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念头的王熙凤当即便一脚身躲开贾琏,直接窜到张瑛跟前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说完便推了一把。
王熙凤自幼便被王家充作男儿般养大,不仅力气大,胆子更是大,而张瑛自重生以来,时不时想着更改自己命运的事,晚上时常睡不好。被王熙凤一推,便直接栽进了河里。
“姑娘,快救姑娘!”菊青和莲香在旁大声喊道。
一道蓝色的身影随着张瑛下了水,紧接着便托着张瑛上了岸,这河水虽浅,可如今是初春,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气。
菊青拿了斗篷过来直接把张瑛裹着,贾琏见张瑛浑身湿透了,狼狈不堪,忍不住怜惜起来,直接一把抱住张瑛对菊青道:“受了风寒可就不好,快带我去你家马车。”
马车里有一套备用衣裳,莲香小跑着先去,菊青则跟在贾琏身旁,一脸犹豫,张瑛连连说道:“放我下来,让人看了不妥。”
贾琏衣裳也湿透了,走的飞快,嘴里则说道:“这事怪我,我不该带凤哥儿过来,她脾气不好,你受委屈了。”
张瑛咬着嘴唇不说话,想来那位就是后来的琏二奶奶,早听说是个厉害角色,今日倒是无妄之灾。
张瑛上了马车,车上已经点了火炉,替换的衣裳也早就备好,因此张瑛擦了擦头发,便要让人给李四姑娘和孟家姐妹带话,就说自己要先回去了,却不想,掀开车帘,便见着自家个个张川柏和高文井两人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
还没等张瑛说话,张川柏便率先问道:“怎么好好的和贾府扯上了关系,你要如何跟文井交代。”
高文井则一脸深沉的看着张瑛,又是惋惜又是痛苦,这幅模样被张瑛见了只觉得恶心,这人惯会装腔作势。
“我做什么需要给他交代。”张瑛直接说道,接着说道:“我先回去了。”
“我送表妹回去,也好再看一看祖母。”贾琏早就换了衣裳,见张瑛和张川柏言语不对付,想着莫不要让表妹受了委屈,便主动提议道。
“不知这位是?”张川柏看向贾琏,见是个长得十分风流的公子哥。
“在下贾琏,见过表哥。”贾琏在外头一贯是见人三分笑,如今并不是刻意,而是习惯了。
却不想这模样让张川柏越发不满起来,想着今天本想带着高文井过来和自家妹妹好好说说话,谁知道突然出了落水这事不说,还听说自家妹妹被一男子抱走了,如今就这个长得漂亮的风流男人站在自己跟前自称是表弟。
张川柏一张脸被气的发黑,瞪一眼张瑛,转而对贾琏道:“多谢贾公子,我还要送我妹妹回府。”说着便要上车,却不想贾琏一把拦住,对着他说道:“虽说是亲兄妹,可到底是姑娘家,不如表哥坐我的马车吧。”
实在是放在张川柏那一个瞪眼过于严苛,贾琏想着表妹如此娇柔,怕是回家免不了一顿训斥,于心不忍,于是便执意要送张瑛回张家。
而张川柏本就不愿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丢面子,说了句:“随便。”便和高文井上了自己的马车,于是三辆马车便去了张府。
菊青一张脸满是担忧,莲香素来是个闷葫芦,今日着实是忍不住了,而张瑛则看着帘子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姑娘在外出了事,身边的丫头都要受责罚的,莲香最终还是没忍住,带着哭腔道:“姑娘,要不咱们好好求求大少爷吧。”
“求他干什么,我们错了么?”张瑛看向莲香,接着又看着菊青道:“我错了么?”
“姑娘自然没有错,大少爷不但不帮着姑娘,怎么还带着一个外男。”菊青说完,见张瑛脸色如常,便接着说道:“姑娘,你看要不要让高公子回去。”
“哥哥要带着他,便让他带着。”张瑛有心好好在父母跟前把这事摊开说一次,因此不但不排斥,反而隐隐有些期待。
且说贾琏上了马车才想起,王熙凤还在梅园,她又是坐着自己的马车出来的,如今也不知如何回去,这要是被贾母等知道便又是一顿训斥,一时间颇为懊恼,只不过贾琏虽懊恼,可想着既然已经前往张府,不如索性便在外祖母跟前讨个好,虽说两家多年不往来了,可是贾琏其实还有点念想。
张川柏自持是当哥哥的,率先便进了府,转头便对着刚下马车的贾琏道:“贾公子既然已经把舍妹送了回来,那便请走吧。”
“张公子这话太见外了,我一开始送表妹回家,二来也是想看一看外祖母。”贾琏见张川柏对自己敌意颇深,也不在给他留面子,说话一板一眼,有那么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既如此,那你在偏厅等着吧!”张川柏甩下贾琏便带着高文井去见李夫人。
张瑛则带着丫头回了自己屋子,好好拾掇了下,便也去了李夫人那。
等张瑛过去,张川柏已经把事说了。李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高文井,脸色平淡的长叹一声,转而便对高文井道:“文井,偏厅那最近摆了一盆少见的兰花,我们都说出名字,你帮我掌掌眼。”
“是。”高文井低着头便退了出去。
这边高文井还没走远,李夫人便直接瞪了一眼张川柏,大声斥道:“你好糊涂,你带个外人过来,说你妹妹的不是,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张川柏没想到李夫人头一个竟然冲着自己发火,一时之间便没反应过来,张瑛恰巧这时候进屋,顺口便接到:“母亲,女儿被那个王家姑娘推进了水里,是贾府的表哥救的,如今他还在偏厅等着。”
李夫人看了一眼张瑛,便吩咐下人去把贾琏请到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的心思,府里的人都知道,年纪大了,难免就想起早去的女儿。
“莺儿过来说说看,今日你落水被多少人看见了。”李夫人最看重自家女儿名誉,这话也是直击重心。
“也就贾府的贾琏还有王家姑娘和李四表妹并孟家姑娘。”张瑛说完,看了一眼张川柏,接着便道:“哥哥不问青红皂白,便在梅园门口问责我,倒是让我好难为情。”
“你做了错事,难道还说不得。”张川柏没想到张瑛当着他面便朝着李夫人告状。
而李夫人则一拍桌子看着张川柏道:“你素来便是个上进的,你爹又看重你,我对你管教也比较宽松,可如今看你,你倒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竟然连里外都不分了,这事别说不是你妹妹的过错,即便就是你妹妹的错,你也要在外头护着她,岂能这般说话做事。”
李夫人说完,看了一眼张瑛道:“这事我会告诉你父亲,你先回屋自审。”
“母亲!”张瑛见一贯宠爱她的母亲这次异常坚定,一时吃不准李夫人态度。
而李夫人则让周奶娘亲自送张瑛回去,等张瑛回去,才知道菊青和莲香都受到了责罚,两只手被长尺打的像发面馒头一般肿胀。
张瑛面露不忍,找了不少药膏给她们涂抹,又交代了好好休息几日。
想着今日这事,实在是无妄之灾,那个王家的王熙凤真真是泼妇一个,毫不讲理。
张川柏自幼便聪慧,又十分自律,李夫人对他期望颇高,对他也十分放心,可今日这事却做得着实不看好,那高文井虽是老爷的高足,可怎么说也是个外人,可他把他领到自己跟前,还说自己妹妹的那些话,简直是不知所谓。
因此李夫人脸色十分不好,做人才华固然重要,可人品为人更重要。而李夫人眼下却觉得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貌似不懂做人,更加不懂何为亲人,这事简直比张瑛那事更加难办。
这不张大人早早的便回了府,李夫人一脸平静的把今儿的事说了个通透,既没一丝偏袒,更没有故意抹黑,而张川柏则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好几个时辰,也就喝了几口水,如今见了父亲,当即便声音沙哑的喊了一声:“见过父亲。”
张大人脸色深沉,没想到自己宝贝了十几年的儿女,今日一个是受辱,一个是处事不当。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太宠他了,怎么如此没有头脑。
“你母亲说的话,你可明白。”张大人喝了一口茶,眼睛微微眯着。
张川柏明白自己父亲这是大火了,当即便道:”儿子知错了,只是儿子想着文井将来是我妹夫,早晚是一家人,所以……”
“混账话!”张大人大声呵斥,转而看向李夫人道:“高文井还在偏厅?”
李夫人道:“在老爷回来之前,已经推脱说家中有事,走了。”
“算他还有脑子。”张大人闻着茶香,看着自己那儿子,猛地一拍案桌道:“你妹妹是你嫡亲的妹妹,你怎么能在外人跟前说那些浑话,我之前看你还算懂事,如今看来不过是糊涂东西,你妹妹名声不好,对于有什么帮助。高文井就算再好,也只是姓高,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去。我看你今年的乡试就别去了。”
“父亲,不要啊!”张川柏一惊,今年乡试张川柏有八成把握能中,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
却不想,张大人摇了摇头道:“做事先做人,是我错了,不该只抓你学问。”
张大人下了令,对外只说,自家儿子身染风寒,闭门养病,今年的乡试怕是要误了。
而这边张大人得知那贾琏看过老太太后,不但没走,还留在府里吃饭。
其实贾琏倒不是不想走,而是没想到如何对贾母说今日抛下王熙凤的事。
第8章
张大人对贾府怨念颇重,这些年贾赦都不敢正面对上张大人,贾琏却不知道这些,还赖在老太太这边逗乐,陪着老太太吃过了晚饭,又说了好一会话,便听着外面丫头传话,说是老爷来了。
贾琏起身站在一旁,便见着一位穿着素缎便服,眼神清明,面色清秀的中年男人而他身后则跟着打过照面的李夫人。
“贾琏见过舅舅,舅母。”贾琏猜出这人便是张大人,当即便恭敬的作揖。
“时候不早了,你怎么还在这,还不快回自己家去。”李夫人心知自己夫君心情不好,便有心让贾琏早早退走。
“侄儿这不是想念外祖母,有担心表妹,这才留到现在,实在唐突了。”贾琏哪里会听不出李夫人的语气,况且就那张大人的脸色也足以表明他对自己如何不满。
“站住,我让你走了么。”张大人看着往外走的贾琏,眼神像刀子一般,活活的吧贾琏吓的后退半步,都说文人杀人不用刀,看来这话是真的。
瞧着贾琏那低着头往后缩的样,张大人的火气陡然窜了上来,朝着他便怒喝道:“你一个国公府的嫡子,整日里不干正事倒也罢了,怎么竟然还敢招惹未出阁的姑娘,你难道不懂男女有别的道理么。”
“夫君慎言!”李夫人脸色一变,猛地制止。
可眼下已经晚了,老太太虽年纪大了,可方才声音实在太大,虽隔着屏风,可还是把方才那话听得清清楚楚。
“出什么事了!”老太太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张大人一脸的后悔,瞪了贾琏一眼,低声道:“母亲,就是孩子看不惯贾琏每日游手好闲,说了他一句。”
啪的一声,张大人绕过屏风,看着久病的老太太靠在软垫上,地上碎了一个香炉。“你正当我病糊涂了不成,到底是什么事,老实说一遍。”
老太太是个严母。自幼对儿女便是管教颇严,张大人被老太太那双眼睛一看,很自然的便把张瑛今日的遭遇说了出来,最后连自己都不敢相信,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竟然这般怕自己母亲。
“琏儿过来。”
听着老太太招呼自己,贾琏犹豫了下,便走了过去,老太太脸色暗黄,眼眶深陷,此时把贾琏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活像是在待价而沽。
贾琏来了两次,都受到老太太的亲切招待,便觉得老太太是个再慈祥不过的,如今却被老太太这般看着,一时间接受不过来。
“你觉得瑛儿如何。”老太太这话并不像问话。
贾琏顺口便接到:“表妹秀外慧中,一身书卷气,自然是极好的。”
“好。那你暂且在这边住一晚,明日就让你舅舅带着你回贾府,把你和瑛儿的婚事定下。”老太太说完,便闭了眼睛,似乎是极累。
张大人当下便急了眼,可面对自己的母亲他敢怒不敢言,只偷偷看着自己夫人,李夫人这几年颇得老太太看重,眼下便往前走了两步,略带迟疑道:“母亲,这事是不是仓促了。”
老太太仍旧没睁眼,声音低哑暗沉的说道:“今日瑛儿落水,你们觉得这事明天会不会传遍京城贵妇圈!”
京城这些诰命贵妇小姐,整日里闲的没事,那梅园又是夫人小姐常去的地方,说不定眼下早就传了个遍,只不过张大人虽顾惜张瑛可也不愿让自家女儿嫁去贾府。
“母亲,名声虽重要,可命更重要。”张大人说完,便刮了一眼贾琏。
贾琏早就被老太太方才订婚那话给吓住了,眼下只低着头,想着如何跟贾母交代。
“我年轻那会,时时刻刻想着要把你们兄妹教养成懂理,知礼、明理之人。你是个男子,还略好,只可怜我那闺女,一心向善,不知人心险恶,这事我有错。而瑛儿这丫头,比她姑姑有主见,况且我瞧着琏儿毕竟有你妹妹一半的血脉,本性是好的,只是没人好好教导。”老太太说着,便摆了摆手,似乎是极累。
李夫人上前伺候老太太,张大人告了退,便出了屋,贾琏此刻也有些闷了,呆呆的跟在张大人身后,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而张大人则一瞧见贾琏便来气,可这人长得还那么像自己早去的妹妹,当即便一瞪眼一跺脚,喝到:“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睡觉,明早就去贾府找你那不着调的爹。”
这晚贾琏睡在客房,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天还没亮便被人叫了起来,盯着两个黑眼圈便跟着张大人坐车来了荣国府门口。贾琏见张大人脸色如常,没话找话的说道:“舅舅今天不需要早朝吗!”
“说你混账,你还不信,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张大人说完,便率先下了马车。
贾琏跟着下车后,见开门的那人睡眼朦胧,上前便踢了一脚:“还不打开正门,迎接舅老爷。”
那人被贾琏唬了下,当即便开了大门,张大人一路便直接去了贾赦院子。贾琏一时有些佩服张大人记性,这人十几年没上门过,却记得这么清楚,怪不得能在吏部步步高升。
贾赦眼下还躺在小妾被窝里,听着小厮过来传话说是,琏二爷带着舅老爷过来。
这天还灰灰的,贾赦睁了下眼睛,摸了下身边的美貌小妾,对着传话的小厮道:“会不会办事,挡了。让他滚蛋。”
那小厮哪里认识张大人,况且平日里贾琏在贾赦这也是没什么脸面的,因此得了贾赦话的小厮便对着在外厅等着的张大人和贾琏道:“老爷还在休息,说是让你们回去。”
贾琏一脸尴尬的看着张大人,转而便瞪了一眼那传话的小厮:“你会不会说话。“
那小厮自持是贾赦跟前人,胆子便有些大,当即便道:“琏二爷,老爷那脾气你也知道,他的原话是滚蛋!”说完便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张大人。
“这话看来是跟我说的,那我就去会会他,胆子越发大了,当真是给脸不要脸。“张大人素来是个要脸的,可是贾府这些事着实把他恶心坏了,当年他妹妹那事至今还没讨个说法,只是那时候张大人不过是个刚入仕的年轻官员,资历太浅,又在外地任职。只李夫人和贾府筹办丧事的二房王夫人辩驳了两句,最后一拍两散,再不来往。
贾赦被传话的小厮吵醒了,便再无睡意,搂着怀里千娇百媚的小妾便蠢蠢欲动起来,这才刚要提枪上阵,房门便被撞了开来。
“谁!?”贾赦被巨大的撞门声给惊的整个人都缩了下,转而裹着被子便怒视门口站着的人。
而张大人则一脸冷笑道:“好久不见啊,妹夫!!”
妹夫那两个字故意被凸出来,邢夫人的弟弟是个破落户,贾赦从来不把他当妹夫,眼下这人身形,气度,全然不一样,脑子里隐隐冒出一个人来,当即便披了衣裳,朝着门外道:“张大人来府做客,怎么连个通报的都没有,都吃干饭的。”
那个缩在一旁的小厮欲哭无泪,刚才明明传话了,大老爷实在太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