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子骞指腹微卷,平静问道:“去哪儿?”
万灵道:“我管你去哪儿,反正以后别在我眼前晃了。”
她说完摆摆手,没什么心情的样子,转身要回灵穹殿。
东门子骞看了眼边上瑟瑟发抖的婢女,忙跟到万灵身后:“是因为方才的事?”
万灵没说话,东门子骞:“只是个意外,我与她……”
前头的人突然转身,打断了他的解释。
万灵:“那种传闻,你不会也当真了吧?东门子骞,摆正自己的位子,别没事儿自作多情。”
她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轻嗤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他比?”
东门子骞望着万灵的背影,因为用力,薄皮下的骨节隐隐泛白。
他在灵穹殿呆了这么些年,临了,就得了这么句——不配。
仰起头,看着那水晶穹顶,如果十几年前,他没有那么多心思,没有离开这里,或许,她会不会……
-
小乌鸡发现自从东门子骞被赶走后,祖宗的心情更糟糕了。
这天,万君派人带来一个消息,城中灵祖庙遭到大规模洗劫。
万君的意思是,供奉这庙的百姓们虽然不知道万灵,但说到底这庙和她还是有关系,所以让她自己派人去处理。
万灵正有火无处发,带着小乌鸡,一人一鸟就去了。
城中果真如万君所言,到处妖鬼横行,已是见人杀人的地步,甚至,有许多普通百姓被这些脏东西咬过后,被妖魔化。
他们长出獠牙,张开猩红的嘴,满大街追杀活人。
一片狼藉。
万灵随手抓了一个小头目,那头目很快交代了来龙去脉。
“我们老大是鬼帝死敌,一直想除了鬼帝。听说,听说鬼帝和万灵老祖决裂了,酆都有人传出话说鬼帝受了重伤还没好全,又查出这些庙宇背后是酆都,所以我们老大这才来这儿试试真假……”
“原本我们想毁的只是这些破庙,谁知道大家杀红了眼。”
小乌鸡在万灵肩头小声道:“您和鬼帝大爷闹掰的事,还真是人尽皆知啊……”
万灵:“……”
万灵捏着那妖物的脖子,眯了眯眼道:“想杀鬼帝的狗东西,在哪?”
……
万灵给圣墟发了信号,让雷达带着十大仙门的弟子赶来。
她带着小乌鸡则前往临城,那妖物说领头的就在此处,原因为这人比上个地方,会更加惨烈。
可她进城后发现,这里安静极了,城中虽然满目疮痍,可这里很多人都还活着。
他们跪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像一个个筛子似得,战栗不止。
生怕被什么看见似得,各个低垂着头。
直到,街面上传来轻微的脚步上,才有几个胆大的人稍稍抬起头来,随之惊恐的看着她——那女子一身红色,几乎与地上的血融为一体。
万灵平静的收回神识,而后在原地站定。
很快,宁静的城市忽而微微震动,仿佛千军万马驶来一般,鬼哭狼嚎的动静划破长空——
城中万人如死灰般寂静,将惊恐和哭声一并死死压在身体里。
森然的声音由远及近。
很快,一片黑压压的阴兵从拐角走了出来,而最前方,男人骑着鬼马慢悠悠朝前。
未束的墨发在风中飞扬。
他穿着宽大的红袍,没有腰带,白皙的肌理明目张胆的暴|露在光线下,凌厉紧绷的腰线一路往下,藏进裤中。
万灵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
阴兵站在原地不再往前,唯有骑着鬼马的男人继续前行。
元浔的目光笔直的盯着不远处的人,像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些他期待的表情,可惜,她的面色始终平淡。
他咬了咬牙,生生勒住了缰绳。
下一瞬,他便听见那道朝思暮想的声音,娇嗔般抱怨道:“瞧你杀这么多人,我鞋都脏了。”
元浔心口像被火山突然填满一样,烫的出奇。
久违的热度,他似乎活了过来。
元浔再看向她的脸,四目相望,她抬步,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长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示软。
元浔的心倏而停住了。
她走到马下。
元浔自马上翻身而下,凝着梦中的脸,目光往下,望着她染上血污的鞋,他弯下腰,单膝叩在地上,而后抓住她的一只脚。
他脱去她一只鞋,手臂穿过她的双腿,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万灵圈着他的脖颈,脸贴着他起伏剧烈的心口,耳膜震动。
“我的错。”
元浔紧紧抱着她,重复道:“我的错。”
抱住她的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忍着不见她的这些日字毫无意义。
她若爱招惹便随她去就是了,大不了他见一个废一个,也总比这几日的日子好过。
干什么要听万君那厮的话,非要试探她,逼着她懂什么情爱。
细想起来,那厮也未必比她懂得多。
万灵穿过他的发丝,捏着他的耳垂:“还有一只鞋呢。”
元浔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拂手间身边出现一把椅子,他将万灵放到椅子上,而后蹲下上将另一只脏鞋脱去。
他刚起身,眼前一暗,唇上覆上了她的温软。
万灵跳到他身上,元浔托住她的双腿夹到腰间,加深了这个吻……
……
飞舟里,万灵躺在元浔身上,有一下没一下摸着他坚硬的心口。
“这些日子,你都在干嘛呢?”
元浔垂首,带着一丝酣睡后的沙哑:“嗯?”
刚想说还能干嘛,等消息呗,但他立即又清醒,万灵见他居然是在思考,皱了皱眉头:“问你话呢?”
元浔在她腰上抚了抚,道:“还能干嘛,自是茶不思饭不想的,想着你和那东门子骞在做什么,灵穹殿是不是又进了新人……唉。”
他说着往她手上微微用,将人往上抬了抬,而后坐起身将脸埋在她锁骨处。
万灵轻哼一声:“东门前几日就走了,这几日,你不也是待的挺定心的?”
元浔纤长的睫毛划着万灵的肌肤,惹的她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元浔又追着靠过去。他将她抱的更紧:“你在等我来吗?”
万灵:“没有,我只是那么一说,我也不是为了你把人赶走的,只是……”她顿了顿:“只是他惹我不高兴了。”
元浔低笑一声:“我又没说什么。”
万灵听他的笑,作势要推他走,元浔呢喃了一声,佯装虚弱的往她身上压去:“姐姐,我的伤还没好呢,我现在还是伤者,你快摸摸我。”
万灵:“……你如今说话怎这般下流?”
元浔把她压在身下,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抓起她的手摸向他的头发上,笑道:“我让你摸摸我的头,怎么就下流了?”
见人又要不老实,万灵推开他:“你可是伤者,身体重要。”
元浔依着她起身,却又黏了上去,万灵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属狗的么?起来。”
元浔起身,万灵坐到他身后,轻柔的替他顺头发,然后用无名指上那根红绳替他简单束了发。
元浔摸着发间的红绳,将万灵轻轻揽进怀里。
很长时间里,二人都没有说话。
“灵灵。”
“嗯?”
“不要觉得袒露你的喜欢,你就输了,你要知道,我爱你胜过世间一切,我不会让你输的。”
万灵的心猝然震了一下。
就像年久失修的危房,因一只毫不起眼的鸟儿扇翅而过,而发出的令人紧张的颤动。
她忽然想起万君跟她玩的那个游戏。
当时她想到了,元浔第一次抬起她的脚为她擦鞋,想到了元浔将她关进洞中时的怒而不忍,想到无数次疯狂后他的温柔细腻,想到他为他承受雷劫……
不论是哪一件,哪怕只是将她换成别的女子这种假设,她的拳头就已经硬了。
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情感,有些酸胀,仿佛在水缸里憋过了气,很不舒服。
而就别重复的那一瞬间,看到他熟悉的样子,那种别扭和强硬的倔强,就烟消云散了。
好像,退一步也没什么难的。
好像,她也可以退一步。
如果这就是喜欢。
那,她确实喜欢元浔。
她相信,元浔感受到了。
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温度,云层从身边缓缓掠过,山间时而有鸟叫,世间一切美妙,皆在此刻。
许久。
万灵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从他身上起来,脸上的温柔退了大半:“我忽然想起来,万君那日还跟我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