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来回使得她的脑海几乎要炸裂。
混沌之中,像有一阵清冽注入了她的脑海,引领她走出了两片梦境,她的思绪也缓缓地沉静了下来。
……
醒时,枕头被泪水晕开了一大块。
雀熙睁开湿润的眼眶,清明的视线落在床边闲闲沏茶的男人身上。
“太虚老儿?”
“哟,醒了。”太虚瞥她一眼,仍旧不急不慢地沏自己的茶,并没有要来扶她起来的意思。
雀熙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她的脑袋还有点发胀。
“我这是,睡几天了?”
“啧,醒了就不记事了。”太虚摇了摇头,笑得有点深意,“你睡了三天,若不是那清灵草,你还要睡个七八日呢!”
“清灵草?”雀熙的脑袋有点没跟上,她缓慢地坐了起来,“那不是噬魂兽看守的东西?”
太虚举起滚烫的茶杯,轻晃了晃,慢条斯理:“不错。”
雀熙看向太虚的目光变了下,她鼻头一酸:“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我去——”
“嗤。”太虚抿唇笑起,“小雀儿不会以为,是我去给你摘的吧?”
“咦?”
太虚乐了:“你那小情郎可是为了你,遭了噬魂兽两掌,这会内丹破碎,危在旦夕呢!”
“小情郎……”雀熙顿了下,瞳孔骤缩。
“你是说,大师兄?!”
外头正是暮时,夕阳烈红,云彩旖旎。
脚下的仙云凉丝丝的,冰凉的触感从脚心爬上四肢,雀熙混沌的脑袋在清风的拍打下,逐渐清明。
那噬魂兽不是待在仙界极西的西山涧么?
寻常仙人腾云驾雾过去一个来回也需要个四五天,惜槐怎么在受了伤的情况下,还能在三天内回来?
眼前便到了惜槐居住附近的泊湖,雀熙着急的脚步却缓缓停了下来。
稍稍冷静了一下,她很快想出了这事的端倪。
往日她喝醉了太虚去领人,次次都是把自己丢回屋子就拍拍手走人了。
哪次主动留下关心她了?
雀熙的面色变得难看……
令她感到气恼的,不是太虚伙同惜槐诓骗她。
而是她在听到惜槐受伤的消息时,那一瞬时被吊起的心、和未加思索就冲了出来的反应。
雀熙垂了眼,凝视着自己打着赤的脚。
云层凉丝丝的,一寸一寸地刺激着她的心绪,那些被她一早压进了最低处的情愫也开始翻涌。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温朗笑声。
“你来了。”
惜槐从湖泊之后的小道走出。
仍旧是一袭月白坠紫的飘逸长袍,丰神俊朗,玉面清风。
雀熙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担心他才来的。
她微抿起唇角,目色落在惜槐身后的密林之中。
故意问:“太虚在你这儿吗?我找他。”
惜槐自然摇头。
雀熙别开眼,点了点头:“哦,那我走了。”
“且慢。”惜槐上前一步,执住了她的腕子。
语调像是含了调侃的笑意。
“太虚仙君不在,但他传了仙讯来……”
浅浅笑声顺着风传入雀熙耳中。
“他说,你听闻我受了伤,紧张地往我这儿来了。”
雀熙下意识反驳:“你听他瞎说!”
“哦,是吗?”惜槐俯下身:“那,雀熙仙姑,怎么没有穿鞋呢?”
“……”
雀熙指尖猛然收缩,“我、我那是,路上跟人打了一架,把鞋子给打掉了而已……”
“打掉鞋子了啊……”
看到雀熙躲闪着不敢看他的模样,惜槐笑意愈深。
他笑了下:“是哪位神仙这么神通广大,竟然还能把我们雀熙仙姑的鞋子都打掉了?”
“是……”
雀熙面上燥红。
她下意识地开口,却猛地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被这人的话牵着走?!!
若说撒谎,这人才是嘴里最没有一句真话的人。
雀熙的脸色迅速冷了下来。
“那我倒要问问惜槐仙君是如何做到,三天时间就能从西山涧取来清灵草的?”
惜槐的笑意微微僵住:“你的意思是,我骗你?”
“啧,惜槐仙君可莫又装出一副受了我污蔑的可怜模样。”雀熙冷笑,“仙君莫不是不知道,从这儿去西山涧,来回少说也要五日吧?”
惜槐沉眉,神色有些暗淡。
“如果我说,我并非在西山涧遇见噬魂兽的,你可相信?”
又是如此,次次都是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如此倒叫自己看着像是在欺负他似的。
雀熙恼:“我信你个鬼,你的嘴里根本就没有一句真话!”
说话时,她激烈地甩开了惜槐的手臂,眼见人还要走近,她未加思索便抬起了掌心打在惜槐的肩膀上。
雀熙刚刚酒醒,身上力气不及平时一半。
软绵绵的掌打在惜槐身上,他却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俊朗的容颜变得惨白,就连方才稳健的身子都开始摇摇欲坠。
雀熙皱眉退开一步,“你、你好好说话,别碰瓷啊!”
“你在干什么?!!”
正说话时,一道浑厚的斥责之声从云际传来。
入目几道莹光。
来者浩大。
管事的仓颉、妙手长极仙姑、西山涧的弱蝉老君、游手好闲的太虚、门口扫地的小萝卜仙……
怎么全来了?!!
雀熙还没来得及发问,来仙就落在了湖泊边。
仓颉率先奔了过来,越过雀熙,担忧地搀住了惜槐。
“惜槐仙君!惜槐仙君感觉如何?!”
惜槐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但他仍宽慰地看向雀熙,笑:“无碍。”
雀熙小声替自己辩解:“我刚真没用力……”
“你住嘴!”仓颉气恼地瞪了她一眼。
一同前来的长极仙姑也赶了上来。
她施了几个探脉咒,面色凝重了下来。
“怎么,如何了?”仓颉问。
长极仙姑忧心地摇了摇头:“受了噬魂兽两掌,就是咱们修为已久的神仙都难以消受,更别提惜槐仙君这才刚刚飞升,丹体虚弱的新神仙了……”
雀熙眉心跳了下,“噬魂兽?!”
“是啊。”随行前来的太虚叹了口气,他站在人群外,忧心地望向惜槐。
“方才不是告诉你了,惜槐为了给你取那清灵草,受了那噬魂兽两掌,性命堪忧啊。”
雀熙惊愕,讷讷道:“可那西山涧离这儿……”
“仙姑赎罪。”白发须眉的老者便是弱蝉老君了,他的个子很小,不过到太虚腰迹。
他歉意地抱了手,躬身道:
“昨儿个,我那西山涧的噬魂兽不知从何闻见了诱引素的味道,忽然发狂冲破了结界,直冲到了仙界了。哎,照理说,噬魂兽笨拙粗鲁,一般情况下是难以攻击到仙君的,但仙君恰为了寻给仙姑解酒的清灵草,这才与噬魂兽正面打了起来,也是由此,受了重伤啊!”
竟然都是真的……
雀熙瞠目结舌,她怔在了原地。
惜槐为了她,真去会了那噬魂兽。
她僵硬地回过身,恰对上惜槐弯着的眼。
他的身子很孱弱,只能倚靠着仓颉吃力地站定,却还是笑着宽慰雀熙:“小白无需自责,不过是与那噬魂兽过了两招,再修炼个百八十年,便无事了……咳咳……”话未说完,他的胸膛就剧烈地起伏了起来。
一滩血迹,明晃晃地落在皎白的仙袍上。
“大师兄——”
……
带昏迷的惜槐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