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眼中爆发出怒火浸染的狠意,后脖子上的尸斑在白炽灯下愈加刺目:“现在连跑都不敢了,你这只破野猫敢咬昊昊?看我不把你的猫爪子一只一只剁下来!”
父子两人幸灾乐祸坐在桌边。
看着地上那雪白的小小一团似乎被吓住了,女人眼中闪过残忍的快意,高高扬起菜刀瞄准了那小白猫绒乎乎的前爪。
冯小娟疯狂大叫:“不要!!!!!”
中年女尸举起刀,狠狠砍了下去!
小绒球两爪抱出一把手枪,扣动了扳机——
砰!
在这一瞬间,屋内几个人没人能理解眼前的状况,茫然地看着举刀女人往后翻倒在了餐桌上,在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中,栽倒在地,不动了。
从小绒球的视角,则能看见那举刀女人的鬼魂被子弹带着,啊啊啊啊——直接穿过了房间,被钉在了厨房墙上……这刚死一个月的新鬼,哪里扛得住特调处的子弹,阴气瞬间散了大半,飘飘摇摇仿如风中的柳絮。
谢顶男人镜片后面的小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哆哆嗦嗦指着地上的小绒球,和比它爪子大好多倍的手枪,最终还是没敢上前,而是跌跌撞撞扑向柜子上的电话,按了七八次才按对了110这三个键:
“快来啊——有人死了!我老婆被枪打死了!!!一只猫……一只怪物……它竟然有枪!手枪!!!犯罪分子还在现场!快派警察来……什么?我家住哪儿,我……”
小绒球估摸着自己的“仙气”还够用,便迈开小短腿来到小尸体身边呼的一吹,又放倒一个。
“啊!!!”谢顶男人见状,整张脸都被吓得扭曲了:“我儿子也被杀了啊!救命,救命啊——”
失去鬼魂支撑的女尸已经没了鲜活气儿,开始散发淡淡的臭气。女尸头发里的那抹幽蓝色的东西,也被震得飘到了空中,而后掉落在地,似乎是一只极小的冰蓝色虫蛹。
冯小娟呆呆地看着自己妈妈和弟弟的尸体,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几秒钟后,她这并不浓烈的悲伤便被彻底打断,因为女尸的脑袋旁边的那颗小虫蛹,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茧成蝶,并飞速长大起来!
这只蝴蝶翅膀上的蓝色艳丽得让人心中不舒服,就像是蜘蛛或毒蛇身上斑斓的色块,绚烂得发腻。
冯小娟被吓得哇哇后退,那令人心里发怵的蝴蝶竟是长大到了近一米,愤怒地震颤着翅膀,向小绒球步步逼近。
原本像蛇一样卷曲收起的口器舒展开来,就像个巨大皮管似的蚊子针,似乎就要把那坏事的小绒球直接吸成汁液。
绒球球有点吓到了,抬爪就是一枪,砰!
蓝蝴蝶的昆虫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口器一伸,嗖的把子弹吸了进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
冯小娟捂住嘴,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哭声。而谢顶男子早就被吓得瘫倒在地,尿了一裤子……
竹宁每次闻到香香的东西都会打哈欠,但这眼前的大蝴蝶实在是太香了,让人忍不住地吞口水。在这极为美味的味道下,他已经把活虫子不能吃,活蝴蝶更不能吃的这种人类常识扔到了脑后。
我就尝一点,就尝一点点……应该没事吧?
而后屋内的两人就看到:
地上那只比巨型蛊蝶小几十倍的小绒球,咕咚咽了口唾沫,猛地张开两米多的血盆大口,咔嚓!
蝴蝶没了。
小绒球秀秀气气地捂嘴:嗝~
第14章 Chapter 14
“嗬嗬……嗬……哈!”谢顶男人整张脸都因为这巨大的恐惧扭曲了起来,口中发出几声短促的怪叫,手脚并用地胡乱往后躲藏着: “怪物,吃人的怪物!”
冯小娟本来也被吓得够呛,但看到自己的继父在地上直打滑,把黄色液体蹭得满身,现在甚至想往冰箱后面那不到三厘米的缝隙里钻,再看向那因为打了嗝,很不好意思地用爪爪捂嘴的绒球球。
冯小娟不由得朝着谢顶男人喊道“爸,你醒醒,妈妈和弟弟早就不是活人了!是绒球先生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们,它才不是怪物!它是、是……只是绒球球精而已!”
危险彻底解除,小绒球看着被牢牢墙上的中年女鬼,和被自己一口气吹晕在地上的鬼魂小屁孩,而后带着一种吃多了的愧疚感,沉沉睡了过去。
几分钟后,派出所的民警同志们蹬蹬蹬一阵狂奔冲上了楼。
本来疯疯癫癫的谢顶男人听到这响动,瞬间精神起来,朝着门口玩命大吼道:“快来救我,我家里有只怪物!!!它拿枪打死了我的老婆孩子……”
民警紧张万分,砰地一声踹门而入,三四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男人手指的方向:“不许动!!!”
而后警察同志们也被这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屋内满地狼藉,地上倒着一个女人和一个不大的孩子,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机。
而屋内男主人惊恐看向的,是一只前所未见的生物,毛绒绒的像个小雪球,正抱着一把大大的手枪,一动也不动。
“警察叔叔你们千万别开枪!”冯小娟被这阵仗吓坏了,拼命喊道:“它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它其实只是……”
谢顶男人的神志已经不怎么清楚,一心认为是竹宁杀了他的妻儿,这血海深仇让他恨不得把那怪物碎尸万段,现在听到冯小娟还在为它说话,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冯小娟!!!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一天天把什么玩意儿野猫看得比命都重要,还给野猫美毛……就是你把这怪物招过来害了你弟弟和妈妈!你这蛇蝎心肠的小畜生……”
”嘿,你怎么能这么骂孩子?”一位警员皱眉喝止道,几位民警维持着举枪瞄准绒球的动作,听得云里雾里,但总算抓到了关键词:
“你是说……是这只美毛了的猫,枪杀了你的妻儿?”
现在民警们已经看清,地上并没有任何血迹,话语中也带上了狐疑。
谢顶男人被这怀疑的语气气炸了,他的妻儿刚刚被杀,怪物就在这里,这群警察居然到现在都不开枪,还在问东问西!
“你们这群警察是猪吗?那儿放着一把枪!枪杀了我妻儿的枪!!!你们……”
为首的警察上前一步,从那烫毛小白猫肚子下面拿出了那把枪,面无表情地朝天扣动了扳机。
枪口小灯泡闪烁起欢腾的红蓝光,幼稚的电子音效在屋中回荡:biubiu!biu!
几位警察:“???”
特调处手枪本来就是用特殊材料制成,质地比较像树脂,比金属要轻很多,刚才的民警就是看出了这不是真枪,才有此动作。
这塑料枪加上特调处设置的伪装音,让竹宁的枪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幼儿玩具,还很廉价的那种。
在看谢顶男子口中枪杀两人的怪物,这只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雪白绒球,睡得十分香甜,甚至打起了轻轻的小呼噜:
“咻~~”
几位民警:“……”
这分明是个中年男人精神有些问题,平日里与家人多有摩擦,还对女儿养的小猫厌恶非常,今天在家喝了酒后,不仅家暴打晕了妻儿,还把闺女养的小猫幻想成了怪物,甚至醉醺醺地拨打110大闹一通,辱骂警察!
这种恶劣行径已经触及了法律的底线!
正当几位警察要把这仍旧大喊大嚷的谢顶男子拷走,并为两位可怜的家暴受害者拨打120的时候,蹲下来查看的小警察突然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
“他们……他们已经死、死了!早就死了!”
方才谢顶男子被吓得屁滚尿流,民警们对这屋中的味道也没多想,现在却猛然发觉,整间房子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尸臭气,而地上的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上,早已显露出了腐败的痕迹。
屋中两个鬼魂还没明白自己的状态。
“我们没死,是那怪物把我们杀了!!!”
中年女鬼在厨房中指着民警的鼻子破口大骂,小鬼魂在地上撒泼打滚,可惜的是,没人能听得见。
两位民警扑上去控制了处于癫狂中的谢顶男子,另外两位民警蹲下来脸色煞白地查验了片刻,一人抬头说道:“至少死亡了一个月以上,两具尸体无枪击痕迹,均存在多处擦伤及骨折。”
这下所有警察看向谢顶男子的眼神都不对了,什么人能和死去的妻儿共处一室一个月之久?什么绒球怪物、枪杀……很可能是他谋杀了妻儿后,精神崩溃幻想出了这些毫无边际的东西!
“不不!他们是刚死的,怎么可能死了一个月了!”谢顶男子疯狂大喊道,但想起这一个月间妻儿的种种异常,丝巾下的青黑色斑点,谢顶男子眼中的愤怒逐渐变成了恐惧:“有鬼,警察同志这里有鬼啊!”
为首的警察目光冷峻:“带走!”
直到后半夜,匆匆坐长途车赶来的章昱谨一行人才去派出所,向有关方面给出了权威且合理的解释,但谢顶男子自从知道自己和一具尸体生活了一个多月后,精神便有些不正常,需要到特定医院接受心理治疗。
幸好,走尸案的证人不止他一个,特调处的几人来到冯小娟家里的时候,那墙上的女鬼和地上的小鬼仍旧在破口大骂、撒泼打滚……
本来就并不浓郁的阴气,随着大小两鬼的折腾不断散逸,现在就剩下一层淡青色的虚影。就连看不见鬼的熊成,听到许薇的描述之后都惊住了:
“我进民调局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差点把自己魂魄作没了的鬼!”
冯小娟的生父也已经赶回了家,他是个老实巴交的矮个子男人,之前被冯小娟的妈妈嫌弃,又骂又打赶出了家门,现在得知前妻去世后,马不停蹄赶回来陪伴女儿。
他听到亲生女儿的遭遇哭得就像个孩子一样,一个劲笨拙道歉,要不是他当时太过软弱,闺女也不会被欺负成这样。
而冯小娟的精神则要好得多,她已经用被褥给熟睡的小绒球做了个小窝,现在正找出家中最漂亮的搪瓷碗,想要给小绒球当食盆,里面倒满了各式各样的饼干、软糖和牛肉干。
当她看到传说中的特殊部门真的来人之后,甚至有点小失望,恋恋不舍地看着特调处几人抱走了小绒球。
章昱谨几人几乎是连轴转了二十多小时,又加班加点带着立了大功的绒球同事,和唯二的两个鬼魂证人坐上了开往湘西的长途车。
竹宁由于吃得太撑,这一觉便睡了好久好久,等到它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的时候,瞬间就被周围的景物吓到了。
角落中未收起的花圈,惨白的白炽灯,半开的存尸柜,散发着寒气的中年男人的尸体……这里是停尸房。
小绒球吓得唧的一声从桌上掉了下去。
“哎哟的我小祖宗,我就一分钟没抱你,你咋就掉下去了!”熊成惊呼道,想伸手去抱小绒球,而后被许薇抢了先。
许薇飞快地抱起了吓坏了的小家伙,轻声安慰了半天,才转头责怪地瞪了一眼熊成:“小竹还是个孩子呢,之前先是被弄丢了,而后又和两具走尸打了一场,你还不好好照顾他!”
“你来照顾小竹,我来再看看司机师傅。”熊成不敢和许薇争抢,灰溜溜绕到了男尸的旁边,看着冰柜里脑袋塌了一半的中年男尸:
“司机师傅啊,你这一车已故乘客都起来遛过弯了,怎么就你一个跟不上大部队呢?要不……你也起来走几步?”
第15章 Chapter 15
熊成炼体之人,天眼不太灵光,对着这尸体也发挥不出才能,这才一通胡说八道,希望自己能触发到某种节点刺激到看不见的鬼魂,让这司机师傅显个灵。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中年司机半张脸上缓缓升起的白色霜雾。
熊成尴尬地轻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
“我过来大半个月,都往殡仪馆跑了十七八趟了,就跟拜祖宗请安似的,都没把这师傅请出来!”
门口拐进来个脏兮兮的瘦老头,虽然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但整套衣服就像是歪歪斜斜挂在树杈上一样,十分不搭调。
本以为熊成就够不靠谱的了,没想到这脏老头嘴上更没边儿,半张脸的尸体都敢往自家祖宗身上比。
许薇把手中捧着的圆圆的绒球转向脏那老头,介绍道:“这就是我们执行组的老吴,吴有金。”
吴有金早从章昱谨那里听说过新来的同事,热络夸赞道:“这位就是小竹吧,长得胖乎乎的,挺好,挺好!”
小绒球:“……”
许薇感受到手中僵硬的小绒球,瞪了吴有金一眼,而后低头安慰道:“小竹,你别听老吴胡说八道的,他就是这副乌鸦嘴!”
“我这乌鸦嘴也没错过是不是?”吴有金小声嘟囔了一句,而后看向冷柜里的尸体:
“我刚来湘西的时候就给整车的人算过一卦,这三十多乘客命中本就该有此劫,翻车死了不是也挺正常的么……没仇没怨他们起来走个什么劲?”
随后吴有金一脸愁苦地讲起了自己的案件经过。
这本来就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交通事故,雨天路滑大巴车翻下山沟,27名乘客和1名司机当场死亡,最后6名受伤乘客全部重伤不治而亡,搜救人员并没有在山谷中找到其他尸体,这场特大交通事故的死亡人数便被定为了34人。
翻车地段在苗寨文化体验村附近,死亡乘客几乎全都是湘西市区来这里旅游的游客,事故发生后大多数遇难者都被拉到了县医院,个别重伤者则被转院到了市里。
因为交通事故死亡一般都要做尸检来判责理赔,尸体便都没有火化,暂存在县医院太平间。
进而,走尸开始的时候,这县医院可热闹了。
大白天的,楼上ICU的病人爬起来往楼下走,地下室太平间的爬出来往楼上走,一批浑身插着管子,一批满脸挂着冰碴,当场就把大厅里的挂号的活人吓晕了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