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在担心大师兄……
所有人都在瞒着自己。
之前伏珧传来消息都是报忧不报喜,但近来伏珧却也刻意避开了真实情况,用词含糊不清。
他是不是也知道了大师兄命在旦夕,而自己身体状态不好,所以也不敢再说了?
云嫦想去帮大师兄,纵然大师兄会生气,但她依旧要去。
她现在只需要等到孩子出生。
直到某天开始,药童不再给她送伏珧的玉简。
云嫦问他,药童只说近来没有玉简送来。
但云嫦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按照伏珧的性格就算大师兄真的出事,他就算编谎话还是会持续给自己传玉简的。
待药童和常问心出门后,云嫦摇摇晃晃地从床上下来,她推开了药童的房门。
那药童身上没有储物囊,如果有多余的玉简他肯定是放在身上。
她仔细观察过,有时候常问心忙起来几日不归,那药童也没有表现出异样,他并不会因为没有把玉简交给常问心而烦忧。
这种情况……云嫦分析出他多半是自行处理玉简。
云嫦第一次做贼姿翻箱倒柜,轻松地在床头柜子低层找到了数枚玉简。
没有毁坏,没有扔掉,看来是打算日后给自己。
云嫦一枚枚玉简看过去。
“近段时间众人停下攻势,陆修桑身上的气息压制不住,两种气息相斗……”
“观察了数日,魔骨的气息隐约中占据上风,不知道为什么陆修桑放弃了攻击,只是将所有的法力用来护住自身……”
“动乱数月,魔界的韩扬终于出现,他说路横给的功法有用,但陆修桑生死还要看他自身造化。意志不坚定者会迷失其中……”
“云嫦,如果陆修桑陨落,你真的会陪他一道走吗?”
云嫦拿着最后一枚玉简,她想着伏珧的话,什么叫做“如果陆修桑陨落?”
为什么要这么问?
陆修桑到底是什么情况?
按道理说伏珧等人服用了子蛊,还下了心魔誓约,是不可能动手去杀陆修桑的。
按照当前信息来看,有魔骨在,别人无法杀他……唯一能杀他的,也是魔骨!
玉简只有这些,但这些便足够了。
云嫦感觉肚子有些疼痛,而后越来越疼,她强忍着腹部的痛疼扶着墙回到了住处。
她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都冷,她本想将明知谣放出来,但最终还是没有做。
门外的风吹进来,空气中裹挟着雨气,再看外头乌云密布。
云嫦伸出手指去感受着那股凉意,要下雨了啊……
天色逐渐阴暗,而后雷声猛然响起,云嫦被猛然吓了一大跳。
她浑身都出冷汗,头发和衣服黏着在肌肤上,肚子的疼痛让她意识到孩子要提前出世了……
她又惊又喜。
孩子出来后,她就能去找陆修桑了。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凭借着直觉去做。
她好冷啊……
云嫦嘴唇嗫嚅,眼前闪过很多人的模样,所有的苦楚一并冒出来。
她在极致的疼痛中死死攥紧手下的床单,眼前发昏黑:“阿娘!阿娘啊……”
药童冒雨归来,看到她要生了但是情况不妙满床地鲜血急忙去找常问心。
常问心原本在和药宗宗主在聊事,聊假设陆修桑没能压制魔骨,那药宗又该对云嫦摆出什么态度?
两个人聊的正激烈,药童一传话,常问心吓得直接拉着宗主一道过来。
宗主也是要晕了。
他一直以为药宗护着的就只有一个云嫦,没想到还有个准遗腹子!这要是让外界的那些修士知道……
这绝对是一件麻烦事啊!
但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而且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能说什么?!
宗主一大把年纪了,也没给人接生过:“我治病救人,但我不会接生啊,我去找产婆!”
房子里的云嫦大喊:“不要!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宗主,算云嫦求你了!”
宗主听到这话猛然停下了脚步。
他只能和常问心一同给云嫦护法,用灵气护住她的全身。
外头大雨滂沱,雷声轰隆,也亏得这一场大雨掩盖了此座小院里的异样,消散了浓郁的血气。
那些痛苦的呼喊都一通大雨冲刷干净。
云嫦拼尽全力大喊:“师兄!”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云嫦的储物囊中备好了这孩子需要用的东西,她将东西全部拿出来。
药童用布巾包裹住孩子放在脸色惨白的她身边,虽然不足月生的,但孩子并无大碍。
云嫦看着那还带着血的孩子,轻轻给她擦脸:“是个像我的小丫头啊,大师兄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云嫦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囊中拿出灵药放入口中,她强咽着丹药,感受着那些灵气在身体里运转。
这些也是她近段时间全部备好的。
她早就决定等孩子一出来就离开去药宗找陆修桑了。
云嫦想从床上下来,双脚沾地直接跌下来。
而后她俯首磕头不起来:“宗主,常问心,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两个年岁已高的男修看着她的姿态,心中复杂。
他们都猜出云嫦要做什么。
药宗宗主开口说:“孩子才刚刚出来……她日后若是没了爹也要没了娘吗?”
常问心也急匆匆说:“是啊,陆修桑已然到了炼化魔骨的至关重要的一步,你不去也行的。”
云嫦没有抬头,忍住身体的寒冷,她不停地在颤抖。
她何曾不想多陪陪孩子。
这是她孕育数月的孩子啊……
云嫦心如刀割,决绝道:“我是万年难出的纯晶之体,可以压制魔骨怨气。我便是大师兄的一丝生机,就算微乎其微,我也绝对要去……”
“我大师兄若是不能成功除魔骨,这孩子便与我们无关,她便和魔主陆修桑、正道叛徒医仙子毫无牵连。”
云嫦跪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沉重而无奈的叹息:“好……”
云嫦终于烦心,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待她醒来,已然是第二天晌午。
大雨转成小雨,烟雨朦胧,气温骤降。
药宗宗主和常问心正在逗孩子,云嫦苏醒后感觉身体好转不少,她是修士体魄再加上昏迷时药宗的宗主亲自为她疗养,身体的确恢复的很快。
幸好只是外伤。
云嫦又往口中塞了药物,她祭出灵剑做拐杖支撑着身体起来。
宗主抱着孩子给她看。
清洗之后的确是比昨日好看许多,云嫦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拂过稚嫩的脸颊。
这是自己和大师兄的孩子……
自己如今是她的娘亲,大师兄是她的爹爹。
这是她倾慕了许久的大师兄的血脉……
云嫦后退一步,再跪下来连磕三头,她一言不发,唯有重重的磕头声响起。
宗主问她:“不多休养几日吗?”
云嫦摇摇头:“修士外伤恢复的快,但精气神方休养数月才可养回,奈何云嫦等不及了,如此想休养一天和三天无济于事。感谢宗主出手治疗……”
宗主欲言又止,最后和常问心对视一眼,二人双双叹气。
云嫦临出门前,接过他们赠送的丹药。
这些丹药足可令天下修士眼红,她换取小宗门或者城池亦不在话下。
但此物是外人苦求,求而不得的。
他俩就这么赠送了……
药宗宗主道:“哎,三百年前幸亏你出手研制出除魔障的药丹,当时解了药宗燃眉之急……”
云嫦再冲他们行礼,转身走出门口,身上浮现一席深色披风,执剑走入雨幕之中。
这一场雨下得绵长,一连数天,不见停歇。
它似乎是想要冲刷掉黏着在天地间的魔气,洗掉那些盘踞的血气。
无名山脉之中。
众多修士围在一座被魔气笼罩的府邸外围,不敢靠得太近。
这一场雨让他们心中烦躁,无人发言,天地寂静。
他们拿着法宝做出进攻的姿态,小心谨慎到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很轻,生怕被府邸里的魔头发现自己的存在。
恐惧、害怕是他们心中难以驱除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