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这具身体虽然年纪幼小,却已经有些病根子在身上了。但是用不着服药,只要将心思放开,每日按时用饭,很快就会调养过来的。她琢磨着以后可以写一些食疗的方子出来让厨房做,她自己也吃,父亲母亲也吃。想必,这一家子人不会再这么病恹恹的了。身体一好,弟弟妹妹们还会远吗?原主的心愿,如此便可以完成一桩了。
美餐一顿之后,黛玉便去花园里散步消食了。此时夕阳余晖正美,清清淡淡的笼罩在花木亭台之上,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十分的悦目。虽然比不上仙境的景色,但也颇过得去了。因此,黛玉边看边行,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僻静之处。此地有一口幽绿的荷塘,塘边垂柳如丝,轻摇慢晃。晚风微凉,送来若有若无的花香,实在令人惬意。
黛玉在池塘边停下脚步,微阖双目,感受着风中的草木气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作为一只鲤鱼妖,喜欢靠近水,喜欢草木香气,实在是最自然不过的一件事了。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惊扰了黛玉的惬意时刻。她有些不悦的睁开眼,朝着来人看去。却见一个身形娇小,面容俏丽的女子正走到自己身前,微微福身下去,口中软软的说道:“大姑娘今天的气色看起来不错,妾身见了,实在欢喜。”
黛玉没有立即开口说话,而是细细的打量这女子起来。却见对方身穿藕荷色纱衫,下配桃粉色缎裙,裙摆底下微露一双绣着鸳鸯戏水的绣花鞋,玲珑可爱。她的饰物不多,却都恰到好处,更显得她肤色雪白,秀发如墨。虽然五官比不上贾敏,却也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子。
黛玉的记忆告诉她,这是父亲的一个姨娘,名叫孙媛儿。她出身于本地一位盐商之家,算是良妾。进府三载,并无所出。根据记忆看来,比起另外一个出身贱籍的吴姨娘,这个孙姨娘,还算是老实本分的了。
但真的是如此吗?原主到底年纪还小,经过见过的事情不多。她的记忆,只能拿来参考,算不得准。
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其实现实中不过是过了一会儿功夫。黛玉面露淡笑,看着孙姨娘说道:“姨娘是出来散步的吗?”
第3章 姨娘心思毒
孙姨娘听了黛玉的话,忙殷勤的回答道:“正是如此呢,今日晚饭多用了些,肚子胀胀的不舒服,只好出来走一走,让姑娘见笑了。”
黛玉脸上带着淡笑,跟孙姨娘闲话了几句之后,便微露疲倦之色。见此情景,孙姨娘很有眼色的告辞了。态度十分谦卑,神色也很正常。可黛玉就是觉得,此人心怀恶意。
没有道理,没有缘由,完全凭千年大妖的直觉。
夜色深浓,万籁俱寂。
睡在床下踏板上值夜的锦帛已经睡熟了,发出富有规律的轻微鼻息声。窗户外面隐隐传来草虫的鸣叫,悉悉索索……甜梦香的气息,若有若无,淡雅宜人。
裹在锦被里面的小女孩,长长睫毛忽闪了几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她坐起身来探出半个身子,伸手在熟睡着的锦帛面孔上方轻轻挥动了两下。顿时,锦帛睡得更加踏实。即便是此刻屋子里来了强盗,她也不会醒过来。
趿上鞋子走出床帐,黛玉来到矮榻旁坐下,伸手拿过搁在一旁的针黹竹筐。借着从窗外映照进来的银白色月光,她在里面挑挑拣拣了一会儿,找出两张用来画花样子的白纸,以及一把竹剪刀。
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拈着白纸,手指灵巧的动作着。不一会儿,一对人形剪纸,便出现在她手中。
定心凝神,黛玉张开檀口,对着手里的一双人形剪纸轻轻吹出一口属于红鲤鱼的气息。顿时,剪纸好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扭着小手小脚,慢慢的动作起来。
伸手将剪纸放在被月光照亮的地板上,两个小人立即便走动起来,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正要进行下一步的举动,忽然月光瞬间明亮起来。银色波纹荡漾中,浮现出半透明的弑情仙子的身影。她轻轻开口,声音缥缈:“小红,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
黛玉看向弑情仙子,问道:“啥事啊?”
“寄附在凡间普通人的身上,你不可以随便动用妖力。否则,会引动天道的警觉,到时候就麻烦了。”
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黛玉说道:“那怎么办?不动用妖力,我怎么帮人实现心愿啊?”
弑情想了想,回答道:“这样吧,你尽量不动用自己的能力。实在有必要的时候,我会尽力帮你遮掩。一天一次,不能再多了。”
“好吧,我记下了。”
见向来乖张的小红一口答应下来,弑情满意的点了点头,身影立即消失无踪了。当然,来的并不是她的本体,只是一道意念的投影而已。尽管实力直逼大罗金仙,她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比如真身随意下凡。束缚着这些神仙们的不是什么有形的存在,而是无处寻觅,却又无处不在的天道。一旦惹怒了天道,劈下几道九天神雷来,哪怕是大罗金仙,也够喝一壶的。
送走了婆婆妈妈的弑情仙子,黛玉弯下腰来,对着地上的两只纸人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掌。两只小人儿轻轻一跃,便跳到了她的掌心之上。
用看自己孩子一般的眼光看着其中一只纸人,黛玉开口对它说道:“乖宝宝,去埋伏在那个孙媛儿的屋子里,我要摸一摸她的底细。”
那只纸人极为人性化的点了点头,身形一动,轻轻的漂浮起来。在皎洁的月光底下,它飘出窗棂,飘过花草亭台,荡悠悠的来到了府邸僻静处的一处院落中。这里,是林家的两个姨娘居住的地方。本来,这里除了良妾孙姨娘和贱妾吴姨娘之外,从前还住着一个由林家家生子提成的范姨娘。可惜这范姨娘没福,生下了林家这一代第一个男孩之后,便撒手人寰了。当然,她的孩子也没有享多久的福。不久之后,也追随着他的母亲去了。
孙姨娘和吴姨娘各自居住在院落的东西厢房之中。此时,吴姨娘所住的西厢房已经熄了灯,而孙姨娘的东厢房的窗纸上,却还隐隐透出烛火的淡黄色来。纸人飘到透出光晕来的窗户之前,微一侧身,便从窗棂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身在另一个院子里的黛玉坐在窗下,举起手里剩下的那只纸人,轻轻贴在额头上,闭上了双眼。不多时,她漆黑一片的视野里,便渐渐浮现出孙姨娘的身影来。
比起贾敏屋子的低调奢华,以及黛玉屋子里的精致淡雅,孙姨娘的屋子,便有些像是个暴发户的住处了。给人的第一个感觉便是:有钱。第二个感觉:好有钱。不愧是扬州盐商的女儿,屋子里哪怕是一只花瓶一个痰盒,都是有出处的。可惜屋子的主人修养有限,将这些难得的贵重东西摆满了一屋,反而显得粗俗了。怨不得常言道,富贵三代之后,方能养得出贵族来。
此时,孙姨娘已经卸下钗环,只身着浅粉色的寝衣坐在梳妆台前。面前一只黑漆镶嵌花钿的首饰盒敞开着,满眼都是珠光宝气。
玉手纤纤,拈起一只喜鹊唌珠钗,举在烛光中端详着。金光闪闪的喜鹊嘴里叼着的那串珠子,颗颗圆润饱满,流光溢彩。一望可知,价值不菲。孙姨娘看了半晌,忽然轻轻一笑,眼中闪烁着难以言表的恶意。她伸出两根手指按住喜鹊的尾巴微微转动了一下,顿时,一道几不可察的缝隙,出现在喜鹊尾部。那道缝隙里,隐约可见一些白色的粉末,不知是何物,收藏得这般隐秘。
仔细朝着喜鹊尾巴处的缝隙看了看,孙姨娘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从苗疆高价觅来的秘药,果然效果不凡。硬生生弄死了两个人,却偏偏什么都查不出来。父亲没有骗我,这东西真是好用极了。”
得意洋洋的笑了一阵子之后,孙姨娘却又蹙起了眉头:“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可惜,父亲派出去的人回报卖药的那个人已经找不到了。这般好用的东西,就只有这么点了。——让我想想,到底是送给太太呢,还是送给大姑娘呢?”
琢磨了一会子之后,孙姨娘轻声自语道:“依我看,还是便宜了那个死丫头吧。反正贾敏的身体已经好不了了,若是小丫头片子一死,恐怕贾敏也撑不了多久了。剩下老爷一个人,还不是任由我磋磨?父亲,不是我不听你的话,只是要我直接朝老爷下手,我却是狠不下那个心肠。他,毕竟是我的夫君啊……”说到这里,孙姨娘的眼眸里恶意尽消,反而露出一丝惆怅来。“一旦老爷接连失去正妻和嫡女,恐怕再也没有心思做官了吧?这样一来,或许主子爷便可以饶过他。我与老爷,也许,尚可以继续相守……”
又自怨自艾了一会儿之后,孙姨娘便将那只喜鹊金钗小心的放进首饰盒的底层里,盖上了盒盖,关住一盒子的金彩辉煌。她站起身来,举起烛台走向床铺躺了下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另一间屋子里,黛玉放下纸人,暗自揣摩起来。听孙姨娘的话,恐怕林家死去的那位范姨娘和小公子,都是她暗中下的毒手。而接下来,她便要朝自己这个身体下手了。尽管如此,孙姨娘却并非罪魁祸首,她的背后,还有一位所谓的“主子爷”。那个人,是谁呢?想到林如海在朝中举足轻重的身份,那位主子爷,恐怕身份比起他来只高不低。听说如今朝中几位成年了的皇子夺嫡夺得是热闹非凡。会不会,所谓的“主子爷”便是当今的几位皇子之一?如此想来,“主子爷”之所以朝林家下手,怕是林家所占的队伍,不合他的心意。
在原主的命运轨迹里,并没有在扬州中毒这一件事。想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孙姨娘并没有朝原主下手。死去的那个人,是贾敏。尽管如此,原主的命运依旧悲惨,还不如当初在扬州就被毒死了呢。而在原主被接到京城之后林如海便去世了,是不是,后来孙姨娘终于还是朝他下手了?
以后要做的事,基本可以确定了。第一件事,便是揪出孙姨娘这个毒妇。第二件事,找出“主子爷”是谁,令林如海对他有所警惕。再然后,便是养好林氏夫妇的身体,最好可以生出嫡子来。如果林氏夫妻没有生儿子的命,恐怕为林家诞育后代的任务就得落在黛玉身上。一想到这一点,她便不禁在心里哀嚎起来。不要啊,跟凡间的男子生育后代,作为一只鱼妖来说完全不感兴趣好吗?她喜欢的,是跟自己原身相似的俊美男鱼啊……尽管在那口小池塘里生活了好几千年,根本她连一片男鱼的鳞片都没有看见过。合我心意的男鱼啊,你到底在哪里?
第二天清晨,洗漱进食完毕之后,黛玉便取出那只装着自己洗澡水的青釉花瓶,小心的抱着朝贾敏的院子走去。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大丫鬟对她怀里的花瓶非常好奇,终于锦绣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你抱着花瓶去做什么?”
第4章 我要小弟弟
黛玉没有回头,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回答道:“等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跟在黛玉身后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一目了然。这两天,姑娘的变化可真大……再不伤春悲秋,再不想起母亲的病情就忧心忡忡,再不为幼弟的离世而泪眼盈盈。就像是,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觉得姑娘的变化很大,但两个丫鬟却没有朝那些灵异神怪的方面去想。只当是,经历幼弟去世和母亲病重,姑娘变得成熟了,更加懂事了。也是,眼看太太的病情堪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人说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姑娘她,也必须要立起来了呢……
不提丫鬟们一路上心里转了多少想法,但说黛玉,有些吃力的抱着花瓶来到了贾敏的院子里。原本丫鬟们想要接过花瓶来,却被黛玉拒绝了。她自己抱着瓶子走到贾敏面前,听到动静,原本闭目养神的贾敏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场景吃了一惊,忙开口说道:“玉儿你抱着个花瓶作甚?快快放下,仔细摔了。倘若被碎瓷片划破了皮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黛玉朝着贾敏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将怀中的花瓶搁在床边的几子上,然后又细细的瞧了母亲一阵子,说道:“母亲今日的气色瞧着比昨日好,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起身了。”
房间里面的两扇窗户都半敞开着,清新的微风吹拂进来,带来庭院中花木的淡香。贾敏露出微笑,说道:“昨儿个听了玉儿的话,时不时的把窗户敞开。如此一来,我的精神果然好了一些。——这个花瓶是用来做什么的?”
黛玉笑道:“母亲且等一等。”她转过身走到桌子旁边,从桌上拿了一只粉彩瓷杯,走到花瓶前方对站在旁边的丫鬟说道:“烦请湘蓝姐姐,将花瓶里面的水倒一杯给我。”
贾敏的大丫鬟湘蓝听了黛玉的话,便举起花瓶,将里面的水倒入黛玉手里的杯子。黛玉捧着瓷杯走到贾敏面前,说道:“母亲,你看看这水。”
湘蓝扶着贾敏坐起身来,又接过黛玉手里的杯子送到她眼前。贾敏垂眸看去,只见杯子里面的水呈现着浅浅的金红色,幽香扑鼻。她闻到这气味,顿感精神一振。“玉儿,这是什么水?难道是用香露兑的吗?——不对,这味道,哪里是香露可比的?”
黛玉脸上微带一丝俏皮的笑意,说道:“母亲先别管这是什么水,且喝下去看看。”
“你这作怪的丫头。”贾敏笑嗔了黛玉一句,便要接过杯子。见主母真的要喝这奇怪的水,湘蓝忙开口说道:“太太,这水——”
贾敏抬眼淡淡的看了湘蓝一眼,说道:“我的亲生女儿,难道还会害我不成?把水给我。”
湘蓝无法,只得将杯子递给了贾敏。贾敏将杯子凑到唇边,深深的嗅了一口,然后便一昂脖子,将一杯水全部喝了下去。带着奇异香气的水一进肚,贾敏便觉得肠胃被润得妥妥帖帖的,十分舒服。紧接着,喉咙却又一痒,使得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她一边咳着,一边摸索着拿起搁在床头的香楠雕花痰盒,朝着里面吐了几口痰。站在床前的湘蓝忙伸手轻轻的拍着贾敏的背脊,另一手接过弄脏了的痰盒来。
“啊——”湘蓝低头朝着痰盒里面看了看,随即不由自主的惊叫起来。
听到湘蓝的惊叫声,屋子里的几个丫鬟都走过来,朝着痰盒看去。痰盒里面垫着好几层草纸,草纸之上又是细棉纸。此时,洁白的棉纸中间一团全部变成了黑红色,还散发出恶臭的气味来。看着几个丫鬟,贾敏有些不高兴的问道:“你们这是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湘蓝伸手指着痰盒,结结巴巴的说道:“太太,太太,这里面……血……”
贾敏还没有说话,黛玉就开口说道:“不要担心,这是母亲身体里面积攒的带有寒毒的瘀血。咳出来了,反而对身体好。”
贾敏低头朝着痰盒里看了看,说道:“玉儿说的应该没错,我咳了这几下,反而觉得心里爽快了许多,连身子似乎都轻松了。玉儿,这究竟是什么水?好像不是凡物一般。”
黛玉在贾敏身旁坐下,轻言细语的说道:“母亲,我因心忧母亲的病情,所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便朝着神佛祷告。这样持续祈祷的日子,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就在昨夜,我祈祷完毕之后便做了一个梦,梦见观世音菩萨面带微笑降临了。她一手托着羊脂玉净瓶,一手从瓶中取出一枝杨柳,朝着我屋子里的这只花瓶洒下一滴甘露。当女儿梦醒了之后,连忙走到花瓶前方看。却发现,原本空空的花瓶里面竟然多了这一瓶子水。想来,是女儿的诚心感动了菩萨,得以恩赐这神水。母亲,想来你若持续服用这水,身体必会复原。”
很扯的说法,贾敏和几个丫鬟却深信不疑。她服下一杯水并且咳出来黑血之后,连苍白的脸色都变得红润起来了。面对这堪称服了仙药一般的诡异状况,由不得她们不相信。因此,丫鬟们忙纷纷开言,盛赞黛玉的孝心:“姑娘真是有大福气的人,竟然能见到菩萨降临!”
“姑娘的孝心天地可鉴,太太,你的身体,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恢复了。”
“菩萨降临我们林府,林家必将延续下去。太太和姑娘的福气,还长远着呢!”
听到这些话,贾敏泛着红晕的脸上露出来真心的笑意:“承你们的吉言,这段时间你们没日没夜的服侍我也辛苦了。等下子,通通有赏。”
闻言,丫鬟们纷纷笑言,服侍太太乃是本分,哪里需要赏钱。嘴上这样说,心里自然却还是为了赏赐而高兴的。
正笑言间,门外传来林如海的声音:“什么事这么高兴?”话音未落,人已经走了进来。他身形清瘦修长,容颜隽秀,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忧愁和疲惫。看见贾敏的好气色,又见到了心爱的独女,他顿时露出笑容来:“玉儿也在这里,跟你母亲说什么呢?她身体还需修养,不要累着她了。”
黛玉迎上前去,微微福身,脸上露出天真的笑:“爹爹,母亲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了。稍微说笑一下,不会累的。”
“哦?看来真是如此。”林如海走到贾敏床前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露出惊喜的神情来:“昨天我看着你还有些苍白,今天怎么就好了这么多了?”
贾敏看了看林如海,又看向黛玉,笑道:“这可多亏了我们的玉儿。来,把你先前所说的那些话,再给你爹爹说一遍。”
林如海毕竟是个身居高位的男人,可不像丫鬟和贾敏那么好糊弄。其实贾敏对自己的话也未必全信,只是因为这具身体是她的女儿,她发自内心的全然信任罢了。虽然这样想着,但黛玉还是声音清脆的将那些观音降福之类的屁话又说了一遍。观世音菩萨自然是存在的,但人家正在紫竹林清修,哪里会管凡人的这些事呢?
听了黛玉的话,林如海没有立即说什么。他走到花瓶前,仔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伸出手指蘸了一滴水放进嘴里。小小一滴水甫一入口,便令他感到精神一振。熬夜阅读公文的疲惫,一瞬间便一扫而空。他转身看向黛玉,面露惊异之色:“果真是好东西,玉儿,这水,真的是突然出现的吗?”
不是,其实这是我的洗澡水……黛玉努力睁着眼睛看向林如海,眼神显得纯真又无辜:“是真的啊,爹爹不相信玉儿的话吗?”适时的,她如同娇花照水一般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委屈之色来。见了她这神情,林如海还没说什么,贾敏就不高兴了:“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玉儿难道还会骗我们不成?”
见娇妻和爱女都不高兴了,林如海还能说什么呢?“不是不是,我自然是相信玉儿的。只是这件事,也的确太过不可思议了。”
贾敏道:“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多亏我们的玉儿心诚,所以才能引动菩萨临凡。老爷,你可得好好奖赏玉儿才是。”
林如海心中虽然对这水还有疑虑,但也不能不承认,这的确是好东西。罢了罢了,难得糊涂。他暗叹了一声,看向黛玉,笑着问道:“玉儿想要什么奖励?”
黛玉倒也乖觉,十分真诚的看着林如海说道:“玉儿什么奖励都不要,只要爹爹和母亲身体安好,将来为玉儿生一个小弟弟,玉儿就满足了。”
“你这孩子……”闻言,贾敏羞得满面通红,林如海却朗声大笑起来:“好好,承玉儿吉言。希望你的愿望,可以成真。”见老爷和太太都很高兴,丫鬟们忙也跟着凑趣,吉祥的话说了一箩筐,屋子里弥漫着快活的空气。
第5章 揪出毒姨娘
一家子正说得高兴,突然有守门的小丫鬟掀帘进屋,口中说道:“老爷,太太,两位姨娘给太太请安来了。”
闻言,贾敏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请两位姨娘进来吧。”
不多时,良妾孙姨娘和贱妾吴姨娘便姗姗走了进来。孙姨娘在前,姿势谦恭,神情坦然,比起一般人家的主母也不差什么。吴姨娘在后,面容极为艳丽,神情却总有些化不开的小家子气,一看便可知出身不高。孙姨娘步入房中,款款下拜,口中说道:“老爷安好,太□□好,大姑娘好。”
跟在孙姨娘身后的吴姨娘也忙福身见礼,看向林如海的一双娇滴滴的清水眼中,满含情意。她是瘦马出身,后来被扬州巨贾收做干女儿送给了林如海。虽然底子洗干净了,但从小养成的习性却改不了,总是一副娇弱婉转的样子。男人见了喜欢,女人见了生气。
林如海的眼神毫无波动的扫过两位姨娘,略微在吴姨娘身上停驻了一刹那,而后点点头,说道:“嗯,你们有心了,起身吧。”
林如海的眼神停留在吴姨娘身上虽不过很短的时间,但还是被贾敏留意到了,原本放着光彩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她与林如海结发夫妻,年少时候也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可惜随着已逝的林老夫人对她的种种不满,还有青春年华的流逝,恩爱也就淡了下来,留下的是深厚的亲情。虽说大家子主母与丈夫之间的关系多是如此,可是,作为女人,谁只想要丈夫的尊敬而不想要他的怜爱呢?但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往往却是把尊敬给了妻子,怜爱给了姨娘。你要是跟他置气吧,他反而会觉得你不可理喻:“不过是个玩意儿,夫人你何必介意?”这之类的话语,真是无法辩驳,却又忍不住黯然神伤。
屋子里几人之间打的眉眼官司,尽数收入孙姨娘眼里。她心里冷笑了一下,对于吴姨娘这人非常的轻蔑。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当着夫人的面跟老爷眉目传情,你是傻呢,还是傻呢?学着点儿吧,我孙媛儿在夫人眼皮子底下害死了两个人,她却还是把我当做好人呢!
收起思绪,孙姨娘往贾敏床前走了几步,眼中露出适当的担忧来:“夫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贾敏收回放在林如海身上的视线,看向孙姨娘,嘴角露出矜持的微笑:“好多了,多亏了我的玉儿。”
那死丫头片子做了什么?难怪今日的贾敏看起来不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大姑娘孝顺,真正是难得的。莫非姑娘从哪里打听了一位好大夫?”孙姨娘试探着问道。这不可能啊,扬州城有名的大夫都来替贾敏看过了,不过就是一些老说法。谁都知道,巡盐御史夫人不过是在拖日子罢了。林黛玉小小一个孩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去打听大夫的消息?
贾敏没有接过孙姨娘的话头,只道:“今日并没有什么要劳动你们的,在这屋子里仔细过了病气,你们回去吧。”她不喜欢姨娘们在她面前晃悠,因此从来不要她们服侍的。每日里不过让她们过来点个卯,就罢了。
自从贾敏病倒后,林如海心忧妻子的病情,无心去找姨娘们派遣,倒有好些日子没有踏足她们的院子了。今日好不容易见了他一面,两个姨娘都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孙姨娘心里算计着,并没有开口。她知道,她不开口,自然会有出头鸟的。果不其然,吴姨娘及时开口说话了:“婢妾日夜担忧太太的病情,就算回去了也是坐立不安。还请太太开恩,留婢妾在跟前伺候吧。”嘴里说的是想要留下来服侍贾敏,眼风却一阵阵的往林如海那边送去。林如海很是享受这充满爱意和柔情的目光,便对贾敏说道:“你整日躺在床上也是无趣,不如留下她们两个,拿来逗趣也好啊。”
听到林如海的话,黛玉差点笑出声来。这是把两个姨娘当成了逗乐的玩意儿呢?他是没有经过思考就说出来这话,更能体现,所谓姨娘在他心里是个什么地位。不得不说,真是可悲。
这道理贾敏自然也明白,因此倒也没有生气,只说道:“老爷说的是,但我不喜欢屋子里人太多了,瞧着憋闷得慌。有玉儿在这里就足够了,就不用劳烦两位姨娘了。”
贾敏的心情和身体最重要,林如海自然不会跟自己妻子为这种小事对着干:“也行,那你们便退下吧。”后面一句话,是对着两个姨娘说的。
虽然心有不甘,但孙姨娘和吴姨娘还是福身施礼道:“婢妾告退。”话音还未落,忽然一道小女孩的娇脆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孙姨娘头上的喜鹊金钗真好看,能取下来让我看看吗?”
孙姨娘今日身上穿着杏色绣海棠花的薄衫,下配水蓝色纱裙,一枚双鱼翡翠玉佩系在腰带上压裙,更显得亭亭玉立。鬓边一朵累丝金镶珠花闪烁着淡淡光晕,乌鸦鸦的倭堕髻上,喜鹊唌珠钗闪闪发亮,颇为可喜。那喜鹊做得惟妙惟肖,讨小孩喜欢,是很正常的事。因此贾敏和林如海也没有怀疑黛玉的用心,贾敏只嗔道:“真是孩子心性,你要是喜欢,赶明儿叫首饰工匠做便是了,要多少没有,何必紧着姨娘这一支呢?”
黛玉扭着林如海的衣袖发嗲:“不嘛,玉儿就要看看姨娘这一支。”她装起小孩子来似模似样,丝毫不令人觉得别扭。林如海被女儿这一撒娇,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摘下来,何况一支金钗呢?“好好,玉儿想看便看吧。”说完,视线移向孙姨娘:“媛儿,把那喜鹊金钗取下来给玉儿看看吧。”
本来孙姨娘今日发髻上插着的是一根糖白玉竹节钗,临走时想着也许能找到下/毒的机会,方才换上这支喜鹊金钗。却没料到,竟然被黛玉给看上了。她心里暗暗叫苦,却不得不取下金钗来,亲手奉给黛玉:“大姑娘请看。”只是看看而已,应该不要紧吧?孙姨娘暗自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