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俊山庄的人看来,陆温然哪里还是美丽的鲛人,那狼狈的样子,像被拴起来的家犬,努力吠着。
因为极度心疼,陆温然已经坏了的双眸中涌出血泪来,声音也越发沙哑了。
谢权和他的母亲却站在一边观看着陆温然,兴奋道:“哭了!哭了!是血泪,这种血色鲛人珠更值钱!”
得到了三颗血色鲛人珠,季俊山庄的人终于收了手,所有人离开了密室,只留下两个女孩子。
这让孟栀柔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
陆温然不能靠近孟栀柔,无论如何努力朝前爬,都不能再靠近一分。
她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不会经历这些。”
孟栀柔则是虚弱地回答:“为何……要道歉,愚蠢的人是我……哪有这种好事,可……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这种事情……我居然信了,我以为我是幸运的那个……”
陆温然心疼得不行:“你别这样,你很好。”
“然然,我终于知道了……原来……只有痛彻心扉哭过的眼睛,才能……才能更真切地看清对方……看到他眼里没有爱,他从未爱过我,看到我的天真……我的愚蠢……”
“柔儿,你别这样,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孟栀柔的手指划过储物袋,发现自己居然一丝灵力都没有了,连储物袋都打不开了。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她很想打开储物袋取出铃铛,哪怕永世为奴,也想那个人过来,就算只能救出陆温然也好。
她怎么这么没用啊……
怎么这么没用……
*
孟栀柔不知道她被虐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昏死过去多少次。
她只是感叹,幸好季俊山庄的人不舍得虐待陆温然,怕把陆温然打坏了,陆温然就不能产出血泪了。
只有她一个人被虐待,就好……
她觉得她要死了。
她听不清陆温然唤她的名字,她也感受不到痛了。
这让她很慌张,她要是出事了,陆温然怎么办?
她陷入了黑暗之中很久,一切归于混沌,她不知时间,不知外界,只是轻飘飘地游走。
这种情况持续了没多久,她又一次睁开眼睛。
她看到自己被锁链锁着,以脖颈为锁的屈辱方式。
她又看向周围,只看到对面有一摊血迹,再无其他。
那有血迹的地方,是她之前被虐待的地方。
她看向四周,都没有找到陆温然的身影。
这让她非常慌张。
她开始喊,喊狗贼谢权,喊蛇蝎夫人,喊那群狗仗人势的家奴们。就算他们来了自己会挨打,她也要知道陆温然的去向。
终于,谢权走进来看向她,凑近了观察她,接着用最冰冷的声音说:“那个鲛人死了。”
短短一句话,却让她如遭雷击,整个人怔在原处,双眸一动不动地看着谢权。
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动不动,僵直得如同死了三日的死尸。
谢权继续说:“明明之前是你死了,结果把你的尸体放在密室里刺激那个鲛人几天,她居然偷偷献祭了,把自己的妖丹给了你,让你死而复生。不过她吗,死了,死得腥臭无比,明明之前还长得蛮漂亮的,怎么死了会那么臭?”
“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
孟栀柔的眼泪从眼眶涌出,然而落下的泪滴却变成了珠子,颗颗砸在她的胸前。
谢权看到了这些珠子不由得一喜,用控物术捡起后说道:“现在只是寻常的鲛人泪,待到你哭瞎了,就又有血色鲛人珠了。”
孟栀柔终于相信了谢权的话。
她的眼泪会变为鲛人泪,那么,她的体内也有鲛人的妖丹。
所以……陆温然真的殒了?
不是说会一直陪她的吗?怎么一个人先走了?
孟栀柔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滴滴不断,散落了一地,谢权兴奋地拾取。
她开始失控地嘶吼,像野兽一样地前扑,朝着谢权吼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我要你们季俊山庄所有人陪葬!我要让你们失去双目,痛苦哀嚎,最后死在这里无人收尸!我要季俊山庄恶灵环绕,我要让你们死后百年都遭万人唾骂!”
谢权哪里会在乎,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大笑出声:“好啊,我等着。”
她感受到了陆温然的妖丹,也感受到自己终于恢复了灵力,死而复生终于让她能够恢复了一丝灵力。
手指抹过了储物袋,取出了一个银色的铃铛,注入灵力,摇晃。
她也是魔门修者,早就猜到了给她银铃之人的身份,于是在注入灵力的同时,在识海内唤道:“魔尊,救救我……”
顷刻后,她听到了识海内的回应,是一名女子低沉的声音:“别怕,我来了。”
第22章 银铃血祭(二十二) 忆·有人能保护住……
不知为何, 缘烟阁三名弟子居然为顾京墨的到来感到高兴。
就算他们知晓顾京墨到来后会发生什么——会产生屠杀,会是季俊山庄的灭门,可是他们在这一瞬间竟然觉得就该如此。
季俊山庄的人怎能这般心狠手辣, 用这么恶毒的方式, 对待两个无辜的女子。
欺骗了感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虐待孟栀柔最在意的好友?感情挫败还能走出来, 可至交好友因自己而受难,谁又能不崩溃?
在他们看来,孟栀柔、陆温然这种修为不高,散落的散修,就只是蝼蚁吗?
就可以随意践踏、欺凌, 甚至残忍杀害吗?
他们夜不能寐时不会忏悔吗?
他们不会觉得自己是在作恶吗?
消费着这样得来的财富,他们真的心安理得吗?
顾京墨来了,季俊山庄被灭门了, 这似乎并非是什么惨案, 而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是他们自找的!
他们置身于孟栀柔的记忆中, 也只能看到孟栀柔看到的视线范围。
他们皆在密室内, 看着小窗外有火光缭绕, 惨叫声与呼救声传来, 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孟栀柔被锁链禁锢着,只能看着火光,听着惨叫,目光麻木地等待。
她知道, 顾京墨有化神期修为, 随手来放一把火,都能灭了季俊山庄所有人,这就是修为之间的差距。
只是……顾京墨也无法救活已经殒落的陆温然。
她竟然没有大仇将报的喜悦。
不出半刻钟的时间, 她听到了顾京墨的声音:“该你了。”
随即,她脖颈间的锁链断裂,让她重新恢复自由。
这一瞬间,她似乎恢复了全部的力气,发了狂般地冲了出去,看到被顾京墨禁锢在地,已无力挣扎,却留有一口气残喘的几个人。
是谢权,还有他的父母,以及虐待过她的家奴。
顾京墨用控物术给了她一柄匕首,她伸手接过,接着嘶吼着朝着谢权冲了过去。
谢权想要求饶,喊道:“柔儿……别,我真的喜欢过你……啊啊啊!!”
孟栀柔不在乎了,这些鬼话她不想听了,用匕首刺穿了他的眼睛。
接着是他的父母,以及那几个家奴。
她像是发了狂的兽,发出不似人声的愤怒嘶吼,疯狂地刺出匕首,力度之狠足以斩裂眼眶骨骼。
她的身上、脸上、脖颈上皆是血液,四溅着,流淌着。
顾京墨依旧带着黑纱帷帽,立于一旁静静看着她,直到她逐渐冷静了才问:“之后你想怎么做?”
孟栀柔丢掉匕首,恭恭敬敬地走到她身前跪下,说道:“我要让他们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然后去您的身边,做您的奴。”
顾京墨却摇了摇头:“不,你做我的奴,这妖丹反而会给我引来麻烦。不如这样,我收走一样你的东西,便算合作完成了,如何?”
孟栀柔猛地点头:“可以,就算您要了我的命都可以,只要杀了他们,我便此生无憾了。”
顾京墨走到她的身前,手盖在她的眼上一抹,接着说道:“我收走了你的泪,这一生,你算是哭不出了,血泪也不成。”
孟栀柔猛地一惊。
若是顾京墨要了她的妖丹,要了她的鲛人泪,她都能理解。
但是顾京墨要了她的泪,这会让她再也哭不出,制造不出有价值的东西。
顾京墨是想让她……之后没有其他人觊觎的东西,从而减少危险?或者是让她不要再哭了?
顾京墨没有多作停留,抬手在身前凭空一撕,竟然撕裂了空气,对面出现了另外一番风景。
孟栀柔急急地喊道:“就算不跟在您身边,我也会是您的奴,只要您需要立即赶到!”
顾京墨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轻微地叹息了一声,接着走入裂缝内,缝隙就此消失无踪。
孟栀柔怔怔地看着顾京墨离去,又去看在地面痛苦哀嚎,却无法动弹的人。
人依旧木木的,失去了灵魂一般。
周围见到火光赶来的散修终于出现了,他们没有救季俊山庄的任何人,而是进入其中大肆杀戮,就连啼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曾经被季俊山庄奉养的散修们,没有在季俊山庄有难的时候出手相助,而是在此刻进入哄抢季俊山庄的财物。
可笑的一幕。
孟栀柔看着因为财物分赃不均,而互相厮杀的散修们,突然笑了起来:“谢权,我真该让你看看现在的情景,你们尊敬,用全山庄财力奉养的人在杀你们的家奴,还杀了老人、孩子。欸……孩子?”
孟栀柔嫁给谢权之后一直没有子嗣,还因此被埋怨过,她也因此自责。
现在看到被杀死的孩子,以及狼狈逃窜,最终也被杀死的女子终于醒悟过来,谢权用血色鲛人珠的财力,真的迎娶了双灵根的女修者,只是这名女子修为也只有炼气期,估计是修为再高些就不好骗了。
原来她和陆温然被关了那么久啊……
谢权的孩子都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