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慢吞吞问:“陛下会接受我吗?”
萧青冥眨了眨眼,故意使坏地拖长了调子:“这个嘛……大概吧。”
喻行舟顿时不乐意了,从他怀里爬起来,幽幽望着他:“什么叫大概?”
萧青冥嘿嘿笑了两声,重新搂住他,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低低笑道:“这要看老师勾引朕的手段如何了。”
喻行舟只坚持了不到三秒钟,就在对方的撒娇之下丢盔弃甲,黏黏糊糊又亲到一起。
※※※
萧青冥御驾亲征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大胜归来銮驾回京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轰动了。
文武大臣们早早就等在城门口跪迎,随着圣驾踏上宽阔的御道,道路两侧无数山呼万岁的百姓几乎要把天给掀翻。
《大启日报》开始连篇累牍地报道天子御驾亲征的辉煌战果,从平定蜀王叛乱,收拢南交夷族,敲打渤海国,再到临渊河一役大败燕然和羌奴联军。
直到最后收复幽州,在祭庙前当众接受燕然王归降,启国百姓激动的情绪终于达到了顶峰。
这么多年以来,备受燕然欺凌和周边国家骚扰的大启,终于彻底洗刷耻辱,扬眉吐气了!
那些曾经反对朝廷政策改革,明里暗里嘲讽皇帝昏庸,质疑皇帝污蔑太后和落水陷害囚禁一事真假的人,此刻统统闭上了嘴巴。
已经完全没有人再认为当今天子,和几年前那个抛弃幽州、整日在后宫享乐的昏君是同一个人。
那些从淮州逃窜到蜀州,跟随蜀王谋反的世家残余子弟,在得知蜀王惨败身死后,吓得魂不附体,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又想逃去别的州府,可事到如今,东西南北尽归朝廷掌控,他们无论逃到哪里,皇榜的缉捕文书就下到哪里,根本无处可去。
幸运的是,他们很快就在缉捕中结束了这种焦虑,被没收全部财产,投入大牢服苦役劳动改造去了。
※※※
入夜,皇宫。
时已初冬,月夜的寒霜透过窗子,在寝殿内洒下一层淡银色的清辉。殿里的金丝碳笼隐约冒着零星的微光,不断向周围散发着热气。
雪白的地毯铺在地面,两双靴子静静立在踏脚处,龙床垂着厚实的帷帐,温度冷暖适宜。
萧青冥熟睡间做了一个怪诞的梦,梦见自己仿佛变小了许多,就连跳下床榻都显得困难,他窝在喻行舟怀里,被一双手来回抚摸。
喻行舟的动作很温柔,垂眼看他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笑意,一会挠挠下巴,一会揉揉肚皮,他被摸得哼哼唧唧,忍不住伸个懒腰,舒坦地眯起眼。
就在他翻了个身,开口准备让喻行舟给他挠挠痒时,嘴里却发出“喵呜”的一声,萧青冥顿时受到惊吓,瞬间被自己吓醒了。
他一下子睁开眼,下意识去看身旁的喻行舟,不料,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瞳。
昏暗的月光下,喻行舟斜靠在枕头上,单手支着脸颊,另外一只手抱着蛋,眼神光仿佛蒙上一层薄薄的银雾,正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
喻行舟似乎也没料到熟睡的萧青冥会突然睁眼,愣了愣:“你怎么醒了?是做什么梦了?”
萧青冥略微蹙起眉心,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将人压下来,不悦道:“你怎么大半夜的还不睡觉。”
喻行舟双眼没有一丝睡意,分明是醒来很长时间,甚至压根没有睡,竟然就这样彻夜看着他。
喻行舟顺着他的力道俯身,轻轻在对方眉心落下一吻,本来只是蜻蜓点水般蹭过他的额头,可一旦肌肤相亲,嘴唇却怎么也不肯再离开那人的皮肤。
就那样顺着眉心一点点吻下去,亲过高挺的鼻梁,深陷的眼睛,最后流连在柔软的唇上,辗转亲吻。
两人的气息渐渐变得越发急促炙热,他的吻越来越深入,恨不得将嘴里所有的空间全部占满,直到差点连呼吸的节奏都忘却,才堪堪分开一点。
喻行舟捧着萧青冥的脸颊,目光细细描过他的眉眼,仿佛再三确认后,极小声的轻轻吐出一口气:“幸好不是梦。”
萧青冥失笑:“你到底怎么了?今晚怪怪的。”
他揽着对方的腰,温柔地抱着他:“是不是做噩梦了?怎么把蛋也抱过来了。”
喻行舟摇摇头,良久没有说话。
自从萧青冥上次在长幽山谷遇难受困,差点出事,喻行舟就时常做噩梦,梦中总是看见对方浑身是伤,在绝境里无助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问他为什么还不来救他。
梦里的萧青冥朝他伸出手,自己却怎么都握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在深渊里,离他远去,任凭他再如何惶急呼喊,也找不见他的身影。
每当这种时候,喻行舟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拳头狠狠捏住,不断抽搐着钝痛,然后生生将他从噩梦里惊醒。
庆幸的是,他一醒来,心爱的人就好端端地躺在他身旁,睡颜沉静,偶尔会在梦里搂住自己,把脸颊挨过来轻蹭。
被萧青冥的睡颜安抚住的喻行舟,便会小心抚摸他的长发,在微凉而柔顺的触感里,寻到一丝真实的慰藉。
他还记得那天,他扑在最前方疯了一样不停挖掘土石,脸上阴鸷得近乎狰狞的表情,吓得周围的民夫和士兵甚至不敢靠他太近。
许多年前,萧青冥已经差点死过一次,自己差点就此失去他,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再遭到一次濒死的绝望?
他不敢想象被困的八天,萧青冥是如何在饥饿和伤痛中熬过来的,他只知道自己这八天是如何魂不守舍,度日如年。
区区八天尚且如此艰难,一想到对方还曾经受过五年的折磨,喻行舟简直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将头埋在萧青冥怀里,手里紧紧抓着他的一撮长发,声音有些闷,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不许你以后再做任何危险的事,也不许你离开我的视线超过一天!”
萧青冥自胸膛里震颤出几声沉笑:“朕看朕是太纵着你了,竟敢命令起朕来了?”
喻行舟幽幽道:“臣不敢,臣是在祈求陛下垂怜。”
萧青冥嘴角一扯,又来这招,这厮真是百试不爽。
他轻哼一声:“你这个样子睡不着有多久了?要不要叫白术给你开副安神的方子?”
喻行舟摇摇头,手指轻轻捋着他的头发,道:“睡不着的时候,这样数一数陛下的头发,慢慢就会睡着的。”
萧青冥哭笑不得:“你是有多无聊?”
喻行舟无比认真道:“就算是掉了一根,臣也会心疼的。”
萧青冥在枕头上摸索片刻,不知从哪儿捞起一根落发,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吟吟道:“瞧,掉了呢。”
喻行舟抿了抿嘴,立刻扑上来抱住他,难得带上几分小孩般的赌气:“都是我的,不许掉!”
萧青冥被他逗得笑出声:“上次也不知道是谁揶揄朕不是五岁的?”
两人扑滚在一起玩闹了一阵,被完全安抚下来的喻行舟渐渐又有了睡意,他紧紧贴在萧青冥颈窝间,低低道:“如果这是梦,就让我永远不要醒来……”
萧青冥心中微动,轻声问:“如果是一个美梦,你最希望梦见什么?”
喻行舟嘴角隐隐翘起,仿佛光是想一想就足够令他雀跃欢喜:“希望你说爱我。”
萧青冥隐没在黑暗里的耳尖略微泛起一片浅红,他想起自己受困时,总是后悔没有好好跟喻行舟说过一次爱语,但每每话到嘴边,他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才不是害羞!
只是有一点点不好意思而已。
萧青冥喉结轻轻滑动一下,嘴唇微翕,就连面对燕然阎王军带着御前营冲锋时,都没这么艰难过。
沉默的时间一秒秒过去。
喻行舟有些失望地轻叹一声,又温声笑道:“陛下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都知道——”
“……爱你。”萧青冥超小声快速吐出两个字,而后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巴和眼睛。
喻行舟未落的尾音戛然而止,惊讶地睁大双眼,一下子爬起来,趴到对方身上,急切地摇晃他:“你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萧青冥却像只泥鳅般滑溜溜翻了个身,蜷起被子裹裹好,埋在被子里闷声道:“好话不说第二遍,朕睡着了。”
喻行舟无奈一笑,从背后扒拉他,一副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陛下是在害羞吗?”
萧青冥干巴巴道:“才没有,你快睡觉!”
喻行舟伏在他肩窝闷笑两声,眼珠一瞥,又把蛋抱过来,慢吞吞道:“崽说他也想听呢。”
萧青冥无语,回过头去,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瞥他一眼。
“说起来,破壳的时间快到了吧,怎么还没动静?”
喻行舟动作熟练地搓搓蛋,慢悠悠道:“会不会是灌得不够多呀?”
萧青冥差点被口水呛住:“哪有,明明灌很多了!”
足足一整夜呢!
喻行舟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慢条斯理道:“臣是说陛下灌注的爱意不够多,都不肯多说几句爱语,陛下想到哪里去了?”
萧青冥:“……”
他一把从对方怀里把蛋拨到一边去,将人按在枕头上,恶狠狠冷笑两声道:“朕是灌得不够多,堵不上老师这张嘴。”
喻行舟不知想起什么,耳根难得浮起一抹微红,昏暗的帷帐内,拿眼自小而上直勾勾望着他。
正当两人从斗嘴慢慢斗起了别的,滚到床角的蛋,不知何时开始发出一阵细微的脆响。
“咔、咔咔——”
两人蓦然一惊,齐刷刷回过头,只见蛋壳最上端出现了一条明显的缝隙,逐渐开始朝着两侧蔓延。
萧青冥赶紧将蛋捞过来,温热的蛋壳里不断发生着轻微的震颤,沉甸甸的新生命即将诞生。
喻行舟点亮灯,两人瞪大眼睛,眨也不眨,紧张地等待着小宝贝破壳。
蛋壳上的缝隙越来越大,宛如蚌打开了口,渐渐显露出里面的“小珍珠”。
不知等了多久,蛋壳终于完全打开,一个白嫩的小婴儿躺在里面,闭着眼就开始嗷嗷大哭。
喻行舟赶紧用准备好的毯子裹住他,刚一抱出来,萧青冥惊讶地扒开蛋壳:“怎么还有一个!”
蛋壳里,赫然还有一个小婴儿,竟是一对龙凤胎。
第148章 万国来朝
萧青冥抱起另外一个小女婴, 跟哭得震天响的大崽不同,二崽没有马上开启哭闹模式,反而瘪着嘴巴吐泡泡, 仿佛被打扰了睡梦一样,小表情委屈得不得了。
这下倒令萧青冥有些不知所措:“她怎么不哭啊?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新手上路的父亲, 连抱姿都十分生疏,搂在怀里摇来摇去,女娃怎么也不张嘴。
喻行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唯独对奶孩子的事一窍不通,他怀里抱着大崽颠来颠去,不断低声轻哄, 谁知大崽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两人懵逼地对视一眼:“是不是饿了?”
萧青冥连忙扬声冲殿外守夜的书盛叫唤:“书盛, 快去宣白太医,再把奶娘都找来, 就说贵妃诞下皇嗣了, 快去!”
书盛半睡半醒间一下子惊醒,赶紧去找人。
随着宫中这一声啼哭,整个皇宫都被贵妃娘娘诞下皇嗣的消息惊醒了, 后宫中一时灯火通明, 鸡飞狗跳。
白术在睡梦里被书盛一把薅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茫然的脸, 二话不说就往凤鸣宫跑。
凤鸣宫上下被喻行舟的心腹宫人牢牢守着,杜绝了所有闲杂视线, 连只苍蝇也无法进出。
书盛派人准备好干净柔软的小被子和热水, 萧青冥把两个小崽子都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