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言不发,拿剑割了一块猪肉——祭祀用的猪肉已经是熟的,到了地府就没有保质期了。
胡亥试图推卸责任,却被扶苏用一块木头塞住嘴,用草绳捆了手脚,搁在旁边等着油开。
嬴政用长剑串着这块一斤多重的熟猪肉,举着剑,把猪肉浸在油里试了试温度,油还不够热。在“呜呜呜,呜呜呜,嗡嗡”的声音中愤怒的等待着,等了很久,油鼎中终于开始冒烟。
猪肉下锅炸了一会,剑柄微微开始发热,举出来一看,金黄焦脆很好吃的样子。
他把剑搁在旁边兵马俑的手上,这俑人的双手做平举的样子,正适合搁剑。“扶苏,来,把他炸了,朕给你切肉吃。”
胡亥被扔进鼎里挣扎扑腾。
嬴政把肉撸到盘子里,用银质小刀切成厚片,嘲讽:“扶苏,这次你不说朕严刑峻法不近人情了?”
扶苏闷坐无语。心里估摸着娘现在……应该成婚挺久了。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父亲要是知道这件事,会很生气吧?
炸好的肉沾上香喷喷的黄豆酱,好吃,酥脆的肉香和酱香融为一体。
胡亥在油锅中挣扎扑腾,似乎是剧痛让他爆发出力量,把塞口的木头弄出去了,大声惨叫。
没有人管他。等到木料烧尽,火熄灭之后油温缓缓下降,他崩溃绝望的爬了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红肿燎泡和焦黑混在一起。可是在他滚到地面上开始,这些伤口都在缓缓恢复,没过多久就成了一个完好无损的年轻人。
他大叫:“陛下因何这样对我!是扶苏害我吗!!都是赵高逼我的!”
扶苏在旁边冷笑一声,拿起一块炸过的肉,沾了沾酱,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闭上嘴慢慢咀嚼。这肉炸的虽然脆,却也有些老,有些柴,再喝一盏酒才好。
很多人说他性格仁爱,仁爱不是没有原则,更不是没脑子没记性。
嬴政冷笑,仔细盘问他执政的情况,绝望的发现这个小王八蛋即位三年从未执政。不必再说,拿了一副马嚼子给他带上,叫他嚷不出声,押解去挖土。
胡亥这才明白陛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什么骄纵傲慢、顽皮活泼都被打落,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驯服的劳工,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
扶苏刚做了几百块砖,要等着他继续挖土出来用。隐约看见远处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很熟悉,他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娘,您怎么来了?”
母亲和继父手挽着手,站在界限之外,她虽然是鬼,气色和情绪却很好,看来婚后生活幸福。“我过得很好,夫君很敬重我,又温柔关怀。我才知道夫妻过日子是这样的。”
“啊,那我就放心了。”
继父尽快说:“秦朝灭亡了,胡亥被杀之后,赵高扶子婴继位,子婴杀赵高。桃瑶担心嬴政发狂时会伤到你。”
扶苏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只记得娘的姓,名字一向是避讳的,原来她的名字这样好听。对于秦国这样的下场,他也不觉得差异。
杀文臣斩武将,大权旁落在佞臣手里,这是顺理成章的。
桃瑶轻声软语的叮嘱他,等到陛下暴怒发狂的时候一定要躲开,让他砍胡亥,你不要受伤。死了万事皆休,他要是跟你动手,打你骂你,你也不用惦记什么父子君臣的尊卑,该动手就动手。
扶苏不赞同她的说法,却也不想让她担忧,难得见一面,何必让她回去之后担心自己被殴打虐待呢。就笑着点头答应:“哎。我前些天才和陛下吵了一架,气的他无话可说。儿子这样高大健壮,刚强勇武,您不要担心。”
继父与她约定:“该回去了。阎君们早有旨意,不准来这里看热闹。我明年休假还悄悄带你来。”
扶苏目送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心中感慨,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留在人间是改嫁了还是守寡,她还好不好。
回去继续做砖头。
陪葬品中也有木质的大车,带轱辘能转的。这虽然是战车,可也能拿来拉砖头用,至于拉车的当然是胡亥。
嬴政坐在车上鞭打他:“小畜生,这才是你的位置。”
不知岁月流转,反正秦始皇盖好了三间茅草屋,又换做了连三间的砖头大瓦房。
对,扶苏研究出来怎么烧砖,又经过始皇的口述学会了烧瓦,俩人对着一地瓦片研究了些时间,学会了如何搭瓦。最终点燃了全部科技点,学会了怎么用砖瓦木料盖房子。
左边书房,右边卧房,中间是正厅。摆设布置都和嬴政期待的一模一样。
俩人坐在正厅里,优哉游哉的煮茶喝,加点茶叶,加点盐、姜片和胡椒,银锅咕嘟咕嘟的煮着。嬴政吸溜吸溜的喝着茶,觉得味道好像不太对,似乎是盐加多了:“扶苏,你住在书房里。”
他本想问问扶苏想要和自己住一起,还是单独盖房子住,话要说出口,又从来不询问儿子想要什么,仔细想想,确实和儿子的关系还不如对大臣。和大臣可以把臂同游,食则同桌寝则同床,拿自己的待遇对待大臣,可是对儿子不能这样。
扶苏也习惯于服从命令了,点头答应。
继续吸溜吸溜的喝茶,闲得无聊,嬴政迷茫的问:“扶苏,你懂什么打发时间的方法么?”在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打发时间这个选项。时间只有不够用的,事儿永远都忙不完。
扶苏又何尝不是,也很茫然,想了一会:“读书射箭吧?”
父子俩齐心协力的用茅草捆扎了一个稻草人,努力在地上挖了个坑,把串着稻草人的木棍埋在地上,踩的结结实实。
嬴政忽然愣住:“我们何必这样做,让胡亥站在这儿就行了。”
扶苏劝道:“算了……他会躲的。”杀人不过头点地,这长久的对胡亥的虐待,让他不再生气,甚至还有些怜悯。
嬴政不冷不热的瞥了一眼蠢儿子,心说你懂什么,会躲才有意思,像打猎。
弓箭不用的时候要松开弓弦,要不然木头长时间被绷着会影响韧性,也容易断。
正在上弦时,看到四个还算眼熟的鬼吏带着一个面色苍白浑浑噩噩的老年男子飘了过来,这人还有点愣神,时不时的捂着胸口。头发花白,脸上有些皱纹,似乎有些茫然。
“哎,小子,这是哪儿啊?”
嬴政猛地站了起来。这里只有皇帝才能来——眼前这个邋遢老头是个皇帝——他的年纪太老,时间没有过那么久,绝不是秦朝皇帝——乱臣贼子!
因为秦王子婴去了帝号的原因,他没有来这里。
“朕乃始皇帝,你是何人。”
“汉朝开国皇帝刘邦。”刘邦不知道自己的谥号是汉高祖,他只是得意洋洋的叉着腰,想起当年那句大丈夫当如是。现在可以在正主面前炫耀啦!“秦国灭亡之后,便是我大汉天下嚯哈哈哈!!”
嬴政冷笑半声,拔出宝剑。
刘邦左右一瞧寻摸不着趁手的防身的武器,带自己来的几个人也跑远了,当机立断脱下脚下的鞋拿在手里:“你敢过来试试,老子拿鞋底抽你。来呀~老子刚踩了狗屎,恶心不~”
第7章 邻居
嬴政过去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投鼠忌器,也少有委屈愤怒到怒发冲冠却无计可施的时刻。现在嘛,愤怒又无助,还有点惊恐。
这厮真的踩过狗屎吗?不要对我扔鞋啊!!
这样的人也配当皇帝?朕从没见过这样的流氓!
扶苏拿着弓箭快步跑了上来,站在嬴政侧前方,拉弓搭箭瞄准对面这个人,沉声劝说:“有话要说,不要动手。”
刘邦目测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扔鞋能扔准,他射箭肯定更准,这小子还他娘挺年轻的,不好惹。他笑嘻嘻的说:“始皇兄~不要这样小气嘛。你抢了周天子的天下,难道周文王周武王也这样急赤白脸的跟你掐架?”
他心说,我是抢了项羽的天下,又不是抢了你娘,你至于的么。就你那点破家底,早都被多少人糟蹋了好几遍。老子又不是第一个。
扶苏想到现在是二对一,打他不难,以后是二对二,二对三,不知道他家江山能坐稳多久,出多少个皇帝,可咱们现在占的便宜以后都得被打回来,何必呢。
低声对身后说:“陛下,别忘了赵高。”
秦国灭亡的罪魁祸首有两个,一个在门口拴着呢,赵高则在地狱里打滚。要是没有这两个人,这些逆党焉有可乘之机?
按照地府的法律,篡权夺位不会下地狱,矫诏也不会下地狱,但是乱杀人就完蛋了!
嬴政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的确是秦国先乱起来的,微微垂下剑尖儿,冷声质问:“你倒要为他说好话?”
扶苏打算一会再和父亲探讨这个秦朝的战斗力只有我们俩,而且以后永远只有我们俩的问题。
刘邦也投桃报李,把鞋重新穿在脚上。想到项羽,不由得脸色微变:“始皇呀,你知道一个叫项羽的人么?陈胜吴广听说过么?”
呃,如果项羽在这儿,那我宁愿去死。
扶苏收起弓箭,静静的等了刹那,父亲不愿说话,他就代为开口:“我是扶苏。汉朝皇帝,你且不要急着寻故人,把我身后事慢慢说来。”
“哎呦!你就是扶苏啊!”刘邦一拍手,亲亲热热还有点激动的走上前:“久仰大名,他们都说你是个仁德的人,跟我一样。只可惜你被害死了,你要是还活着,哪有人会造你的反呐。你和你爹大不相同,你这么一死,那真是天下缟素,哭声遍野,连我都,呜呜呜……”飞速甩锅。
扶苏非常严肃根本笑不出来,感觉身后父亲的情绪越来越阴沉,这老头居然用了离间计。父亲多疑,就吃这一套。他沉声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项羽和陈胜吴广如何?”
刘邦继续甩锅,现在势单力孤,自己打不过眼前这俩又高又壮的人。扶苏才三十岁,秦始皇五十岁,自己可六十多了!笑嘻嘻的说:“哎呀,说来话长,不请我喝杯酒么?这地方好荒凉啊,地府就这样对待我们这些皇帝?”怎么样啊嬴政,有没有同仇敌忾的感觉?
嬴政鄙视道:“你脚下不干净,就站在这里说。”
刘邦瞧着自己的脚嘿嘿直乐:“骗你的,这地方连条狗都没有,哪有狗屎。”
眼瞧着嬴政又要拔剑动手,赶紧说:“陈胜吴广先开始起义,后来魏、齐、赵、楚、韩、燕依次复国,那西楚霸王项羽有万夫不当之勇,杀了秦王子婴。天下一片大乱,我刘邦,乃是赤帝之子,顺天应命一统天下。”
嬴政噌的一下拔剑在手:“赤帝之子?赤帝之子能来这里?嗯?”
猜在旁边小声嘀咕:“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滴很。”
刘邦这次没有有效的防御机制,被追的到处乱跑,大叫道:“哎呀我这是说顺嘴了,灭秦国的可不是我啊!”
两人你追我赶的跑远了,嬴政机智的直线追赶,刘邦慌不择路,一头撞在镇子那无形的墙壁上,被弹了回来。
嬴政把剑搁在他脖子上,冷声问道:“你还说了什么假话?这里没有陈胜吴广,也没有项羽。杀子婴的是不是你?”
刘邦被逼急眼了,干脆把脖子一伸:“骗你能骗着啥?你又不是美人,现在又没钱,我是骗财还是骗色啊?你砍,你砍,我要是怕了我就是你爹!现在都是鬼,还能被你杀了不成?朕的子孙后代无穷无尽,你等着的!你们秦朝的人就这么多,我汉家儿孙能文能武,个个比项羽还厉害。”
嬴政略一沉吟,收回宝剑,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看起来没有说谎,那些人在朕生时敢刺杀朕,等到朕驾崩后秦国大乱,出什么事都不离奇。
“这还差不多。”刘邦大声嚷嚷:“不扶我起来吗?”
嬴政当然不搭理他。
他也不恼,自己一翻身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没有土。溜溜达达的追上他,左右瞧了瞧:“把我弹回来的是什么玩意儿?”
嬴政不搭理他,心中暗暗的低沉失落。
刘邦直接搂住他的肩膀:“兄弟~~老哥~怎么说咱们也算同行,现在又成了邻居。
哎我问你,当了皇帝之后你就不觉得寂寞吗?你平时玩什么?斗鸡?蹴鞠?
听说你收了六国佳丽?叫出来唱歌跳舞,迎接我这个新朋友怎么样?那个国家的妞儿最好看?
忽然发现朕现在身体挺好,跑的真快,和年轻时候一样,这要是有个女人才爽。
哎你别不搭理我啊,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俩成了邻居,以后要多亲多近呀~
你真传位给胡亥了??你咋想的?那小子比刘盈还次呢。
你门口拴着的是个人还是个狗啊?”
“是胡亥。”
“唉?”
韩都尉姗姗来迟,给他划出一片宅基地,自然是和嬴政毗邻而居。中间划出一条路来区别朝代。规划出来的宅基地分做两排,中间有一条大街。
他又拿了一块写着诏令的纸,往空中一扔,就出现了刘邦的全部殉葬品。
再次重申了每个皇帝五亩宅基地、皇后可以自愿留下、别惹事。
皇帝都是登基之后开始修造陵墓。刘邦的墓里没有让活人殉葬,吕后连戚夫人都没塞进去,只是把他最喜欢的几只公鸡、鹌鹑和狗都勒死了殉葬,给他在地下玩。
万万没想到,这些也没留下。
刘邦也懒得整理东西,站在自己的宅基地和殉葬品之中想了一会,等儿孙都来了就有人给我盖房子了。闻到隔壁炸肉的香气,就过去蹭饭:“炸什么好吃的呢?是秦王宫的美味佳肴吗?”
嬴政拎着剑戳油鼎里的胡亥,颇有些不舍:“他要走了。”以后谁来挖土啊!扶苏这傻孩子,应该趁着胡亥在的时候一直努力挖土做砖,攒起来慢慢用。
韩都尉就在旁边等着,和扶苏低声谈话:“这房子盖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