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何其和汤元都能判断出是谁。
汤元:“林嘉年,你有钱吗?”
林嘉年不问缘由,停顿了几秒,似乎在计算。他最后回答:“有。不算少,也不是很多。”
做他这一行的,赚的钱多,但不能久留。
很快,又有电话打进来。
玩家们一个又一个加入多人通话,半个小时内,只剩两个人没有出现。
裴宜彬和宋泽。
宋佳凝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的男人,很是温和开朗,他看着通话人的头像,那里迟迟没有出现的裴宜彬。
“裴宜彬那里出了点问题,也把她算上,”宋佳凝正式介绍自己,“以后叫我宋齐吧,这是我的真名。钱的事,我来解决,最近公司赚了不少,我可以挪出来。全部可能不行,但是我可以负责大头。”
宋齐是个什么都干过,现在走上正途的创业人,公司规模虽说不大,但是正红火。
姜婆开口,她竟然真的是个老年人,声色苍老:“钱的是你们不用操心。我的积蓄丰厚,你们尽管用。”
玩家们又讨论了半个小时,正要挂掉电话,有一个人忽然出现。
是宋泽。
他笑嘻嘻道:“哎呀,别因为我晚来就忘了我啊。”
……
女孩穿着青色的道袍,用锄头撅着后山的笋。
一个笋带壳有三斤重,够她吃一天。眼见竹篓里满了,女孩停下动作,抬起手臂擦了擦汗。
她把锄头靠在竹子上,背起沉重的竹篓。一只黄色的大狗咬着锄头和她一起下山。
约莫走了十几分钟,一人一狗到了空一观门口。
贺慈进了道观,把竹篓丢在墙边。
拿出中午做的菜简单热一热,她拿起碗筷坐在小木凳上吃起来。她吃什么,名叫大山的大黄狗就吃什么。
吃到一半,空一观的门被人叩响。
贺慈一听就知道是谁:“推门进来吧,王叔叔。”
王朔背着一个大包裹走进来。
距离当初林嘉年他们消失已经过去快五年了。他本是要把贺慈接到家中抚养,可是贺慈不肯。一定要自己搬到空一观来住,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让人放心?可是谁也熬不过执拗的贺慈。每当他们安顿好贺慈,贺慈就会逃跑。
贺慈不是一般的孩子,她更是空一观现在的观主。特殊行动部的人不能真的不顾贺慈感受,直接把她带走送到别的家庭安顿。
中途她妹妹的师父倒是有联系过,贺慈失孤,他们愿意抚养贺慈。
贺许诺还为了贺慈来了一次。
贺慈和她说了两句话,拒绝了。
王朔大约也能才得到贺慈在想什么。
空一观是他师父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也就是他们的家。贺慈还在等她的家人们回来,担心住到别的地方,林嘉年回来就找不到她了。
可怜小小一个孩子住在山上,光是上学就要花上两个小时。
原本考上的私立初中也没有去,因为和空一观的距离太远了。
贺慈就近读了附近的初中。虽然中学的教学质量比不过那一座私立校,但是贺慈很争气。
没有家人在身侧督促,贺慈仿佛失去了撒娇打滚的权利。她懂事的速度太快,快到让人心疼。
从前老是拖拖拉拉不愿意晨练做早课的娇纵孩子,现在却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练功。她的生活除了学习仿佛就是学习。
王朔常常想把贺慈接到市中心玩,贺慈大部分都拒绝了。
她读书读得非常刻苦,原本在小学成绩只属于中上游的她硬是在初中次次考试都名列前茅。
老师同学都喜欢她。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贺慈的家世了。
她虽然不善言辞,但是待人真诚大方。虽然善良,可遇到麻烦事从来不怯场。
不惹事,不怕事。
这些年都是王朔在照顾贺慈,他不得不承认林嘉年他们的教育颇有成果。张辛那只毒蝎的外孙女居然没有长成带着毒液的花,而是成为一个正直优秀的女孩。贺慈当然还有很多缺点,可这些缺点无法掩盖她身上的闪光。
王朔放下重重的背包。
“你婶婶做了一些点心,叫我给你带过来。过几天要过年,来我家过吧。你马上就要高三了,到时候可不轻松。没这么多吃家常菜的机会了。”
他结了婚,对象也是特殊行动部的人。他们都很喜欢贺慈,哪怕去前年年尾生了小孩,还是把贺慈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
贺慈放下碗筷,对着王朔道谢。
不过她还是拒绝了王朔的邀请。只要一提起过年,贺慈就很难遗忘在天苑的日子。她依旧记得自己来到临江市的第一年。
一家人都在天苑里,团圆夜,一家人窝在沙发上看春晚,等到十二点,去小院子里放烟花打雪仗。
那朵巨大的金色烟花耗费了何其三个月的工资。贺慈到现在才知道何其那段时间为什么总是节衣缩食。
那是她见过最美的烟花。
在她心中,那是家人对她的爱。
这么多年过去,家人还是没有任何踪影。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死在那场荒谬的日食中了。只有贺慈在坚守,在等待。
她并非不信,只是不敢信而已。
她活多久,就会等待自己的家人多久。
贺慈垂眸,摸着大山柔顺的毛。
王朔关心了贺慈几句,贺慈从袖子里拿出了自己画的符箓给王朔。
王朔本来想推辞。贺慈得了林嘉年真传,画出来的符箓千金难求,怎么能随便收下。
“给婶婶的。”
自己的妻子正在怀孕,胎像很不好。王朔听贺慈这样说,不再拒绝。
“后天我来接你,”他摸了摸贺慈的头顶,“不要推拒了,怎不能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在山上过吧?王喜喜那小子也想你呢,天天问我小慈姐姐什么时候来。”
贺慈沉默了片刻,答应了。
王朔下山之后,贺慈清洗碗筷,而后点灯写起寒假作业。她每天都在写,只剩两张卷子就写完了。
大山趴在贺慈的脚上,用腹部温暖贺慈。
两个小时过去,贺慈停下笔。她打开收音机听了一会儿新闻,拉开木制的旧衣柜,里面挂着几件衣服。
贺慈拿出一件带毛的厚重披风。这是林嘉年的旧衣服。
她披上披风,假装师父还在自己的身边。
山野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冷,贺慈推开窗户,灌进来一股冷风。
今晚的月亮可真好。
贺慈提着灯,带着大山往山顶走。
这条路她已经走了无数次,贺慈很快就走到了山的最高处。
月亮仿佛近在咫尺,她伸出手便能触碰。
语文老师在解读文言文时,说月亮是和思念有关的意象。
她的家人会看到月亮吗?
其实贺慈知道家人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她小时候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事都是顺其自然。可是长大了,步入正常人的世界,贺慈立刻就能发现自己那几年的经历像一本离奇的三流小说。
家人们的出现都带着蓄意靠近的痕迹。仿佛他们就是为了自己而出现的。
那他们的目的呢?
贺慈早就发现了家人们的异样,只是她不愿意说,也不愿深想。何老师请客吃的害她拉肚子的串串,被裴姐姐捡回家之后第二天在床底下见到的尖刀,汤叔叔朝着她开来的失控的车。
还有最后在林嘉年抽屉里发现的铜钱。
她好像都知道。
她恨过、害怕过、痛苦过,可最后,这些能够撕裂她的情绪都敌不过对家人的思念。
贺慈觉得自己可能在别人眼中是下贱的。
她只能记住家人给她的甜头和关爱。
只要家人们肯回来,她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在乎家人们到底是为什么靠近她。
她只想要大家都在一起。像那一年的大年夜。这是她此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想着想着,贺慈驶去脸上的湿润。
她面对着月亮,满眼都是明亮而光洁的黄晕。
“你们什么时候才回来……我等了好久了,”贺慈喃喃,“我真的快等不下去了……”
她抱膝坐在寒冷的山顶,大山陪着她。
山中寒气重,贺慈慢慢起身回到空一观。
可才走到门口,她便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是谁!
贺慈眯起眼,翻身上墙。
然而看到院子中那些身影后,她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林嘉年抬头看着坐在墙上的少女,叹了口气,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宋佳凝注意到林嘉年地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慈宝……”
贺慈觉得头晕,一脚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