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老柴那种不依不饶的拧巴脾气,一定会过来看他,检查小少爷是身上哪个零件出了问题。
就算他不过来,薛庭早上过去买早饭时,说不定聊两句就把他卖了。
老柴知道就等于老童知道。
童淮苦着脸爬起来,凝视着床头柜上的相框:“妈,我好难。”
童敬远能不能成熟一点,少让他操心!
今早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童淮撑着伞,一举一动像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慢慢走到了柴记。
柴立国见他一脸衰,惊奇:“怎么又漏气啦?”
童淮怕肚子疼,不敢大声说话,细声细气:“拉肚子。”
“又乱吃东西了?夏天别瞎吃,昨儿我去医院看你婶婶,挂号那边一溜乱吃东西发肠胃炎的。”柴立国教训了几句,看他太蔫,又忧心起来,“很难受?要不叔带你去医院看看?”
“没。”童淮一听医院,立刻精神了,“我身体棒着呢,青春年少,哪是您们这些中老年人比得上的。”
柴立国登时翻了个白眼,把他摁到专属桌前:“好好休息,在我这儿吃完早饭,回去吃点药睡一觉。不舒服不要客气,叔带你去医院。”
不用端盘擦桌了,童淮也挺高兴,摸出手机想找人聊天。
可惜暑假期间,这大早上的,没几个神经病学生这么大早起来,基本都在睡觉。
童淮托着腮,支棱着两条长腿,尽量放缓呼吸,边觑着时间,边瞅门外。
等了一会儿,外面响起自行车打铃声,童淮等待的神经病风雨无阻,款款而入。
童淮连忙抬手招呼:“薛庭,来这来这。”
薛庭原本打算两份都打包带回去,听到声音,舌尖在上颚一抵,压下差点冲口而出的话,冲柴立国道:“一份在这儿吃。”
说完,他迈着两条长腿走过去,没落座,研究了下上面牌子上的字:“客人勿坐?”
“您是恩人。”
童淮殷勤地擦擦桌,看他坐下来了,压低声音:“别把昨晚的事跟柴叔说,我怕他担心。”
薛庭没怎么在意,哦了声,低头看手机:“伤怎么样了?”
“今早起来颜色变深了,”童淮低头看看肚子,很愁,“哎,别提,一提感觉更痛了。”
薛庭听他小声咕哝着抱怨,有点好笑。
这小卷毛家里条件不好,懂得早早出来打工赚钱,偏偏又不好好学习,还娇气得像个小姑娘,简直是个矛盾集合体。
加了他微信,也没见他来问过题,真是浪费资源。
他无意识用指尖轻轻敲着桌,盯着童淮精致的侧颜看了会儿,还是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递了过去。
童淮接过来,这一小包东西似乎是被薛庭揣在怀里带来的,没沾上雨水,反而沾着点体温。
他好奇地打开,里面是活血化瘀和止痛的药,有外敷也有内服。
童淮看着这堆药,愣了好一会儿。
薛庭别开目光:“顺路买的。”
童淮感动坏了:“俞问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不用他做前情提要,薛庭就猜出俞问是谁,挑了挑眉,说话还是那么不好听:“那你做人还挺失败。”
刚被帮过不好怼人,童淮忍着肚子疼:“您真会说话。”
柴立国做好两人份的早餐端过来,童淮做贼似的收起那袋药,冲柴立国露出个无辜笑容。
老柴依旧火眼金睛:“聊什么呢?”
“薛庭成绩好,年级第一呢,我请他教我写作业。”童淮怕薛庭说露馅,赶紧胡扯。
柴立国眼睛一亮,直点头:“那敢情好,见天看你在这儿薅着头发写不出题目,整个店都跟着一起愁呢。小薛,淮宝就交给你啦。”
童淮:“……”
您这嘴也是挺绝。
薛庭巍然不动,等柴立国走了,似笑非笑瞅着童淮。
童淮耳尖都红了,嘴唇动了动,闷闷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真想去工地搬砖?”出乎意料,薛庭没再冷嘲热讽,“你爸的决定左右不了你的人生,考一所好大学,申请助学金,未来会比你想的好很多。”
童淮茫然了一阵,咬着勺子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编的剧本,心虚得要死:“你是在……鼓励我?”
薛庭没理他的废话,自顾自地吃起早饭。
吃完,他提起打包那份,单手掌着自行车,撑开伞又进入了雨幕。
童淮找机会提着药去了趟卫生间,掀开衣摆咬着,小心地对着镜子涂抹药膏。
涂完肚子上的淤青,他又艰难地涂了肩上,在卫生间耽搁了许久,出去时柴立国还以为他又闹肚子了。
童淮说自己好了,趴回专属座位。
涂了药膏清清凉凉的,舒服了很多。
他打开微信,给薛庭发了句:药膏用了,挺有效,谢谢
然后他打开游戏,玩了会儿,脑子却又响起薛庭那句干巴巴的鼓励。
童淮其实没想过未来。
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好好学习的意义是将来找一份好工作,拿到更高的工资,买房买车,结婚生子。
但童家有钱,童淮除了从小没妈妈,几乎是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好工作、高工资对童淮来说没太大意义,单是爷爷奶奶每年偷偷塞给他的红包,恐怕就比大部分普通工薪族的存款还多。
童敬远也说过,他能养童淮一辈子,也不需要童淮的学习成绩有多好。
但他不想见童淮茫然地虚度光阴,浪费大把最好的青葱岁月,以至将来后悔。
童淮琢磨很久,最后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了,鬼使神差地钻进厨房,在柴立国欣慰的眼神下,摸出两张练习卷,回到专属座位上埋头写。
直到手机嗡嗡震动了下,童淮摸过来一看,发现自己小半面卷子做了一个多小时。
无所事事的俞问醒了,问他要不要溜出来玩,电玩城等着他。
童淮嘚瑟地拍了自己的卷子发过去,打字:我要学习^-^
消息发过去,一时没回应,不知道俞问是不是震撼得失去了语言能力。
童淮翻了翻试卷,接下来的题他都不会做。
难得的学习兴致没了,他重新点进微信,才发现二十分钟前,薛庭给他发了条消息。
-XT:不会可以问我。
第10章
童淮呆愣愣地点出键盘,发送消息:号是本人?
薛庭发来一串点点点。
俞问也震撼完了,发来消息。
-一条梦想当海王的鱼: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还一头撞我妈身上被她骂了一顿
-不卷很直:……
-一条梦想当海王的鱼:你受啥刺激了?
童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发去几个扛着大刀的表情包,没想到学习的理由,干脆不理他了。
午餐高峰期逐渐到来,柴立国忙前忙后的,他没再好意思坐着,起身过去帮忙。
等送了几波客人,童淮才发现薛庭又来了。
还很不客气地坐到他的专属座位上,手里拿着他的数学卷在看,眉尖微蹙,神色愕然,仿佛在看什么诡秘离奇的史前疑案。
干!
童淮心里惨叫了声,三两步跑过去,人未至声先到:“你怎么坐我的位置上啊!”
薛庭弹了弹那张划拉得乱七八糟、黑白界限分明、空白大半的练习卷,头也没抬:“你说的,我是恩人。”
童淮耳尖发烫:“那你怎么还偷看我卷子啊。”
“你说的,你请我教你写作业。”
说着,薛庭终于抬起头,诚心发问:“这写的什么玩意?”
童淮:“……”
童淮心里默念不能翻脸,狰狞地问:“你来干嘛?”
“证明没被盗号。”薛庭又懒懒地坐了回去,支肘撑着下颔,指指手边的两本课本,塞上耳机,“忙完再来吧。”
“又来?”
童淮对他的骚操作耿耿于怀,伸手顺着耳机线一拽。
手机又被扯出来,界面上的某云音乐软件映入眼帘,缓缓转动播放着首英文歌。
薛庭扬扬眉,与他对视。
……
童淮讪讪地把手机递回去:“这回真听上了啊。”
薛庭把手机放回桌上,指指人多起来也吵起来的餐馆:“吵。”
用餐高峰期持续到下午快两点,客人才渐渐少了。
童淮腰酸背痛肚子痛,一脸泛青地回来,薛庭已经把课本放下了,拿着手机在和人聊天。
童淮不经意瞟了眼,看到那边的人发的消息——薛哥,你什么时候才气消回来?
薛庭指尖一顿,见他过来,发了个空格,摁熄屏幕。
气消?生谁的气?
回来?薛庭这才刚转学来呢,回哪去?
童淮生出些疑惑,假装没看到,觑了眼薛庭带来的课本,满眼好奇。
薛庭抱着手,打量着童淮:“上课听过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