它是不是刚印刷出厂没多久,只要它在市面上流通过,那气场都是很令人瞩目的。
但是在这个大家都用手机支付的年代,也没什么人手里捏了个大钞走路上,于是乎眼前这几件东西对薄楠来说就宛若电灯泡一样的令人瞩目。
“怎么样,小哥,看中哪个了?我给你拿?”摊主笑得特别热情好客,说着还拿了张小板凳出来递给了薄楠:“来,坐下慢慢看!买不买无所谓!”
薄楠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道了声谢,随手指了一个灯泡:“这个怎么卖?”
“这?这就贵了。”摊主伸手抓起那个爬满了锈斑的巴掌大的香炉往薄楠面前平啪得一放,那声音豪迈得饶是薄楠都是一愣:“唐代武帝御用攀花枝香炉,也不多要你的,五万块钱你拿走!”
对于这种学生仔,开这个价也差不多了,漫天开价直接就把人给吓跑了,倒不如开个中位数,再还还价,哪怕一万块钱卖了他也是血赚不亏啊!
薄楠待对方的手从香炉上离开了,这才上手拿了起来仔细打量,唐代什么的纯粹胡扯,这东西真要算年龄可能也就个零头,但是他又不是真的来买古董的。
按照气场来说,气场凝实,虽不大却非常稳定,色为乳白,带着一缕青气,这青并不显得妖,而是那种正直的青,这青气如同山路十八弯一样扭曲而上,瞧着斯文悠缓,这样的法器做出来的局就比较适合那种老教授老学究一类的退休调养元气保养身体。
放到懂行的人手里,少说也得中几十万之间才能拿得下来。
薄楠却觉得不然,这样一件法器大有可为,只要在他手上调教一番,将青气自曲折转为笔直而上,乳白色的气场便可视作天空,一局‘青云直上’的意象就出来了,非常适合那种走仕途又或学术方面的家庭。
这一改,这香炉没有百来万的都说不过去,要是遇到救急的,上个八位数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倒是个赚钱的好门路。
“二百五?”薄楠张口就来。
按照S市的规矩,砍价先去零再对半开,没毛病。
摊主深深地看了一眼薄楠:“小哥,你在开玩笑?”
薄楠歪了歪头:“这数字听着不好听,就两百吧?两百一件,能卖的话你这个摊子我包圆了。”
摊主立刻警惕地看向了薄楠,包圆?什么意思?他这摊子上是不是出了什么好东西被这个年轻人看出来了?!
又听薄楠抱怨道:“哎没办法,不能再加了,班费就这么多了……我弟学校要办什么古玩义卖,你说说看谁家里能搞出那么多古玩还义卖啊?菩萨下凡啊?这年头学校正经事不干,天天就知道搞点瞎七搭八的事情出来还让我们家长到处跑腿……”
他说着,将香炉放回了地毯上,还很嫌弃地碾了碾手指,试图将刚刚沾上的尘土给弄走。
摊主眼中的怀疑消退了一些,薄楠有一句话深深引起了他的共鸣,他一拍大腿:“没错!这年头好好地学习不知道抓,就知道搞点花头出来折腾家长!你不知道哦,我姑娘班级三天两头就搞什么画报,要求孩子画,这么大一丁点儿的小屁孩连个字都不认识,画什么报,最后还不是我们家长来?!”
“还要集资买这个买那个!要点脸啊!”
“可不是嘛!我们小时候哪有这么干的,老师最多就是要求交点钱买练习题!”薄楠又随手捡起来一个铜珠在手上掂着玩:“您姑娘几岁了啊?哎不是这您卖不卖?不卖的话我换一家哈,今天任务重,得买够三十六样呢!”
“我姑娘才六岁……不提了!卖!我给你打包!”摊主麻溜的从身后掏出了一堆报纸和塑料袋递给了薄楠:“你自己装吧!看中啥装啥!……这几个不行。”
摊主将几样东西拢到了身前,薄楠打量着,这几件倒是正儿八经的古董,虽说年份不长但好歹是真材实料……他有种古怪的感觉,里面那件砚台似乎有点意思。
先不提这个,薄楠先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看中的十几件东西都塞进了兜里,又胡乱地塞了几样,边道:“也别包了,用过就要扔的东西,回去估计还得给它们消毒……那几样有来头啊?”
摊主抬眼看向薄楠:“怎么,看中了?这几样可贵了。”
薄楠笑了笑:“这不是弄个有点来头的给我弟长长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