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它以往在柏生的记忆里长久都是虚弱的样子、生病的样子,最后没办法只能安乐死时依赖温柔的眼神,柏生骤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能想起过它鲜活的模样了。
那猫咪原本一副大爷样地躺在角落里,见到柏生,眨了眨眼,然后缓慢地伸出爪子来,摸了摸面前的玻璃罩。
“呼。”看一人一猫第一印象都不错,闻鹤很有些紧张地解释道:“我下午帮它洗澡,打了疫苗,好累。”
喉头梗着,柏生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和表情都维持平常,“你从哪里找到它的?”
“原本你说的时候,我让人去找,但一直都没有找到。”闻鹤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中午准备出发时,在路边看到了它正在翻垃圾堆,我想,它应该就是你喜欢的猫。”
柏生:“抓了很久?”
“嗯。”闻鹤一本正经地又开始叙述他的烂大纲,“一开始它怕生,不让人近身,我差点被抓花脸。后来我拿着猫条说,‘不是我想养你,是柏生想养你’——它才肯过来。吃了三根之后,才勉为其难让我握握手。”
柏生噗一声笑了:“比起‘柏生’,明明更像是猫条的缘故吧。”
“不是。”闻鹤坚持,“是因为它也喜欢你。”
柏生:“真的?”
闻鹤:“真的。”
丑猫大爷在里头狂叫:“喵!”
闻鹤洞察了它的心思似的,把猫包打开,这丑猫瞪着双凌厉的小眼儿,丝毫不搭理闻鹤,一步三扭,直奔柏生去了。
柏生伸手,它矜持地把脑袋靠了上去,然后一个标准侧翻。
意思是要摸。
柏生注视着它,闻鹤注视着柏生,亭子里长久的沉静了,只有小壶子咕噜咕噜的煮水声,和窗外下雪的细微声音。
“你知道吗,”柏生心乱如麻,突然道:“我本来想好了,明天的许愿条,就写希望能再次碰见我的猫。我……”
说到一半,喉咙却哽住了。
希望它身体康健。希望它能长寿。最好早就被人领养走了,成为一只幸福的小猫,而不是在外面风餐露宿。但他想想也不知道不可能。
这世界太过渺茫,是要多竭力才能抓住这点细弱的缘分?
猫咪蹭蹭他的下巴:“呜。”
闻鹤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谢谢你。”柏生努力平复完心情,抱着猫,抬眼对他道:“我今天晚上真的很开心……”
闻鹤突然道:“不是最后一个。”
柏生一愣:“不是最后一个什么?”
闻鹤:“不是最后一个礼物。”
话音刚落,“噼啪”一声,烟火在寂静雪夜中骤然绽放,映着皑皑雪景,五光十色,流星般划过漆夜,无比鲜明。
……是烟花。
柏生猛地转头,注视着闻鹤。
闻鹤对上他的视线,只道:“你说过很喜欢烟花。”
柏生:“我可能只是随便说的。”
闻鹤没想到这个回答,一顿,才道:“……没关系。也很好看。”
他平静表面下的手指微不可见地蜷了蜷,是很难令人发觉的紧张。
柏生看着闻鹤。
面前人的神情是毫无隐藏的赤诚和毫不掩饰的专注,他似乎从未畏惧过展示他的真心,也似乎从未凭借这真心试图从柏生身上索取回一些什么。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笨嘴拙舌也好,不知变通也罢,只要我能陪着你就好了,只要你能让我待在你身边。
不是祝、也不是希望——
我要你的愿望,全部都实现。
这样的真心在如今太过可贵,好像唾手可得,也好像能轻轻一挥就全部打碎。
可谁会选择去打碎它呢?
至少柏生不会。
这个短暂却漫长的瞬间,灿烂的烟火光影在二人面上交相映着,这熟悉的场景,柏生突然觉得一直以来堵塞着喉头的那团乱麻被理了顺,他望着闻鹤温柔的眼,清晰地察觉到。
……自己一直游离的心,似乎终于和这个世界建立起了联系。
闻鹤还在耐心等柏生评价烟花好不好看,然后把人送回酒店门口时,突然听到柏生说。
柏生:“我其实挺坏的。没你想的那么好。”
闻鹤:“嗯?”
柏生:“很容易生气,也容易哭——好吧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总之,有点太感性了,这样对别人来说是麻烦吧。”
闻鹤:“不是。”
柏生:“这还不麻烦?”
闻鹤:“对喜欢你的人来说不是。”
柏生:“……好了,你别说话了,我还没说完。”
闻鹤:“嗯。”
柏生:“理所当然受了你这么多照顾,没有回报过你。”
闻鹤:“不需要。”
柏生:“给你发消息说自己在这里,也只是想让你过来陪我。”
闻鹤:“我知道。”
柏生:“确认一遍,这些你都清楚,且明白了?”
闻鹤:“……是,确认。但,为什么突然……”
柏生尽量若无其事:“那麻烦你当我男朋友吧。”
既然对方都走了99步,那剩下一步自己不走也实在太没道理。
闻鹤:“!!!”
他面无表情的脸都懵住了。
柏生在旁边红着脸蛋等他反应过来,等啊等,等啊等……
“已经五分钟了。”柏生真是什么气氛也没了,他敲敲闻鹤脑壳,问:“你是死机了吗?”
闻鹤:“……”
=口=
柏生差点恼羞成怒:“好了!反正你也不会拒绝,我就默认……”
“……等等!”闻鹤抓住他,憋了半晌,才艰难道:“我做这些事,不是想绑架你什么……”
“没有绑架,没有胁迫,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柏生趁着最后这口气乱说一通,“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不可以吗?”
闻鹤:“……”
=口=
人又缓缓进入死机状态了。
柏生闹了个大红脸,愤愤地准备先逃离现场:“我先走了!”
“不,别走。”闻鹤又精准地抓住他,瘫着脸道:“我只是,不敢相信。”
柏生莫名其妙:“有什么不敢相信?”
闻鹤说:“除非你抱抱我。”
柏生:“?”
他狐疑地看着闻鹤,发现对方的神情实在过于正直,于是过去,抱住了闻鹤的脑袋。
闻鹤的手扣住他的背脊,两个人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隔着这么厚的衣服,柏生都能感觉到对方激烈震动的胸腔:“……”
他耳垂红了红。
“好了,”被闻鹤抱的太紧,柏生看了眼时间,也快差不多了,拍拍示意闻鹤松手,“我要回去了。”
闻鹤还是贴着他的脸蛋,话里话外还带着点委屈:“我感觉我在做梦。”
柏生:“做什么梦?你别想七想八好不好……”
闻鹤:“除非你亲亲我。”
柏生:“???”
好啊,这下知道就是故意的了!
柏生无情拒绝:“不许色色。”
闻鹤抱着人不舍得放:“就要。”
柏生艰难地挣脱出来,正气十足地捧着他的脸:“不行。”
闻鹤盯着他,冷峻的脸上,眉头开始微微蹙起,嘴唇抿着。柏生怀疑自己真是走火入魔了,明明他一句话都没说,自己耳边竟然已经开始循环播放“拜托,拜托啦~”。
“…好了!”这谁顶得住啊,柏生最终还是红着脸,咬着牙,凑上前去。
柔软的唇瓣擦过闻鹤微凉的脸颊,犹豫了片刻,然后找到位置,轻轻吻住他凹陷的唇角,没有再深入。
即使只是这样,就已经到柏生对于主动亲密接触的极限了。
正当柏生想要抽身退出时,却感到一只大手轻轻扣住了自己的后脑,他怔了怔,蓦然睁大眼——
闻鹤闭眼,两人高挺的鼻梁因生涩而磕碰不断,但纵使再生涩,这样摩挲着慢慢亲吻去找寻位置,也总能达到目标了。
柏生唇角被磨磨蹭蹭了半天,正犹豫要不要挣扎的时候,终于感到自己的嘴唇被覆上,随后,闻鹤轻轻侧脸,无师自通般温热地吮住了他的下唇。
两人的吐息交换,如此亲密。
亭子内还是那样安静,伴随着壶子煮水的咕噜声,柏生也不知道自己被抱着亲了多久了,思维也有点模糊,但他却不感到心慌或是丝毫害怕。
脸颊被那双微颤的手轻轻捧着,耳鬓厮磨,没有任何侵略的气息,他只感到自己泡在温暖的湖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