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一头雪发的青年长身玉立,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与过往无数次梦境中的身影重合。
眼看着周遭打量祝珩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妙龄女子,燕暮寒心中危机感大盛,连忙跑过去:“长安,我为你求了平安结,保佑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他抱着人不撒手,用行动表明了两人的关系。
“长安,你笑一笑好不好,从天香楼出来后,你就一直哭丧着脸。”
红色的平安结放在掌心里,祝珩挤出一丝笑:“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那我帮你把平安结带上,据说在这里祈福很灵的。”
平安结被系在腰间,和佩刀叠在一起。
祝珩默默垂下眼帘,他从前无惧生死,如今却也变成了俗人,开始奢求长命百岁。
天尧和启闲光从远处跑来,启闲光兴高采烈:“将军,军师,大都来信了,祝二爷让你们快点回去,他找到了能治疗军师的人!”
祝珩猛地抬起头,眼睫轻颤。
燕暮寒呼吸发紧:“你说的是真的吗?!”
启闲光并不知道祝珩身中蛊毒,只当祝子熹找到了帮祝珩调养身体的神医:“对,刚收到的信。”
燕暮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握着祝珩的手,险些落下泪来:“长安,长安……”
如今世上能治疗祝珩蛊毒的人,唯有身中母蛊之人,祝子熹找到了人,就证明不是德隆帝下的毒。
祝苑不是因为生下他而死。
祝珩如释重负:“怎么了?”
“长安。”燕暮寒拿起平安结,激动不已,“我就说这个很灵的!”
第82章 封后
祝珩和燕暮寒等人没有耽搁,快马加鞭赶回大都。
祝子熹早早在城外等候,在祝珩前往卧佛城的时间里,他从四水城赶来,在沈问渠的解释下,从已死之人变回了祝国公。
眼下南秦是祝珩说了算,不再是给秦家当臣子,祝子熹欣然接受了国公之位。
一见他们,祝子熹立马迎上来:“快和我来,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母蛊的找到解了祝珩一桩大心事,他一路赶回来也不累,只觉得痛快,情绪高涨,玩笑道:“怎么会来不及,难不成那人还能死了不成?”
祝子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让祝珩想到小时候,每次他说中坏事,祝子熹都会用看乌鸦嘴一样的眼神看他。
“……难不成真快死了吧?”
祝子熹没好气道:“我还能骗你不成,身体没事,但心病难医,自从我告诉他子母蛊毒的事情之后,他就生无可恋,多次想自戕,若不是我让楚戎守着,他现在就死了。”
听祝子熹的口吻,像是与这人熟识。
祝珩眯了眯眼睛,声音凉凉的:“莫非给母后种子母蛊毒的人,真如传闻所言,是她少时倾慕之人?”
他一直以为这是无稽之谈,空穴来风。
然而祝子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他叫林清风,与长姐是青梅竹马,后家道中落,沦落成了江湖人士。”
祝珩面沉如水,整张脸如同上了一层寒霜,他顾及着祝子熹没有发作,垂在袖子里的手越攥越紧。
“让我去宰了这个杀人凶手!”燕暮寒一直默默跟着,听到祝子熹的回答后再也忍不住了,拔出刀来。
林清风不仅害死了祝苑,还害得祝珩受了二十多年的病痛折磨,差点活不下来,实在该死!
祝珩每咳一声,燕暮寒就想砍林清风一刀,千刀万剐也不能解他心头恨意。
“站住!”祝子熹皱眉,苦口婆心地解释,“燕暮寒你冷静一点,此事中存在误会,林清风是将断魂当成了钟情蛊。”
所谓钟情蛊,能让两人心意相通,如若一方背叛,另一方就能通过蛊虫让其受苦。
“他掳走长姐,是听说她在宫里生活的不幸福,想带她私奔。”祝子熹长叹一声,面前浮起惋惜,“出嫁之前,长姐曾考虑过私奔,但为了祝家,长姐最终还是选择嫁入东宫。”
感情再动人,也无法打动燕暮寒,除了祝珩,他谁的话都不听,祝子熹也不例外。
燕暮寒握着刀并不退让,满身杀气四溢:“那也不影响我杀了他。”
林清风对祝珩的伤害是实打实的。
祝子熹无奈,给祝珩使眼色。
祝珩一脸冷漠,就算是钟情蛊又如何,不顾祝苑的意愿,强行掳人,还给已经嫁给他人的祝苑种下蛊虫,这种行为就不光明磊落。
林清风此人,他必杀无疑。
见祝珩不开口,就知道他和燕暮寒的想法一样:“阿珩,我不是要包庇林清风,只是他还不能死,要彻底解了你身上残留的蛊毒,需要他活着。”
“什么?”
“楚戎在千山蝶谷里了解过解断魂的方法,需要以母蛊入药,你的身体太差,没办法一次性解毒,而母蛊靠吸食心头血而活,如若林清风身死,母蛊也会立刻死亡,为今之计,只能引出母蛊,以林清风的心头血豢养。”
祝子熹并不心疼林清风,他只是可惜长姐曾经深情错付:“阿珩,忍一忍,等你的身体彻底痊愈再杀他也不迟。”
听完祝子熹的解释,祝珩也失去了去看林清风的想法,沈问渠等人闻讯赶来,祝珩让燕暮寒先回去休息,与一众官员们去商议大事。
如今他心结已解,也该将南秦的事务好好处理一下了,周遭西梁和东昭都虎视眈眈,即使有北域的支持,也难保这群人不会来分一杯羹。
“殿下,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登基,皇位空悬,必会引得群狼环伺!”何山句句恳切,“东昭已蠢蠢欲动,想让皇子出访,明摆着是觊觎我国疆土,还美其名曰来看看殿下新迎娶的皇妃,简直荒唐!”
谁不知道祝珩的皇妃就是燕暮寒,一个男人怎么能当皇妃,但这个男人是敌国的王,他们还不敢说什么,东昭此举,摆明了是故意找茬,想来看笑话。
祝珩扬了扬眉梢,语气古怪:“东昭真的这么说?”
“臣等所言,绝无半点假话!”
一众朝臣纷纷站起来,急切道:“还望殿下尽快做决定,绝不可如其所愿。”
“既然东昭想来祝贺我大喜,有何不可?”祝珩支着额角,眼底冷光毕现,“让他来,只不过不是来见见我的皇妃。”
所有人都愣住了,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祝珩一掌拍在桌子上,声音微沉:“找个吉日,本宫登基当天要立后,宴请诸国,让他们备好贺礼,来看看朕的皇后!”
沈问渠颤颤巍巍地问:“皇后是?”
祝珩懒散一笑:“本宫现在只有一个皇妃,往后也只会有一个皇后。”
何山人裂开了,急切地追问:“那殿下的子嗣怎么办?”
男子为后,最大的阻碍不是世俗的观念,而是子嗣,如果祝珩不改变想法,执意如此,那日后就会断子绝孙。
“诸位,本宫真的很好奇,尔等年岁已大,可能都看不到本宫退位,还操心下一代帝王干嘛?”祝珩再不掩饰,骨子里的恶劣都展露出来,他环视神色难言的众人,勾着腰间的平安结,“本宫会长命百岁,届时后事,就请诸位的后代操心吧。”
打发走一群官员,燕暮寒也来接他了,祝珩心情颇好。
“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唔,嗯。”祝珩瞟了眼偷偷打量他们的官员,挽住燕暮寒的手臂,“其他人都要自己回家,但我有人来接,很开心。”
燕暮寒顿时挺直了腰板,故作镇定:“这就满足了,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不仅来接祝珩,他还准备了好吃的,好玩的,还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对我,你得再贪心一点。”
一路舟车劳顿,吃了顿大餐,事事顺心,祝珩心情好,胃口也比平时好,吃完饭后在书房里处理各位官员递上来的奏折。
还没登基,但已经要开始处理朝务了。
燕暮寒在卧房里久等不到人,不得不披着被子跑到书房里:“长安,还不休息吗?”
“你困了就先睡,我把这些折子看完。”祝珩头也不抬,官员递上来的大部分是关于登基和封后的章程,东宫事变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敢对祝珩的决定说个不字。
要娶小狼崽了,得用最盛大的仪式。
祝珩一直觉得睢阳城的成亲委屈了燕暮寒,计划着要补偿,所以在这次的封后事宜上格外上心,比他登基都在意。
燕暮寒咕哝了一声,凑过来:“什么事这么重要,不能明天再处理吗?”
祝珩猛地合上折子,他想给燕暮寒一个惊喜,却不知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刺痛了心上人,燕暮寒捏着被角的手攥紧,指骨发疼。
如今大权在握,就不信任他了吗?
燕暮寒无法接受这一点,他以前担心的事情似乎在一步步应验,祝珩不信任他了,很快就会不喜欢他了,为君为王,天下美人都由他挑选,自己又有什么竞争力呢?
祝珩将奏折推到一旁,惊奇地打量着他:“很冷吗,怎么披着被子?”
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脖子来,祝珩想起些不合时宜的事情,在宫中承宠,嫔妃沐浴完都会裹在被子里,被抬到帝王的寝宫。
今日的晚饭太丰盛了,祝珩顿觉口干舌燥。
燕暮寒收回思绪,一手攥着被子,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手臂未着一物,只一串铜钱手串衬出别样的性感,他拉着祝珩的手进被子,眼神游移:“石榴籽冷,要长安抱抱,取暖。”
指尖触碰到光裸的皮肤,祝珩呼吸发紧,嗓音都变哑了:“石榴皮呢?”
“剥掉了。”
这三个字落下,在祝珩的心头砸出一道道惊雷,他人都被砸晕了,头昏脑涨。
为防节外生枝,官员们草拟的章程里都挑选了最近的吉日,三日后,也就是说,三日后就是他为燕暮寒准备的封后大典。
椒房承宠,宣告天下,他将所拥有的荣光分给燕暮寒一半。
大婚之前不能和新娘同房,也不能相见,祝珩一把收回手,拉紧被子,将燕暮寒牢牢地包裹起来:“今日不行,你先回去休息,等,等过几天。”
燕暮寒一脸懵逼,直到被祝珩推出书房才反应过来,伸手挡住门,拧起眉头:“长安,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有些事要处理。”
说完不管他的反应,祝珩一把关上门,倚靠在门框上,拍了拍剧烈跳动的心脏,忍一忍,仪式不可废,这样以后才能长长久久的相守。
傻乎乎的小狼崽,你都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你差点被我吃掉!
燕暮寒并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他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早上醒来又得到一个噩耗:祝珩搬进宫了。
没有带他。
燕暮寒独守东宫,气势汹汹地要往宫里闯,结果被祝子熹拦住了:“阿珩这几日要忙登基的事,让我来看着你,听说你会下棋,陪我去下几局。”
换了别人,燕暮寒早就踹过去了,但祝子熹是祝珩唯一的亲人,他只能阴着一张脸被拽走。
祝子熹也不想接这桩差事,燕暮寒下个棋跟要杀人一样,可祝珩软磨硬泡,他可是第一次见祝珩那副撒娇的模样,奶孩子时的夙愿得成,被诓着点了头。
下了两天棋,祝子熹快被燕暮寒的眼神杀死了,第三天他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让人把东宫守得严严实实,不许一只苍蝇飞出去。
熬过今日就好了,明天一早,燕暮寒这烫手山芋就会被娶进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