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找人打听到她俩兄弟要把父亲抬去山黄里,还管村里人要养小七的钱,谢春娥就想养小七。可她家大孩子两岁,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她还没跟公婆分家,即便她丈夫同意,她公婆也不可能同意。
谢琅家的条件比谢春娥婆家还要好。他这样一说,谢春娥转身给他跪下,“三叔,我代我死去的爹和兄弟谢谢你。”
“客气了。”谢琅看看脸上尽是茫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小七,纵然他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心疼那么小的孩子,“也是我养得起。否则你逼我也没用。”
谢春娥擦擦眼泪,带着哭腔说:“那也得谢谢三叔。养蚕里跟你家条件差不多的人不少,只有你愿意养小七。”说着想起小七,伸手拽过小七,一把推倒谢琅怀里。
谢琅连忙抱住他,低头问,“没事吧?”
谢春娥见他这般紧张,真真放心下来,“孩子没这么金贵。小七,以后跟着你三爷,想吃什么你三爷就会给你做什么。你堂姐和堂哥也不会再跟你抢了。”
谢元固然疼小七,可他不止小七一个孙子。谢元给小七煮个鸡蛋,若被他俩儿媳妇发现,儿媳妇虽不敢骂他,但会唠叨得他头疼,直到他再煮六个。
谢元以前不止一次交代小七,不准跟任何人说,他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然而,架不住谢元正做饭的时候,他儿媳妇或儿子来个突然袭击。
为了不必要的纷争,谢元近一年来极少给小七开小灶。小七虽小,也隐隐猜到为哪般。
谢春娥的一番话让小七不由自主地看看他爷爷,又转向谢琅。
“爷爷不在了,过两天就得把爷爷送到地里去。”谢春娥看到小七的动作,接着说,“以后能照顾你的只有你三爷,要听你三爷的话知道吗?”
小七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谢琅耐心等着,小孩什么也没说,再次转向谢元。
谢春娥有些着急,“这孩子,我在和你说话,没听见啊。”
“没关系,他还小。”谢琅坐在麦秸编的垫子上,把小孩放他腿上,“我听说你们那边有不少泥瓦匠的祖辈给始皇帝修过陵墓,是不是真的?”
话题转的太快,谢春娥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算是。”
“这话怎么说?”难道谢三郎的记忆有误。
谢春娥:“就是砌墙铺地砖。”
“我说的也是这个。会雕东西做兵器的匠人,听说都没能出来。”谢琅道,“等小麦种下去,我把房子推倒重建,你帮我找十个大工,我在村里找十个小工,趁着天晴盖上两间。我担心下场大雨会把我家的房子冲倒。”
谢琅家的房子在村西头,紧邻大路,从那边走的人都能看到他家房子岌岌可危,谢春娥不疑有他,“我回去就帮你问问。”
“谢谢。”谢琅话音落下,看到谢建业大步往这边跑,不禁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谢建业停下来,就忍不住大喘气,“春娥,快去劝劝你兄弟。”
第3章 各不相让
谢春娥霍然起身,浑然不像是有六个月身孕的人。
谢琅看得心惊肉跳,“小心!他们又怎么了?”
“打起来了。”
谢春娥的身体猛一晃。
谢琅慌忙起来扶着她,“跟山黄里的人?”
“不是,是他们自己。”谢建业不待谢琅开口,就催道,“别问了,快去吧。”
谢春娥拨开谢琅的手就往她兄弟家跑。
“慢点,孩子!”谢琅急忙提醒她,别忘记自己是个孕妇。
谢春娥摆摆手,没事。
谢琅转向他大伯,“他俩打什么?”
“这事还得从你说起。”谢建业看着他,摇头叹气道。
谢琅到之前,谢元的两个儿子刚商议好,田地和村里给的钱一分为二,小七每家待半年,直到他弱冠。谢元和他小儿子,也就是小七的父亲留下的房子归老大家。等以后小七成亲,老大家再给他建新房。
谢琅横插进来,还希望他们跟小七撇清关系,将来小七成亲用的房子自然由谢琅建。
无需小七的大伯建房子,小七的二伯就不同意先前的分法。小七父亲的房子比较新,小七的二伯要那个,把老父亲的房子给小七他大伯。
老大不愿意,老二的媳妇就说,当大哥的应礼让弟弟。老大的媳妇跟着说,她有俩儿子,老二家一个,他们家困难,好的房子该给他们家。
你一言我一语,公说公的理,婆说婆有理,各不相让。
农村人吵架喜欢叉腰跺脚,指指点点,不知谁先点到谁,两家媳妇就突然打起来了。
谢琅听他大伯谢建业说清来龙去脉,顿时无语,“他们不去山黄里讨钱了?”
“忘了。”谢建业道。
谢琅叹了一口气,望着谢春娥的背影,“她去有用吗?”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哪是四个人的对手啊。
“有用。”谢建业道,“春娥叫她丈夫报官,那俩兄弟劝好久才劝住。春娥到那边威胁他们去报官,他们一准消停。”
谢琅笑道:“那我得去看看。”
“你就别去了。”谢建业伸手攥住他的胳膊,不赞同道。
谢琅疑惑不解:“为何?因为小七?”看向怀里的孩子。
“你脑袋还没好,若是再碰到你,我都没脸见你死去的爹娘。”
谢建业脸上的担心不加掩饰。谢琅不由得停下来,“我在这边也没什么事。”
“你回家。”谢建业说着转向小七,“带小七熟悉熟悉。对了,再给他弄些吃的。”
谢琅看向小七,“饿了?”
“那两家只顾想着怎么要钱,我见晌午都没做饭。”谢建业道,“他们不做,小七上哪儿吃去。”
谢琅不禁咒骂:“该死的!”
“别说了,去吧。再看看让小七睡哪儿。”
谢琅猛然想起他的被褥发霉,院里臭气熏天,没法住人,“我走了啊,大伯。里正写的文书,劳烦你先帮我收着。”
“放心吧。”谢建业说着推他一下,赶紧走吧。
谢琅从未跟这么小的孩子相处过,担心他哭闹,一边往家去一边解释,“爷爷不在了,你也不用怕,我不会饿着你的。”
见小孩没有任何表情,倒也不气馁。
这么小的孩子,唯一的亲人离开了,没哭个不停已经让谢琅很欣慰,“按辈分要喊我三爷。不过,你把我当成你爹也行。”
小孩的眼球动了一下。
谢琅惊觉有戏,“我家就我一个,不用担心别人不喜欢你。以后就咱爷俩过,和你爷爷还活着的时候一样。”
话音落下,谢琅感觉到胳膊一重,瞬间明白小孩一直根本没敢真正坐下。
“你这个小家伙,有点意思。”谢琅摸摸他的小脸,“想吃什么?”没给人家小七开口的机会,就擅自做主,“家里好像没什么吃的了。先吃鸡蛋凑合一顿吧。”
小七猛然转向他,没吃的吃鸡蛋?
谢琅疑惑不解,“怎么了?”
小七张开嘴,过了好一会儿,又闭上嘴巴。
谢琅推开家门,小七抓住他胸前的衣裳。
“不舒服?”谢琅再次问。
小七犹豫不决。
“这里没外人,想说什么尽管说。嗯,说错了我也不会揍你。”
小七用很小的声音说,“不吃鸡蛋。”
“不喜欢?”
小七想也没想就摇头。
“那就是不舍得吃?”有谢三郎的记忆,谢琅知道农家养母鸡下蛋是为了卖钱,“咱家鸡多。”指着正悠闲遛弯的鸡,“下的蛋多的都卖不掉。”说着推开厨房的门。
谢琅前世总统府去过,深山老林里待过。天上飞的吃过,水里游的烤过。开的了飞机坦克,也做得来钻木取火。
可以说除了生孩子,没有他不会的。
并不是他兴趣爱好广泛,是工作把他的逼得没有短板。
走进厨房,谢琅找个相对干净的木墩,把小七放在上面,“坐好,我煮鸡蛋。”
掀开陶罐,里面很是干净,谢琅就舀一瓢水倒进去,把竹制的屉子放陶罐上,去堂屋寻摸四个鸡蛋,分别打在两个碗中,加一点水和盐搅拌均匀就上屉子蒸。
期间小七连动都没动,更别说哭闹了。
谢琅见他这么省心,鸡屎和鸭屎味冲鼻子,嘴角也不禁溢出一丝笑,对小七说,“等一下就好了。”
土灶、火镰对谢琅来说不难,他唯一担心的是烧着烧着陶罐裂开了。
好在谢三郎家的陶罐给他面子,直到罐里的水煮沸腾都没有裂。
谢琅掀开盖子,用两根筷子挑起屉子,就打算放饭桌上。走到厨房门口猛然记起此时没有高高的饭桌,只有矮矮的方几,或长几。
“在这里吃?”谢琅停下来,转身问小七。
小七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翻身从木墩上下来。
谢琅把屉子放案板上,给小七找个调羹,“有点烫,慢点吃。若是吃饱了,跟我说一声,咱们晚上就不做了。”
小七抬头看一眼谢琅。
虽然他依然没开口,但谢琅知道他听见了,也答应了。
“咱们先吃点简单的凑合几天,等浇好田地,我再给你做肉吃。”谢琅道。
小七一点也不意外,随便吃点都是鸡蛋,不随便肯定是肉啦。
晃一下小脑袋,表示知道。
谢琅拉过自己那碗鸡蛋羹,“不够吃跟我说啊。”
小七“嗯”一声。
谢琅手一顿,以为听错了,扭头看他,发现小孩的脑袋动了,无声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一大一小吃完,谢琅把木墩拿到院中,让小七坐在上面。
虽然天快黑了,谢琅依然把榻上的被褥全拿出来晾晒。
他前世是在坟头上睡过觉,在泥窝里打过滚,但都是执行任务的时候。睡也不敢深睡。如今情况不一样,没有任务,没人追杀,也不用担心被人看出破绽,还睡在像猪窝一样的榻上,谢琅忍不了。
被褥放好,谢琅去拿柳枝编的粪筐,竹制的扫帚和铁锨收拾鸭屎和鸡屎。
虽说他这边收拾干净,那边就会拉出来,但院子里的臭味会淡许多。
谢琅皱着眉头把院里打扫干净,又把羊屎和牛屎拎出去倒粪坑里,太阳也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