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间密室,住着一个信仰某位神明的信徒。
他是主动留在这里,还是被迫这暂且不知道。
苏子黎唯一能确认的就是——
这个人,不是这位死去中年男子。
因为在那神龛前留下的跪拜痕迹十分小巧,那应该是一名孩童,或者说,是一个身材非常瘦小的女性。
苏子黎绕着神龛转了一圈,还不客气地将那人的尸体也给掏出来了。
就摆放在脑袋边上,因为尸体不知道死了多久,骨骼已经严重僵化,根本掰不开,最后只好照着他之前的状态,把脑袋端正地摆在身体上方。
他还特地按之前的痕迹贴好。
也算是帮忙留了个全尸。
但除了这些之外,他一无所获。
抬起头,能看见飘在半空中那熟悉的倒计时,催命一样跳动着。
还是半小时,但这次连系统提示都没给,也没唠叨什么抓紧时间不抓紧时间。估计是觉得大家都清楚游戏规则了,就不多做废话了。
【0:21:07】
他搜了这屋子的大半,花了九分钟。
就进程而言,还挺快的。
苏子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掏出包里的水壶喝了一口,闭眼安静几秒后才继续寻找。
木板床已经严重霉坏,伸手一按就能在那被泡软的木块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痕。上方铺着的稻草和棉被也都浸润着潮气,伸手一捏甚至能拧出几滴水来。
这种环境里,即使有线索留下,也很有可能被损坏。
苏子黎将它们都掀开,将那床被子来回翻找了几遍,打着手电筒在墙壁上来回巡视几遍,最后在遍布霉菌的木板上找到了一些模糊的字迹。
这些字迹几乎遍布整块床板。
从床头到床位,伸手细细抚摸,都能摸到其上歪歪斜斜的字体。
写的最多的,是一个“正”字。
剩下的则是一些短短的句子。
“我想回去上学。”
“我想妈妈了。”
“肚子好痛。”
“好冷。”
“好饿。”
“我好害怕。”
……
它们似乎是用指甲刻成的,细细摸索过去,所有的笔画都是中间深两边浅,间隙还夹杂着一些黑褐色的疑似血迹的痕迹。
被关在这里的,应该是一个女孩子。
而且她的年纪不大。
因为,在这块床板上,唯一一句被写成长句的话是——
“爸爸说我能嫁人了就会放我出去,我什么时候能嫁人呢?”
把孩子关在这里,不让她上学,就给了这么床破被子,连床单都没有还要在这里给这个神磕头。
苏子黎皱紧眉头。
他对于那个孩子的父亲非常不屑,这都是什么渣爹,建议拉去判死刑,最好不要让他死的轻松,就比如……
咦……
苏子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那边的尸体,如果那渣爹死成这个样子倒是挺好的,解气。小心地搬动木板,日久天长的腐蚀让这块本来就钉地不怎么严实的木板彻底散架,只能一根一根随着它的结构挪出来翻面,然后再按照顺序拼回去。
木板后面,也有字。
这一面的字迹,更加潦草且狂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它说的是真的吗?”
……
“爸爸来看我了。”
……
“我要嫁人了。”
“嫁给一个比爸爸还要大的伯伯。”
……
“它说的都是真的。”
“她们来找我了,我把爸爸拽了下来。”
……
“我杀了他。”
我杀了他?
苏子黎楞了一秒,而后愕然地睁大眼睛。
没想到他刚才随便的猜测竟然是真的,这尸体竟然真的是那个渣爹的。按照目前所得到的线索梳理事情发展,就是渣爹把自己的女儿关在这里面,让她每天给某个神明磕头,不让她去上学,也不让她见到母亲,还告诉她等你能嫁人的时候,才会放你出来。
这听起来像是那种落后山村中会发生的事情。
免费的义务教育使小女孩读过书,她很喜欢上学,但这条路被她父亲生生折断。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只有暗无天日的囚禁与毫无希望的未来,正在这时——
有一个存在告诉了她某一件事情,这件事暂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它肯定对这个小姑娘造成了很大的震撼。
所以才会有开头那一排为什么。
而且似乎后来她还等来了援兵,就她们这两个字而言,暂时把她们定为这个村里所有同样被囚禁的女孩子,或者是同情她们的女性站起来了?
最后的结局是父亲被杀死。
并且被强行塞进了神龛。
这里没有另外的尸骨,表示其他人应该都没有受伤,但是她们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呢?而且还有一点,他一直在疑惑的……
神龛里装了尸体。
那么,那座被供奉的神明又去了何方呢?
正在这时,苏子黎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他下意识转头看过去,那颗被他端端正正背对着他现在这个方向摆放的头颅不知何时转了过来。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皱巴巴地如同橘子皮,深陷于缝隙中的眼睛依旧努力瞪大着,连那条从嘴角流向脖子的血痕都没变。
但是他的嘴角却诡异地勾了起来。
他正在看着他。
这个认知让苏子黎心头发寒,那种止不住的战栗感一下子就从头皮处炸开。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发现,这具尸体的手脚仿佛也移动了一些。
他像是一个被封印在神龛里的怪物。
揭开封印的他,正在缓慢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伸展开。
他想要做什么?
复仇,还是先杀了他这个惊扰了他的人?
苏子黎的喉结动了动,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细密的冷汗顺着额角缓缓滑落,他深吸了一口子,低头看了看自己从游戏那边买的,特别厚实的据说是拿牛皮绷过的鞋子。
“看屁看啊!”
俊秀的青年冲那脑袋露出一个冷笑,然后……一脚踹了上去。
第9章
那颗头颅又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这回他滚回到了神龛的边上。
那张沧桑的老脸朝上,脸上诡异笑容已经僵住,仔细看去,他的眼中竟然还带着茫然。从来就只有人类被鬼物惊吓追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类那么不客气地出脚的。
折叠在一起的残尸挣扎着移动,骨骼被展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他已经被惊醒。
现在,他最想做的这件事,就是杀了这个唤醒他的人。
无声的嘶吼自头颅嘴中响起。
那具搬动时脆弱到会往下掉渣的残尸缓缓挪动着,断裂地骨骼刺出身体,化作尖锐的刺状物,与地面摩擦时,轻易就能犁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哇哦,”苏子黎赞叹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随便捡的木棍,再看看这个短短时间内膨胀大了一圈,说是尸体不如说更像是刺猬的东西,他尴尬地笑了笑,悄悄从兜里又摸出来一把匕首。
“要不然咱们打个商量?”
他举着匕首,缓缓往后移动,“其实仔细想想咱们俩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不小心踢了你一脚嘛。你尸体还是我从里面给搬出来的,要不是我,你还没可能像现在这样活动身体呢。”
“我们俩扯平?”
显然,残尸并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尸,他在地上爬行着起身。低矮的室内高度使他不能完全站起身来,只能双腿弯曲伏地,一双狰狞如同狼牙棒的臂膀挥舞着冲苏子黎这砸来。
“轰——!”
破风声疾驰而至,苏子黎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地下一躺,一个赖驴打滚闪身藏到了神龛后面,顺手还拎起那颗朝他冷笑的脑袋,直接往神龛里一丢。
“砰——”
剧烈的撞击声在耳畔响起,木屑纷飞,地上的泥巴被强行甩起又四散溅开。精致的神龛几乎在瞬间就被碾成了碎片,其上覆盖的瓦片碎了满地,连同那两盏莲花灯也滚落出去。
生前无比敬仰的神明,死后也就变成了想砸就砸的地方。
看来你这个信徒也没那么忠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