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傅岩风自己卷铺盖走人了,他是缺钱,但是没有把良心丢掉。
后背一条明晃晃的血痕,尽管伤口不深,但涂了药水还是触目惊心。
江云意抹着眼泪说:“喝醉酒也不能动手啊,这都什么人啊,太过分了!这工作太危险了,以后别去了。”
傅岩风重新套上衣服,说:“以后不去了。”
江云意哽咽道:“去医院了吗?”
傅岩风说:“去了,所以才这个点回来。”
江云意问:“是不是缝针了?”
傅岩风回答:“胳膊缝了几针。”
江云意:“一定很疼吧?”
傅岩风:“现在不疼了。”
江云意:“所以你才不让我跟。”
傅岩风:“如果我提前跟你说店里出事了,你会怎么做?”
江云意:“我肯定要跟你去啊,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傅岩风拍他脑袋:“天快亮了躺会儿吧。”
江云意摇头:“我不困。”
傅岩风说:“我困了。”
两人熄灯上床,傅岩风背上有伤,就侧躺着抱住江云意,江云意怕碰着他伤口,很老实地缩在人怀里一动不动。
两人谁都没睡,江云意在人怀里嘀嘀咕咕:“你最近不要再去搬货了,你本来就没休息好,现在胳膊和背又受伤了,肯定搬不了东西。”
傅岩风说:“好,我干点别的。”
江云意说:“阿姨生病需要钱,你也先不要买新手机了,我现在这部给你,我妈那里还有闲置的旧手机,我回去再找她拿一部来用。”
傅岩风说:“不用,我买二手的不贵。”
江云意问:“二手的多少钱?”
傅岩风说:“八十,九十。”
江云意说:“可以上网吗?我们还没有加QQ。”
傅岩风说:“我没有QQ号。”
江云意说:“我回去用电脑帮你注册一个。”
能上网的二手手机最便宜都要五六百,现在的傅岩风没办法花太多钱在手机上,但很快他又听见江云意说,“算了,QQ聊天没意思,还是打电话吧,至少能听到声音,你随便买个便宜的手机,能打电话就行。”
傅岩风低头在人额头亲了一下,江云意便仰头追着他的唇,跟他接起吻来,末了羞赧问道:“要做吗?你不方便的话我动就好了。”
傅岩风只是背和胳膊受伤,腰胯没问题,两人没做什么前戏,傅岩风用手指把江云意那儿稍微弄湿润些,扶着东西就挤了进去。
很传统的攻上受下姿势,傅岩风没受伤的手撑在江云意脑袋边上,另一手缠着绷带不方便,于是几乎只用单手支撑身体。
江云意勾着人脖子,明明已经被弄得受不了,做一会儿还要抽空问人有没有碰到伤口、伤口疼不疼,傅岩风用缠绷带那手把他嘴捂上,又快又狠地顶起来,江云意这才软了身子,再没有力气分心。
第46章
早上八点半的车次,快八点了江云意还赖在床上不起来,而傅岩风七点去楼下买的包子放在桌上已经凉透了。
江云意打着长长的哈欠在床上扭着屁股:“好困哦,起不来,火车改签到明天吧。”
傅岩风去走廊收完衣服,进来看见他还在床上,“干脆改签到高考后,试也明年再考。”
江云意面朝墙壁,屁股冲着人,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又睡着了。
没给他留情面,傅岩风一把将他拎起来送进厕所,挤好牙膏的牙刷往他手里送,江云意咬着牙刷慢吞吞刷牙,惺忪睡眼还没完全睁开。
他一刷完牙,傅岩风拧好的毛巾就往他脸上送,帮他揩眼睛洗脸,“现在知道困了,昨天晚上怎么就那么清醒。”
江云意乖乖仰着脸让人帮他擦脸,“我想等你,我就要等你。”
傅岩风隔着毛巾捏住他两片嘴唇,皱眉道:“烦人。”
江云意这下把眼睛睁开了,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瞪着人,下一秒傅岩风把整条毛巾都盖他脸上,遮住了他的眼,“醒了就自己洗。”
江云意掀开脸上的毛巾,看见傅岩风出了厕所,就跟着出去哼哧跳人背上去了,勾着人脖子不放,难缠得要命,“好啊你,现在嫌我烦了。”
江云意在人背上也不影响傅岩风背着他帮他收拾书包,衣服塞进书包内胆,牙杯牙刷塞在侧袋。
傅岩风发现这人还真带了本文综小册子回来,只不过被压在书包底层,皱成个咸菜疙瘩,看样子是从来没拿出来过。
江云意再磨蹭还是难逃被赶出门。
所幸这儿离车站不远,傅岩风踩着点及时给人送到车站。
傅岩风没跟他打商量:“高考完才能回来。”
“哼,不回来了,你重新找一个吧。”江云意脑袋一甩,五秒钟没听见傅岩风回话,又急忙把头转回来,“干嘛不说话。”
“你这嘴……”傅岩风拍他脑袋,“江云意我真想抽你。”
江云意这才抿着嘴严肃起来,抱着胳膊说:“你等下就去买手机,我们不要再失联了。”
看他进站傅岩风才走,去手机店挑了部便宜的二手机子,把旧手机里的电话卡插进去。
手机屏幕亮起来后,前一晚来自江云意的所有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都弹了出来,明晃晃的,如这人的心意一般没有丝毫掩饰。
跟江云意赤诚的喜欢比起来,傅岩风能给的实在太少,对江云意说的最多的是好好学习和不要回来,铆足了劲把人往外推,不是不愿给,而是给不起。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世间伊甸园千千万,都在他现在去不到的地方,而江云意还有机会。
没有文凭,店也关了,能干活的胳膊和肩背都受了伤,站在车旁倚着车门,傅岩风突然无所事事,烟吸得急了,脑子短暂空白片刻,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浦风,店里生意蒸蒸日上,回了家吴文霞和江云意都在。
他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曾离伊甸园那么近。
给江云意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买了手机后,傅岩风重新去了码头,右手受伤了还有左手可以用,背不了东西就用手提,效率低是低了些,但多少能挣点,挣不到三百,拿个一百块也才没有浪费时间。
提了一早上货物没歇过,中午他没买盒饭,跟其他工友一起开伙,煮一锅白菜,多放点盐和辣椒能配几碗大米饭。
白天在码头做工,晚上没有游戏厅的夜班,傅岩风睡了几天整觉,三天后重新找了份酒店安保的工作,练就了在保安亭秒睡又闻声秒醒的能力。
一礼拜后他去医院拆线,天渐渐热起来,加上反反复复的体力消耗,他的背和胳膊最后还是留下了疤痕,好在他原本就不是什么细皮嫩ro,也不在乎多这一条两条的痕迹。
拆线后不久,他成功联系上了以前认识的几个老板,重新干起老本行,在市里继续跑货运。
吴文霞恢复情况不好,喉咙封管后开始三天两头发烧,尝试了各种退烧方式,吃药吊水都不见好,从普通病房又转回ICU。
出了医院,傅岩风坐在车上抽烟,想起了江云意,于是抽完一根就开始嚼口香糖。
五一过后,江云意电话打得比以前频繁了,有时候一天打两通,中午晚上都打,因为傅岩风多半是没时间接的,两通基本只能接一通,或者一通也没接上。
高考前一周傅岩风给他打电话,要他专心备考,等高考结束才能再打电话回来。
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江云意电话就过来了,说考试发挥得很好,下一句马上问吴文霞怎么样了。
重回ICU后,连医生都说不行了,好在吴文霞命大,还是挺住了,捡回一条命。
傅岩风告诉他,吴文霞病情控制住了,现在基本都在普通病房。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江云意回来了,刚好碰上傅岩风在外面跑车送货,他就自己打车先去了医院看吴文霞。
比起上次躺床上基本是半昏迷状态,现在的吴文霞能开口稍微说些话回应他了,尽管声音沙哑得像漏了气的破风箱。
“阿姨你上次说等我考完要给我个大红包,我都记着呢。”说着说着江云意眼泪掉下来,“现在我不要大红包了,我要你快点好起来。”
他最早还想着等高考完,带江惠清一起回来,两家人吃顿饭。
吴文霞抬起手,嘴巴动了动,江云意赶忙把她手握住,耳朵凑上前去,听见她断断续续说,“要的,要的。让你岩风哥……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傍晚傅岩风赶到医院时,看见江云意俯身趴在吴文霞病床床沿,和吴文霞一起睡着了,一旁床头柜上放着他这趟带回来的书包和行李袋。
走近了傅岩风才看到他胳膊没挡住的半边脸有未干的泪痕,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考虑到江云意坐长途劳累,傅岩风还是把人叫醒带回去了。
回去路上江云意一直没什么话,傅岩风问一句,他才答一句。
问他成绩什么时候出来,他说半个月以后,等成绩出了再回去填志愿;问他估分多少,他说有希望冲一本。
在路口打包两份黄焖鸡米饭带回去,回去后傅岩风把两份饭都打开,帮他把筷子拆好,他没动筷,傅岩风就先吃自己的。
傅岩风吃一半,听见江云意在一旁哭起来,“阿姨怎么变这样了啊。”
吴文霞变成什么样,傅岩风比谁都清楚。
这次脑出血后遗症比以前严重,长时间卧病在床又缺乏康复治疗,吴文霞半个身子几乎没知觉了,大小便失禁也是常有的事,身上的管子延续着她生命,却要她活得如行尸走ro一般。
吴文霞情况严重,最基础的康复治疗一个月也要大几千的支出,现在傅岩风除了吃饱饭接着去挣钱,再没有其他能做的了。
江云意没吃饭,哭累了就自己爬床上去了,抱着被子一喘一喘的。
傅岩风几口把自己的饭吃完,再拿着饭盒去喂江云意。
有傅岩风喂,江云意还是爬起来了,乖乖张开嘴巴,把掉下来的眼泪一并吃进去。
很快江云意看见了傅岩风的手,看见他手臂上新伤旧伤蜿蜒扭曲,叠成一片暗红,上次缝针的那处反倒不是最明显的。
江云意哽咽道:“你不是跟以前一样给人送货吗?以前没见你胳膊这样。”
“都是些擦伤,过两天就好。”
为了提高效率多跑几单,以前他只扛一个床头柜,现在他同时扛两个。
搬的时候没感觉,搬完才发现手上多了几道口子。
江云意拉过傅岩风的手摸了摸,撇撇嘴道:“手也是又粗又硬。”
由于常年干搬运,傅岩风的手掌确实摸起来割手。
傅岩风抬手扼住他下巴,像是故意一样,粗糙的指腹摁在他脸颊,“以前怎么不嫌弃?”
江云意哼一声道:“现在嫌弃了。”
傅岩风松开他,把饭盒塞他手里让他自己吃。
江云意忙拉住他:“我开玩笑的,我才不嫌弃,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傅岩风翻脸不认人:“那也得自己吃,几岁了还要人喂。”
“喂嘛,给我喂块鸡ro。”江云意试图撒娇,把饭盒重新递给他,又冲人把嘴巴张大。
傅岩风看着他:“自己把眼泪擦了。”
江云意抽张纸巾捏手心里,傅岩风喂他一口,他就擦一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