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一定阻止我。”
她在这么说完之后被迫再次飞向空中,与冬木市灵脉重新连接产生的力量扫荡整片大地。刚平息不久的洪水再次暴涨,并在令咒的加持下加紧了施咒的速度,四面八方卷起的浪高足以冲倒任何一幢新城的高楼。
“……凛!!”
江九幺立刻冲过去想要阻止伊什塔尔的施法,却再次被忽然进攻的库丘林拦了下来,她一抬头便又对上了那对从无情绪波澜的眸子。
此刻,他干燥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但挥舞手中长、枪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就好像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江九幺没指望自己会被认出来,毕竟她现在与“远坂葵”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哪怕他们曾经多么亲密无间,而她另外的顾虑当然是那个老不死的间桐脏砚。
与江九幺想的一样,此刻的间桐脏砚正不紧不慢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女人,作为资历过百年的魔术师,他大概猜到了对方的来历与Caster有关,但无法理解在这个时候的违规召唤能改变什么。
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觉得非常奇怪——
“你似乎知道老朽是谁?”间桐脏砚不再装模作样,连对自己的称谓都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他细细打量着那个女人的模样又再次摇了摇头,“可老朽并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你。”
“呵。”江九幺发出短促的笑声,她面带讥嘲地向间桐脏砚丢了个大白眼,“驱动腐尸的恶臭,我站在这儿都能闻到。”
间桐脏砚冷笑一声,也没见得真的生气:“那可真是可惜了,原以为是老朽记性不好了,但现在看来也没有确认的必要了。”
他一挥手,开口下令道:“Berserker,干掉她。”
带着不祥气息的Servant开始了行动,依循其主的意愿,作为武器的他将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胜利。
江九幺看着离自己越走越近的男人,真的很想对他高喊一声“你是否还记得大明湖……呸,记得间桐洋馆的远坂葵”。但这样的相认没有任何意义,只要间桐脏砚握着可以绝对控制Berserker的令咒,他们终将面对一场死战。
比起那样的局面,她宁可作为一个新角色站到库丘林面前,无论最后是生是死,她都不想再看到一次那个时候他的表情。
“我谁也不是。”
“但此时此刻,我会是你的敌人。”
“……”
随后,赤色的火焰与猩红的长、枪迸发出两股全然不同的魔术波动,剧烈的冲突惹得整片大海泛起惊涛,将这本就在持续暴涨中的海水搞得更是天翻地覆。
当然,狠话是说给监场的间桐脏砚听的,她不想也没多大本事去跟库丘林拼个你死我活,而能提前结束这一切的自然是那正在至高点俯瞰所有的男人。
没错!闪闪!说的就是你!
间桐脏砚这只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给我打啊!
这样粗暴直白的心声伴着她干架还不忘抽空给天上使的眼色直冲云霄。
在云巅之上,吉尔伽美什仍在飞行器维摩耶之上,Servant的视力绝佳,他当然接受到了底下那个女人给他发的讯号。
但他没有立刻动手又或者表达知晓的动作,仍旧跟个看戏大爷似的,与刚才的从容坐姿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的他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事态的发展。
“老鼠最后还是漏出了尾巴。”
他冷哼了一声,那个苟延残喘存活至今的男人实在是丑陋得无法直视,不过被人类摆了一道,金星女神的威名看来也得大打折扣了。
“如此便收下你的谏言吧,本王也受够这样反反复复的戏耍了。”
他单手举起,身后的宝库空间随即打开,数十只魔杖从中探头将攻击目标瞄准了正独自在不远处观望的间桐脏砚。
“那么,结束你丑陋的一生吧。”
吉尔伽美什微眯起眼睛,单手正要落下的瞬间,不远处再次向他射出道道金光将他的攻击尽数打破。
“嘁。”
他咂舌一声,立刻借维摩耶调头转向攻击方,那正是进行咒术咏唱的伊什塔尔,她的自动防御系统再次生效,在空中表现得最碍眼的吉尔伽美什当然又成了头一号的捕捉对象。
“疯丫头!!你是要笑死本王吗?!!”
伊什塔尔已经失去了控制权,在加速的施法中,她咬着牙对在不远处飞行的吉尔伽美什大声喝道:“你有时间跟个金色苍蝇似的飞来飞去!就不能想点有用的方法让我停下来吗?!”
“哈?!你以为这都是拜谁所赐?!!”
“你当我想的吗?!!”
言语上的争执没有任何意义,胡来的攻击却引得了间桐脏砚的注意,他抬头朝天际看去,然后用不紧不慢地声调说道——
“归根究底还是太小看Caster了。”
但还是得庆幸,吉尔伽美什没有被远坂时臣常规召唤出来,不然麻烦可会比现在大得多。
“不过麻烦终究是麻烦。”间桐脏砚抬起了右臂,上面的咒文再次闪耀光芒,他再次开口下达了新的命令,“Archer,我以令咒下命,用尽你的全力对付Caster!”
话音一落,伊什塔尔的无规则攻击立刻停止,就连不断在躲避的吉尔伽美什都奇怪地停了下来,调过头看向忽然变得安静的女神。
“怎么了终于找到身为女神的自持了吗?”
“……住嘴吧。”
狂风与洪水有了瞬间的停止,操控着一切自然元素的女神被迫低下了头,原本秀丽的五官因与令咒的对抗变得狰狞,她所有的挣扎都没有用,最后还是敌不过间桐脏砚的控制。
伊什塔尔的双目通红,她无法自控地举起右臂,抬首对天空忽然大声唤道——
“伟大的安努!天地万物之主!我以引导黎明的金星女神之姿向您请求!让伟岸的躯体重现于世!让巨大的蹄爪粉碎大地!”
“……!!!”
吉尔伽美什倏地睁大了眼睛,立刻抬头向天空至高处看去。
头顶上方那片厚重乌云之中传来一声高亢的猛兽嘶吼,这种令人讨厌的气息就算再过前年他也绝对不会忘记。
“这是……”
乌云被吹散,牛蹄声阵阵,那犹如纯金打造的庞大躯体踏风而来,与冬木市最高楼相当的健硕四肢似能踩碎一切屏障,粗重的鼻息可以刮起大风,高高耸起的两只牛角连接天空响雷,使其周身被雷电缠绕。
神兽自上空显现,用其超巨大的蹄爪粉碎大地,造成与陨石落下同等程度的破坏。宛如散发神圣光芒的明星要将天空埋尽一般,黄金的蹄爪将大地和天空之间存在的一切磨碎。
伊什塔尔……身为金星女神的她,再一次在常世解放了天界的神兽,这便是她最后也是最不可控的杀手锏,在传说中曾为乌鲁克带来几乎灭顶之灾的存在——
“天之公牛。”
这蔚为壮观的景象自然也打断了另一边的交锋。
江九幺仰头看着神牛出世,张大了的嘴巴好半天都没有合起来,两只手都不自主地拍了起来。
“牛逼,真他妈牛逼。”
然后她毫无意外地得到了隔壁耍大枪的仁兄一个无言的鄙视。
第104章 <104 月之暗面(二十六)
天之公牛,一个翻江倒海横冲直撞的超级大麻烦,每次一出现,除了毁灭世界报复社会以外就没什么其他理想抱负。
吉尔伽美什跟这头牛算是老对手,早年他拒绝金星女神的求婚使得后者恼羞成怒放出神兽为祸人间的故事到现在还留在记载史料的泥板上,古往今来研究他的小论文垒起来怕是能绕乌鲁克三圈。
吉尔伽美什淡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有瞳孔深处仿佛有某个白衣少年的身影一闪而过。那时他的友人仍然在世,与其合力才将这蛮牛制伏,但那已经是远得无法再触及的过去。
王没有流露出一丝关于悲喜的情绪,再抬头看向天之公牛的糟心表情更像在表达明明已经通关游戏却忘记保存进度的卧槽心情。
那匹金色的庞然大物自然不会理会他人的心情如何,牛鼻子顶天一个长啸,缠绕雷电特效的蹄子踩落到海面上,震得海水向上跃动百米又配合引力下落,形成了一场非自然的雷点暴雨。
一时间大雨倾泻,模糊了所有的景色,而那对碧蓝的瞳仁已经选中了首要的攻击对象。
只听见三声粗劣的哞叫声,天之公牛拱起身体后蹄不停刨地,下一秒或许就会变成一颗巨型炮弹向目标冲过去。
吉尔伽美什微微挑眉,随性地抬手召唤出背后的宝库,正欲离开时又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侧过头,用着看着好心的慵懒语调朝仍被令咒困住的伊什塔尔地说道:“放心吧,本王会将这只畜生料理好送到你面前的。”
伊什塔尔虚弱地抬起头,与令咒向抗已用尽她所有的力气,但仍不服输地冷哼一声:“等你能活着回来再说吧。”
“本王过去没放在眼里的东西,就算到了现在也一样。”
吉尔伽美什这么说完后便耸耸肩膀乘着飞行器朝天之公牛极速驶去。
伊什塔尔望着男人已远了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她暗下的眸子里闪过悲伤的情绪,嘴边却做了苦笑。
“……也对。”
——就好像她一样。
在颓唐的情绪之下,前一枚的令咒再次发力,伊什塔尔的血色瞳仁倏地缩成一线,身为神明的愤恨咆哮回荡在整片未远川之上。
然而即将吞没冬木市的洪水没有停下脚步,海堤已如同虚设,随时随地将被洪水破防,那些藏匿于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已通过灵脉逐步注入现世,千年的等待早已令他们失去了感情与记忆,对新生的渴望让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冥界之口伸长手臂。
吉尔伽美什看着底下继续暴涨的海水与不远处正在暴走边缘的天之公牛,眼下的情形他根本无法兼顾两边,原本抬手准备召唤神器的手最后还是一转调出了记载万千的粘土板。
“嘁。”
他咋舌一声,看似不屑的表情下是自召唤于现世之后从没有过的认真,并在最后用那对赤红的双眸紧盯着海面上再次与库丘林缠斗的女人。
没想到,他最后也会变为自己口中愚蠢的救世主。
“好好想想怎么向本王谢罪吧!”
吉尔伽美什虽然这么厉声说着,但又身手极快地将维摩那再次转向,朝距离数百米之外的冬木市海岸线飞驰而去。
身后猛兽四蹄飞踏而来的可怖音效越来越近,王站在至高点,一如当年统帅万军的英姿勃发,他抬手为信,高声下命。
“以石为基,以土为塑,以木为型!现以真身吧!本王最引以为傲的守城!”
巨大的魔术阵法配合王者的施咒立刻在海岸线集结,一片金色的闪光下,大地在不断震动中忽然拔高数百米,混杂着石头与树木凝结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将暴涨的海水全部阻拦在城市以外。
钢铁之壁也不过如此!
以Caster职介现世的吉尔伽美什不仅可以制作道具,就连建筑物也能一举完成,何况千年之前的乌鲁克城寨本身就是这位王者的设计,而眼下的这道泥塑屏障,无论是工艺还是技法,全部来自于环绕保卫着乌鲁克百年的城墙。
此时,牛蹄声已近在咫尺,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海岸线智商,几乎与那道屏障等高的庞然大物高亢地抬起两条前肢正要朝男人的后背砸下,可最后却像被外力忽然制住般未能再落下半分,只有一声仰天的哞叫在发泄不满。
再一细看,将这巨兽死死捆住的竟是从四面八方凌空而下的数道铁链,四肢、牛叫、脖子和躯干都被缚住向不同方向拉扯,越是挣扎便收得越紧。
王不紧不慢地收回施咒搭建城墙护住冬木市的右手,他回头轻蔑地看向如同雕塑般被定在空中的天之公牛,眼里是与当年守护乌鲁克城一般的骄傲狂妄。
或许,放不下过往的从来不只有伊什塔尔一人。
哪怕物是人非,哪怕独留城墙,他所守护的东西也不会改变。
“可差不多也要到极限了吧。”
他冷声笑了笑,侧身看向远处与自己共享魔术回路的半身,不知何时覆在额上的薄汗滑落到颊边,自身魔力的所剩无几无法欺骗自己,甚至连指尖都有了消散的迹象。
“虽然大抵的苦行和试炼都不在话下,但再这么下去,本王就算再有一条命也不够用了!你听到没有?!”
……她当然听到了。
隔着数百米在海上奔驰的江九幺着实被这大嗓门吓得不轻,对面库丘林却跟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这大概是某种类似武侠片里传达心音的高级魔术。
看来老闪的待机时间不剩多少了,换句话理解,也就是她也快跟着玩完了,但对手却没留半点空隙让她有机会直接攻击间桐脏砚。
库丘林的枪法如同迎面打来的狂风骤雨,身法诡谲,攻击密集,但他瞄准的目标始终是她的心脏。她当然熟知他的动作,虽然力道技巧远不及身经百战的凯尔特英雄,但每一个动作的预判她都能猜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