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接过喜鹊金钗,装作极为喜爱的样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细细赏玩着。林如海见女儿对一支普普通通,只是做工还不错的金钗如此喜爱的模样,不禁暗自想着,等明天就叫了手巧的匠人进府,给玉儿打个几十根金钗,让她每天换着玩儿。——不得不说,林如海对于林黛玉这个自己唯一的女儿,真是疼爱到了骨子里。
林黛玉一手托着喜鹊金钗的头部,一手放在喜鹊尾部,暗自发力。紧接着,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失手便将金钗摔落在地。“哎呀!”她一声惊呼,“我不是有意的,可别摔坏了。”
喜鹊金钗落在地面上,本来以金子的坚硬度和不错的做工看来,是不会有事的。偏偏在这之前黛玉便暗自将它给捏坏了。因此在这一摔之下,喜鹊的尾巴便跟身体分了开来,断作两截。
见此情景,孙姨娘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跑上前去,想要捡起金钗来。此时正值黛玉也伸手去捡,恰好跟孙姨娘撞在了一处。孙姨娘定定神,勉强笑道:“没事没事,就是尾巴部位松了。待婢妾拿去找工匠接好,改日便送到姑娘院子里,请姑娘赏玩。”
黛玉闻言也笑了:“那便多谢姨娘了——咦,这白色的粉末是什么?”
碧绿凿花的地板上,断作两截的金钗可怜兮兮的躺着。中间地面上那一小簇白色的粉末,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孙姨娘没想到林黛玉的眼睛竟然这么尖,背后的冷汗几乎将中衣都浸湿了:“没什么没什么,想来是这地板本来就不干净。”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得罪贾敏屋子里的丫鬟们了。比起得罪几个无足轻重的丫鬟,她自己的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林黛玉这时却伸手一挡,挡住了孙姨娘想要毁尸灭迹的手:“爹爹,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女儿看得清楚,这些粉末是从姨娘的金钗里洒出来的。真奇怪了,金钗里面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林如海到底是个做官做老了的人,听得这话,顿时眯起了眼睛。“来人,将孙姨娘拉开。”
两个丫鬟忙走上前,一边一个拉住孙姨娘的胳膊,将她带离了黛玉跟前。孙姨娘一头一身的冷汗,却还不放弃的挣扎着,强笑道:“真不是从婢妾金钗里洒出来的,是本来地上就有的。”
林如海并不理睬孙姨娘,只是吩咐丫鬟小心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然后,他接过丫鬟手里的棉纸,细细的看了看。只见棉纸上面喜鹊金钗的尾部明显有一道人工打造出来的缝隙,缝隙里隐约还残留着一点白色的粉末。收藏得如此隐秘的东西,能是什么好的吗?他的心立即沉了下去。
第6章 处置姨娘们
林如海沉吟了一会子,随即便吩咐下人道:“速速出府,去请熟识的大夫进府来。——记得,多请几位。”一个大夫辨识不出来,多来几个,总有人能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不像是砒/霜,砒/霜的粉末比这个粗粝得多。想来,不是常见的东西。
家主吩咐下去,下人们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过多久,一共三个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就被请进了府来。三位大夫行至东边小花厅中,对着林如海行了礼。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大夫便开口问道:“大人,敢问可是要给夫人诊脉?”
林如海道:“非也,今日请诸位来,却是为了辨认一味药物。”说着,便拍了拍手。不多时,一位青衣碧裙的丫鬟便端着一只朱红托盘走了进来。待她行至诸位大夫跟前,微微福身行了一礼之后,便揭开托盘上面盖着的棉布,将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朱红托盘之中,放置着一张白色棉纸。纸张里有一小簇粉末,比盐粒要细,比面粉要粗粝。须发花白的老大夫首先开始辨认,正伸出手去欲要捻一捻时,却听林如海说道:“请勿入口,这粉末可能有毒。”
三位大夫一听,心知搅入了林府的家宅争斗之中,心里不禁暗暗叫苦。但此时人已经来了,也没法子推脱,只得聊尽绵力。年纪比较大的两位老大夫辨认之后,俱是面露赧然之色,口称不知此为何物。倒是最后一位年约三旬左右的大夫,辨认了一会子之后,沉吟起来。
林如海的视线移到这位年轻大夫的身上,问道:“敢问阁下,可是认出了此物?”
“暂时我也说不准。”年轻大夫拱手回答道:“还请送一盏清水来,方可知晓。”
林如海点头应承,吩咐下去。不多时丫鬟便捧来一盏清水,奉到年轻大夫的跟前。却见大夫从医箱里取出一枚银质小勺,略微沾了一点白色粉末,放入水中搅动了几下。不过须臾,那盏水便变成了极为浅淡的粉红色。见此情景,大夫倒抽一口凉气,惊呼道:“竟然真的是此物!”
闻言,林如海修眉一挑,说道:“还请先生赐教。”
“在下并不知晓这种毒/药的名字。”年轻大夫说道,“只知道,这应该是来自于苗疆的一种秘药。中毒之人会逐渐衰弱直至死亡,却什么都查不出来。辨认这种毒/药的方法,便是将其置于水中,再以银器搅拌,而后水会变成淡粉色。用其灌溉花草,花草立即枯萎化为淡粉色灰烬。”
听了大夫的话,林如海脸上没有什么神情泄露出来,心却沉了下去。没想到,自己的家宅之中,竟然藏匿着这般可怕的毒物。自己死去的那个孩子,恐怕……孙氏这个毒妇!
给了一笔封口银子送走大夫们之后,林如海端起那杯粉红色的水,走到了回廊之上。廊下,整齐摆放着好几盆鲜花,姹紫嫣红,十分明丽。他微微弯下腰身,将杯中之水倒入脚下一盆茉莉花里面。不过须臾,那盆开得正盛的洁白茉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最后,化为一小堆淡粉色的灰烬。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林如海看着脚下空空的青花瓷花盆,禁不住牙关紧咬,眼里露出一丝强烈的恨意。
太阳西斜的时候,黛玉坐在自己院子里,看着几个小丫鬟们蹴鞠。小丫鬟们哪里懂什么蹴鞠的规矩呢,不过一通乱踢,五彩的竹编小球飞来飞去,很是夺目。小丫鬟们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空气里,使得黛玉也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正玩得酣畅,大丫鬟锦绣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因黛玉坐在一株美人蕉之后,锦绣没有看见她,便拧着眉头呵斥那几个小丫鬟道:“小蹄子们作死呢,现在是玩闹的时候吗?快快收了去。”
待小丫鬟们屏气凝声的散开,锦绣方才看到黛玉,忙走上前来福身说道:“奴婢没有看见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黛玉并不是个苛刻的主子,便摇了摇头说道:“无事,不知者无罪。你说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锦绣看了看左右,低声回道:“姑娘,孙姨娘被老爷关起来了。”
黛玉对会发生这种事的缘由心知肚明,却仍问道:“却是为何?”
“老爷严禁下人外传,可奴婢隐约听说,与已逝的大爷和范姨娘有关系。”
黛玉摇了摇雪白手腕上的玛瑙珠串,问道:“难道说,弟弟和范姨娘的逝去,是孙姨娘下的手吗?”
锦绣道:“具体情况奴婢也不知道,可根据目前的情形猜测,八/九不离十。”
沉吟了一阵子之后,黛玉又道:“依你看来,父亲会如何处置孙氏?”
锦绣想了想,压低嗓子说道:“依奴婢的想头,恐怕老爷首先会逼问出孙氏的背后之人,而后,也不会饶了她的性命。”
闻言黛玉挑了挑眉,笑道:“何以见得孙氏背后有人了?兴许就是她自己的主意呢?”
“姑娘考我呢。”锦绣的圆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就凭孙氏,去哪里弄到能够不被人查出来的毒/药?恐怕她背后之人,势力不可小觑。”
黛玉听了锦绣的话,不觉高看了这丫头一眼。是个有见识的,可以着意栽培一下。而另一个大丫鬟锦帛虽不比锦绣玲珑心肝,却也十分忠诚。原主的这两个丫鬟,都很不错,不用换人了。
锦绣的估计果然没错,孙姨娘在被禁足了一个多月之后,便“病倒”了。不过半月,就已然“病逝”。林如海连口薄棺都没给她,直接命人扔在了乱葬岗上,可见对她恨极了。林如海的做法倒是令黛玉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这个父亲会秉持着君子风范仁者之心,不会做得如此绝情。却没料到,他竟也是个能狠下心肠的。这样的父亲,她很是满意。就怕遇到一个拎不清的所谓“圣父”,那可就太令人憋屈了。想必林如海已经问出了孙氏背后的人,以后便会针对此人做出对策,那些朝堂上的事,就不必她来操心了。虽然是个大妖,但对于政治权谋这些事,她懂得的并不比一个扫地婆子多很多。
处置了孙姨娘,林如海也没有放过另一个可能无辜的吴姨娘。经此一事,他算是怕了这些姨娘们了,真正是败家的根源。吴姨娘倒是没有送掉性命,林如海给了她一笔安家银子,一顶小轿将她送离了扬州城。从此以后,林府就算是一个姨娘都没有了。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对这种情况,黛玉非常满意。
贾敏得了黛玉的“洗澡水”,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不过两个多月,便已经恢复如初,身上脸上还长了些肉,看起来漂亮多了。以前她瘦弱得太厉害,硬生生把九分的美色减成了六分。现在的她看起来竟又有了些初初成婚时候的风韵,时常把林如海看得一愣一愣的。黛玉见了这情景,十分乐见其成。想来,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已经不远了。
贾敏确诊怀孕的那一天,几个膀大腰圆的奴仆,风尘仆仆的在码头下了船,径直朝着巡盐御史府行来。此时,林如海和黛玉都在主院正房中,围着贾敏笑得合不拢嘴。给贾敏诊脉的大夫抱着几个大银锭子,笑嘻嘻的出了大门,与那几个奴仆擦肩而过。
林如海看着满面晕红的贾敏,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夫人可要好好保重身子,要吃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是世上有的,为夫一定替你寻来。苍天有眼,我林家有后了,有后了……”
贾敏虽然也很高兴,心里却也有着隐隐的担忧:“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黛玉此时接过了话头,十分肯定的说道:“是个小弟弟,我梦见过的。”
贾敏和林如海闻言都看向了黛玉,贾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黛玉的额头,嗔道:“小鬼头,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个弟弟呢?”
“我就是知道。”黛玉一副极其笃定的模样,无端端的令人觉得她的话十分可靠。“前几天,我每天晚上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梦里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弟弟,一直叫我姐姐,要我陪他玩耍。这不就是预兆吗?”
听了黛玉的话,林如海情不自禁的大笑起来:“那便借玉儿吉言了,不行,我得立即到祠堂里上一炷香去……”说完,急急忙忙的便迈步朝外走,贾敏都没有叫住他。
见林如海离开,贾敏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老爷真是欢喜疯了……”想了想,她将黛玉揽在怀里,温柔的对她说道:“即便将来有了弟弟妹妹,玉儿始终是母亲最珍贵的宝贝。”她知道有些人有了小的就忽略了大的,她却是不会这么做的。世上能有哪个孩子比她的玉儿更乖巧可爱?玉儿是她的福星,有了她,才有后来的弟妹们。
第7章 儿女终双全
黛玉乖顺的依偎在贾敏怀里,鼻端萦绕着她的芬芳。这就是母亲的味道吗?她恍惚间想起自己真正的母亲,却压根不记得那条鱼长什么样子了……这很正常,那个时候,自己灵智未开,哪里就能记住母亲的模样了呢?
突然之间,她觉得,想它了。
六道轮回,三千世界,此时的它,又在何方呢?
就在母女俩温馨一刻的时候,有小丫鬟掀帘进屋,禀报道:“太太,姑娘,京城荣国府来人了。”
闻言,贾敏大喜:“快叫他们进来。”
男仆自然是不得入内,来的是两个仆妇。一个林之孝家的,一个周瑞家的。看到走在后方的周瑞家的,贾敏喜悦的神情便淡了下去。
她自然知道周瑞家的是荣国府二太太的陪房,从来她便跟这位假惺惺的二嫂不对付。如今她千里迢迢的派了自己的陪房来,所为何事?
贾敏的视线移到林之孝家的脸上,将眼底一丝不悦按捺了下去。待林之孝家的行了礼之后,她便开口问道:“母亲的身体可好?两位哥哥的身体可好?府中其他人可安好?”
林之孝家的脸上带着谦恭的笑意,一一回答了贾敏的问话,接着便从袖中取出几封家信和一张礼单,奉与贾敏。贾敏接下书信并未立即拆开来看,而是又与两个仆妇说了一会子话之后,方才道:“如今我有了身子,容易疲倦,就不留你们了。湘蓝,送两位妈妈下去歇着,好好招待,可不能怠慢了。”
听了贾敏的话,林之孝家的顿时喜上眉梢,连连说道:“姑太太竟又有了身子了?这可真是大好事,这可真是大好事!老太太知道了,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周瑞家的也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眼底却似乎凝冻着寒冰。贾敏心底冷笑一声,也不去与她计较,只与林之孝家的说话。不多时两人告退,贾敏方才拿起书信和礼单来。
黛玉依偎过来,装作一副不知事的小女儿娇态,说道:“母亲,我也要看外祖母的信。”
贾敏展开信笺,笑道:“信上的字,你可能认得全了?”
鲤鱼精自然是认得的,可小黛玉却不见得能够认得全,于是撒娇道:“母亲念给玉儿听嘛……”最后一个嘛字,拖得长长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好,就念给玉儿听。”说着,贾敏便念起信中内容来。贾赦和贾政的信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无非是一些流于表面的问候,显得有些敷衍。而贾母的信,就有些值得推敲了。信中表达了她老人家对于女儿和外孙女的思念,又隐隐表露了一丝对于林家至今无后的担忧。提醒贾敏,不必紧着将林如海攥在手里,庶子庶女,也得叫她母亲嘛。最后,长篇累牍的,写了她老人家最疼爱的孙子宝玉,说这个孩子有多么多么聪慧,多么多么孝顺,实在是世间难得的。其间,几次将宝玉和黛玉相提并论,口口声声称“两个玉儿”。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放下信笺,贾敏先前的欢喜几乎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无奈和一丝悲凉感。黛玉仰起脸看向贾敏,小手抚摸上她的脸颊,说道:“母亲不要难过,想一想爹爹玉儿和肚子里的小弟弟。”
稚嫩的声音将贾敏从不好的情绪里拉了出来,看向怀里女儿如花似玉的小脸还有眼里微微的担忧,贾敏笑了:“小鬼头……”黛玉的话提醒了她,是啊,荣国府再不好又如何呢?如今她是林贾氏,应该操心的是自己的丈夫和儿女,其他的人,随他去吧。
夜晚,林如海忙完公务回到房中,见贾敏眉间有郁色萦绕,便出言问道:“夫人似乎心情不佳?”
贾敏将荣国府的来信说了一遍,然后忿忿的说道:“母亲意欲将宝玉和黛玉凑做堆,倒是十分为她的宝玉着想,可曾真心为我的玉儿想过?”
林如海的心思向来不爱放在这些家宅之事上,便道:“其实亲上加亲,亦是一桩佳话。”
“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贾敏愈发不悦,“玉儿是我们的嫡长女,她又是这样的品貌,亲事岂可如此随意?我虽不在京城,却也听说过那宝玉的二三事,竟是个极为不堪的。向来不爱读书,偏爱在丫鬟堆里厮混,竟是纨绔子弟里领军的人物。这样的人,如何能配得上我们的玉儿?”还有未曾说出口的话,便是各自的身份。林如海是手握实权的三品大员,简在帝心,将来入阁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二哥哥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五品官,不能袭爵的。宝玉亦不过是他的嫡次子,与黛玉的身份,差距甚大。人说娶妻娶低,嫁女嫁高,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如海听了贾敏的话,顿时也不喜起来:“原来如此,怨不得夫人生气。回信夫人且斟酌着,我们的玉儿断断不能给如此不知上进的人。”
闻言,贾敏这才心情愉悦起来,点头应道:“我自晓得的,老爷放心。”
林如海又道:“说起玉儿,我今日想着,也该给她寻一位先生了。有人给我推荐了一位名叫贾雨村的人,我想着,倒也很是合适。”说着,便将这个贾雨村的情况给贾敏说了一遍。
贾敏听完了林如海的叙述,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瞧着倒也不错,只是老爷,还是该问一问玉儿自己的意思。”
林如海闻言不禁失笑:“她一个小小孩童,懂得什么?”
“老爷别看玉儿年纪小,我瞧着,她小小年纪,却十分的聪颖懂事。”贾敏说道:“何况,她竟能见到菩萨临凡,是个有慧根的,老爷可不要小觑了她。”
林如海向来尊重贾敏的意思,便回答道:“夫人的意思,我知道了。待到明日,便问一问玉儿。”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子话之后,便洗漱歇息了。自从府中没有了姨娘,两人的感情又再次升温,竟又有了些新婚时候的光景。
第二日,林如海果然问起了黛玉关于教她的先生的事。黛玉听到贾雨村这个名字,在原主关于前世的记忆里搜寻了一下,知晓了那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便回答道:“爹爹,菩萨告诉我,进府的先生不可姓贾。”
林如海道:“却是为何?”
黛玉便一通胡扯道:“菩萨说,爹爹会请进府来的姓贾的先生,品行不端,有忘恩负义之相。”
林如海对黛玉的话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冒险,便打消了请贾雨村来教黛玉的念头。几天之后,他替黛玉寻到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夫子。此人学问比起贾雨村来并不差什么,且性格温厚,循循善诱。林氏夫妇对这位先生很是满意,黛玉也是一样。
于是,黛玉上午跟着老先生学习,下午便去陪伴贾敏,日子过得非常充实愉快。似乎只是一眨眼间,便到了贾敏生产的这一天。
林如海坐立不安的等在产房外面,听着屋子里贾敏的惨叫,面色煞白。他还记得不要吓到了黛玉,握着她的手连连说道:“玉儿莫怕,你母亲和小弟弟都会平安的……”话虽如此说,他却亦知晓妇人生产乃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里,心里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黛玉反握住父亲冰冷的手,十分笃定的说道:“嗯,玉儿不怕。菩萨说了,母亲和小弟弟都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林如海殷切的看向黛玉的双眼。
黛玉眼中一片澄澈镇定:“是真的,前两天菩萨就已经给女儿托梦过了。”
闻言,林如海心里大定。虽然他对女儿能见到菩萨真身之说一直将信将疑,但此刻,他却急需这样的话语来安定忐忑不安的心。
贾敏是在午时发动的,夜色降临之时,产房里终于响起了婴儿的哭泣声。听到声音,林如海僵硬的身体终于又开始血液流通了。看着大红襁褓里面儿子皱巴巴的小脸,他竟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林家的嫡子,终于诞生了。
这个寄予了林如海和贾敏深厚希冀的嫡子,在林如海翻遍典籍之后,被他取名为林曜。曜,光明灿烂,永无止息。
小林曜十分爱黏着姐姐,哪怕他正在哇哇大哭,只要听到姐姐的声音,便会立即止住哭泣,露出笑靥来。长此以往,弄得贾敏都开始吃起醋来。但转念一想儿女感情好,自是一件极好的事。将来黛玉出嫁之后,林曜便是她坚实的依靠。如此一想,便心怀大畅。
黛玉一天天的成长着,渐渐开始有了少女的风范。小林曜依旧爱黏着她,哪怕是黛玉正在上课,他也要抱着一碟子点心坐在旁边,虽然听不懂夫子在讲些什么,但只要待在姐姐身边,他就觉得安心。林如海将老先生的妻子也接了进来赡养,琢磨着将来到了林曜开蒙的时候,也由这位先生来教他。
第8章 升职赴京城
又是一年雪落时,京城荣国府那边,又照例送来了书信和年礼。因为每一次的书信中贾母都会提起双玉姻缘,贾敏再次见到荣国府来的人的时候,神情就变得淡淡的了。那一次林之孝家的和周瑞家的来送信的时候,周瑞家的总是伺机打探她屋子里的情况,已经令她对娘家人尤其是二太太起了隔阂。再加上贾母的想头,使得贾敏对于娘家的依恋,已经是少了很多。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好不容易才得以儿女双全。为了娘家人将自己的嫡长女贴进去,不是她贾敏会做的事。她并不求将来黛玉能嫁入显赫高门,但至少,不能是一个长在女人堆里的纨绔。什么宝玉?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块顽石罢了。
她的玉儿,一定要一生平安喜乐。而这些,并不是一个不求上进惯会拈花惹草的贾宝玉能带给她的。虽说这世道并不赞成做妻子的管着丈夫不得亲近其他女子,但是那宝玉小小年纪已是如此的怜香惜玉,将来,还不得宠妾灭妻?就算不会不尊重妻子,但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就不是一般女子能受得了的。她的玉儿又不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何苦来哉?
越从留在京城的林家老家人信中得知宝玉的一些奇葩事迹奇葩言论,贾敏就对于贾宝玉越是看不上,连带的对于贾母都有了怨言。母亲从前并不是这样糊涂的人啊,难道说年纪越大,就越爱娇惯儿孙吗?
人虽然还在扬州,贾敏的心里,就已经对荣国府有了警惕之心。
且不说后宅的种种琐事,但说朝堂之上,几位成年皇子对于皇位的争夺愈发白热化。表面上依旧兄友弟恭,私底下却是血流成河。林如海这位坐镇一方的权臣,自然是诸位皇子的拉拢对象。而如果拉不拢,宁可毁了,也不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投到敌方阵营。自从今年年初开始,林如海已经躲过了一次刺杀,一次暗害。两次死里逃生,动摇了他只忠于皇帝的坚定信念。他如今不是孤家寡人,身后有妻子儿女。如果他出了事,他的家人,岂不是只能任人践踏?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