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客气道:“赵主编,时间也不早了,你们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王粟挠了挠头,实则两个人赶了一上午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有啥?”林逸秋找了几个女知青,让她们中午做饭丰盛一点。
王粟还特意嘱咐了知青们一句:“各位女同志,你们平常吃什么就做什么,可别搞特殊啊。要不然我们主编会不高兴,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赵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他自诩文化人,对外一向表现得比较孤傲。
苏媛则频频点头道:“好的,王记者我记得了。”
王粟说话的同时,又去打量了一眼知青所的食堂,发现里面拾掇得干干净净,再一看所有知青都是穿着整洁的人,心情不由大好,十分放心。不管吃得咋样,卫生情况还是让人放心的,两人均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进入室内,一股热气迎面袭来,原来今年买了煤,大家也就不省了,基本上房内都是烧的十足十得热。
林逸秋招呼齐援朝赶紧去倒茶,陈枫则赶紧端过来一叠桃酥待客。宋国庆李招红则陪着林逸秋待客。
重建的男生宿舍隔了一个单独的小客厅出来,偶尔林逸秋会在这里给大家开会,白天这里则是女同志们的天下,她们要在这里帮着缝补衣服,做一些表演要用的东西。
赵喆对此很感兴趣,随手拿了一件衣服打量:“这是你们表演要用的服装吗?”
被问到的女知青有些忐忑:“是的,这是《白毛女》女主角喜儿穿的。”
“不错不错。”赵喆里里外外转了一圈,这房子确实是新盖的,不但格外干净,布置也很整洁。
他找了个长板凳,让王粟跟着一起坐下:“那咱们就在这里采访吧。”
几个女知青正欲站起身让座,却被赵喆阻止了:“几位女同志你们也别走,我正好也有问题要问你们。”
赵喆随手打开一本牛皮笔记本,问道:“林同志,咱们先简单聊聊上次你救人的事情……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去救人的呢?”
赵喆一边问,作为记者的王粟则刷刷地记录。
林逸秋心道还不是怪徐离景,要不是他推了自己一把,自己怎么可能救人,不过不救人也就不会发生后面一系列事情了。
说起来自己倒是有段时间没看见对方了……
当然嘴上他不能这么说,自然是:怎么好听怎么讲,一片红心向着党!
赵喆听了连连点头,赞许道:“好好好,你那个救人的法子……”
林逸秋恍然:“哦,您说的是海氏急救法对吧,我现在就把具体的方法告诉您,希望贵报刊可以帮我多多宣传。”
赵喆就是冲着这东西来的,刚开始他还害怕林逸秋不肯赐教,谁料他自己就说了。
林逸秋说完海氏急救法,齐援朝便忍不住插嘴道:“赵主编,您可别小看这法子,我们附近几个村都学了。当时那小朋友眼瞅着就不行了,脸都紫了,完全是有气进没气出,就算是送医院也不行了,那情况那叫一个危急啊哈哈哈,还好我们逸秋哥及时出手……”
林逸秋适当咳嗽打断了他:“之后我在我们红河生产队的郝书记的授意下,前往其他生产队教授这个方法,同时还有心肺复苏法……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可以学习到这个方法,避免有意外事故发生。”
赵喆:“这个郝书记可是郝建国书记?”
林逸秋:“是的。”
王粟立刻把这段补充上去,接着忍不住感叹一句:“林同志可真是一片仁心啊,是咱们国家的好同志!”
林逸秋:“我现在也算是个基层干部了,我在十二分队出任出纳员一职,更觉得要为人民服务,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脱离了人民群众,就如同那无源之水,无根之木,注定立不长久。”
赵喆大赞了一句:“说得好!林同志革命觉悟很高尚啊。”
林逸秋腼腆一笑,就像一个出入职场的新人,虽然羞涩却并不拘谨,只怀揣着满腹为国为民之心。这更让赵喆欣赏,一个年纪不大的基层干部,能说什么谎话吗?
接着他也问出了一直藏在心中的疑问:“既然这个方法是你自己的,为什么不叫林氏急救法,而是叫海氏急救法呢?”
林逸秋解释了一下:“这方法并非是我首创,不敢居功,我只是推广了它而已。”毕竟之后人M国的专家还要把这个方法登报呢。
“不错不错。”赵喆看他眼神清正,容光照人便不由暗赞一声:此子还真不是个沽名钓誉之人。脸上几分笑容也愈发真诚了:“林知青,你也太谦虚了。”
“哦,对了,这是你寄来的胶卷,我把它们洗出来了,初次见面也没带什么礼物,就把这些照片送给你们吧。”
林逸秋接过着一打照片,均是那天在红旗生产队拍的大合影。这个赵喆倒也实在,他拍了不少照片,把所有胶卷都寄给了他,而他竟然全都洗出来了,倒也省的他自己再跑一趟城里了。林逸秋选了两张他跟刘季年挨在一起的,把剩下的递给了其他人。
大家相互传送着:“哎呀,这就洗出来了?”
“真不错。”
“我笑得咋那么傻!”
“咱们找个地方把相片挂起来才对。”
“没错没错!”
赵喆顺利地转换了话题:“那我们接下来再来说说这个宣传队的事情。”
林逸秋并不想自己独占鳌头,有心把露脸机会多让给其他人,便说:“我们宣传队队长是位女同志,李招红同志,还是你来接受采访吧。”
赵喆并没有看不起女同志的意思,却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宣传队也是林逸秋一手组建的,他竟然直接把队长的位置让给了其他人,这更加印证了他刚刚对林逸秋的看法。
“女同志也不错,那就让这位李招红同志接受我的采访吧。”
一位女宣传队长,光这个话题就足够吸引人了,王粟感觉自己稿子都不需要琢磨了,下笔直接就能成章。
李招红被林逸秋带出来主持了好几次节目,如今也算是带出师了,虽然刚开始接受采访有点紧张,但是很快便镇定下来,说起宣传队的事情也都是头头是道。
林逸秋又跟赵喆介绍说:“这位是我们知青队队长宋国庆,这里是几个主演同志,由他们来接受采访在合适不过了。”
赵喆一一选了几个比较感兴趣的话题问了,尤其是他们节目单里那几个节目。
当得知这部《孙丁宝下乡记》是林逸秋原创以后,他更是惊叹。
林逸秋惋惜解春山不能来到人前,便只能推脱是朋友帮他写的,他只是出了个灵感,饶是如此,赵喆和王粟也强烈要求下次节目一定要来捧场。
等采访完,赵喆依然觉得意犹未尽,这个林逸秋还真真是个人才。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为人还谦逊和善,恨不得引他为知己。
自从林逸秋搬走以后,食堂那块基本交给了苏媛,所有吃食她一把抓,她跟其他几个负责食堂的女知青都是利落人,一个多小时就把饭做好了。
今天又有客人在,饭要做得既好吃又不超规格也是个难事,不过苏媛拿捏到位,倒也难不倒她:葱花饼、白面馒头、炒鸡蛋、猪肉炖粉条、醋溜白菜再加一个凉拌橡子粉。
第118章 新生意
赵喆一直吃公家饭,美食也吃了不少,对于眼前这道亮晶晶的菜品倒是很好奇:“这是什么?”
林逸秋给他俩介绍说:“这是橡子粉,算得上是我们刘家村一个特产吧,用的都是山林后面的橡子做的,不值什么钱。”
他问苏媛:“不过近来天冷,怎么做了这个?”
“天冷吗?我倒是觉得屋里太热了,吃点凉的可以去火。而且橡子粉功效也多,比如说……”苏媛不愧是跟着林逸秋一起把橡子粉事业做起来的人,讲起话来也是头头是道,而且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赵喆捏着筷子,不客气地夹了一块:“行,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你们也坐啊,都别站着了。”
知青们这才小心翼翼地在赵喆二人身边入座。一上午干活接着又是接受采访到现在,大家也都饿得不行,但是赵喆可是县里来的报社主编啊,这对于他们这样的小知青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于是今天每一个人都吃得格外文雅,生怕被人看轻,丢了知识分子的脸。
“不错不错,又辣又爽!”虽然这一桌都是农村家常菜,但是每一道菜都挺用心的,赵喆本就饿了,苏媛又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做得自然是好吃。
林逸秋趁机劝道:“您要是觉得不错,就带一点拿走吧,反正这玩意儿我们这里有的是。”要是赵喆心情一好,帮他们宣传一下橡子粉岂不是美哉。
王粟也有些心动,但是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这东西应该是没滋味的,回去还要自己调料汁,我怕我们做不出这个味道啊!”
苏媛含笑道:“这个不难,这橡子粉一共是两种口味的料汁,是我们知青们一起研发的,都已经调配好了,回去拌上就能吃,也不需要生火做饭了。”
“这么方便?”赵喆还真有些心动,他单身一个人,父母也不在身边,平时吃饭都是在单位食堂,自己是不会开火烧饭的,这东西要是很方便,倒是便宜了他这种。
“那是自然,又不值钱,很普通的土特产罢了。”林逸秋直接一个眼色递了出去,有聪明的立刻帮忙去装了。横竖他们也吃了好几个月了,大过年的也该换换口味,干脆把剩下的清掉。
赵喆也没客气,他一上午光跑过来就花了好几个小时,吃顿朴素的农家饭怎么了……顺带稍微的带了一点点小礼物回去。
又吃又拿的,王粟都不好意思了,他们本来只是想取个话题度才来的。看自家主编并无意识到这一点,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赵喆倒是误会了,低声对他说:“这有什么,我觉得林同志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人,你想如果他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把那么多露脸机会让给别人。而且这东西也不贵,你没听他们说就是山里掉的野橡子做的嘛,真要套近乎也不会送这个。”
好嘛,啥都被他家主编说完了,王粟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而且他转念一想,倒也确实有几分道理,他们这不也是在帮刘家村的知青们宣传他们的寻梦艺术宣传队嘛,也不收广告费用,完全是双赢的。
一顿饭吃得是宾尽主欢,林逸秋又把两人送到村外,更让赵喆觉得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通人情世故。
回去以后,不等手下动笔,赵喆自己就写了一篇稿子。其中着重描绘了他对林逸秋这个小英雄的看法,从他见义勇为救人,到传播救人知识再到成为出纳员为人民做事,最后组建宣传队……也提了一嘴在刘家村吃到的特色橡子粉。
写完他还不满足,邀了其他几个编辑一起来修改。
有个编辑打趣道:“赵编,你这是得了什么好处吗?这么帮着人家写一篇文章。”
“好处嘛……自然是没有的。”几块橡子粉还不足以打动他。
“那你为什么……”
赵喆混到主编,报社基本上是一言堂了,他摆摆手不耐烦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总写这些官方的东西倦了吧。”
《光明日报》手速倒是快,第一天采访,第二天出稿,第三天就登报了。年下大家伙儿手里都有了点闲钱,也有人会去买两份报纸了解一下时政(虽然也没什么好了解的)但是销量确实是比平时高。
赵喆也没想到这样一篇文章一经发布竟然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快雪花般的来信就朝着《光明日报》飞来。信的内容略有相似,几乎都是冲着这个寻梦艺术宣传队来的。
不仅如此,私下看报的人也在互相询问:
“红河生产队在哪儿?”
“十二分队的刘家村又是哪个?”
“女同志也能做宣传队队长了?”
“林逸秋是谁?”
“这个海氏急救法又是什么?”
这个新闻又陌生又新颖,可惜无人可以为他们解惑,那就只能按照报社的电话打过去询问了。
大家之所以那么热情,原因无他:经过那么些年的运动,现在民众的娱乐生活实在是太匮乏了。电影也不是家家户户都看得起的,文工团普通民众也看不见,放映队在这种小县城更是少得可怜。乡村里的一些小戏班子也被破四旧给破了,大家都急需一场精神上的洗礼抚慰。
林逸秋一直估摸着报道得年后再出了,所以倒也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只专心想着把年过好再说。于是在他不知道的期间,寻梦艺术宣传队的名字已经随着《光明日报》走进了千家万户。
此时红星生产队第五分队的办公室也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李安生风尘仆仆地跑到生产队办公室,接线员同志赶紧把电话递给他。
他心里却很疑惑,把认识的人都盘点了一遍,也没理出思绪,他前几天已经寄了特产和钱到家里,又写信报了平安,家里也没电话,这大过年的还能有人找自己啊?
“喂,老李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润如玉,立刻就让李安生想到了那人,他惊呼:“老郭!是你吗?哎呀,你咋会给我打电话啊?”
电话那头的人倒也不怯:“我怎么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咱们也有两年没见了吧,提前在这里祝你一声新年快乐啊。”
“我还当你是做了场长了,不理我们这群一起下乡的老朋友了呢。”李安生故意挤兑他。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无奈:“怎么会,我实在是太忙了,九场事务繁重,又是刚刚成立没几年的新场,手底下一群新兵蛋子,开展工作确实是困难……”
“行了,老哥我现在靠着副业也翻身了,你也做了场长,看看有没有机会一起去国营饭店喝一杯啊,咱们几个老朋友也该好好聚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