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晗低着头说好。
高夏陪程晗回教室拿过书包，程昭不多久也去而复返，拉了个小行李箱过来，告诉程晗：“隔层袋里给你装了一千块钱，想吃什么就自己买。”
“哎，钱那倒用不着，咱又不是吃不起。”王敏晃晃手中的车钥匙，过去帮程晗提箱子，“我车就停在那边，从这儿开车要四个小时呢，程晗，跟你哥哥和老师再见。”
程晗看都不看程昭，压根没回头，跟在王敏后面跑过去。
虽说这次只是去王敏那儿住几天，高夏旁观这架势，指不定哪天真就把程晗接走。
外人看着对程昭是件好事，但高夏往程昭看去，男人默不作声盯着马路对面。高夏不知道怎么劝解他，准备回去办公室，然而临走还是没忍住：“程晗这孩子也舍不得你，就跟他妈过去玩几天，你别多想。”
程昭转过身，若有所思看她会儿才笑说道：“程晗想跟着谁都行，我随便他，说句不好听的，他要真跟他妈了，我还能轻松点不是？”
高夏完全笑不出来，也不戳穿他，径自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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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假期时间久，三十号开始放假，蔡进卫两天后从安原市过来，高夏从开学以来就一直各种事情没停歇，总算可以休息。
她在宿舍无所事事呆了两天，偶尔想到那日程昭落寞的神色，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蔡进卫五月二号一早按着导航开车来到南封，他没要高夏操心，自己已经提前在县里订好酒店，高夏也省事儿，在校门口接的他。
男人看着比照片上还要清瘦些，瘦瘦高高穿着衬衫西装裤，见到高夏真人，明显有些拘谨，话比在社交软件上少了许多，还一直在绞尽脑汁想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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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可以试着交往看看
高夏中午带蔡进卫去附近一家菜馆吃饭，不过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她的口味已逐渐向当地人靠拢，学着南封这边的习惯给他倒茶：“你试试这个。”
蔡进卫将衬衫袖子卷了卷接过茶水抿了口：“不瞒你说，我平时茶也喝得多，每天两壶茶，还都是浓茶。”
“为了提神？怕做实验的时候打瞌睡？”
男人点头，总算放松了些，看向高夏道：“这样说也没错，我有不少同事都靠咖啡撑着，不过我不太爱那个，其实还是受我们导师影响，他说咖啡那种舶来品会让人过度兴奋，论提神还是咱老祖宗的东西管用。”
高夏笑了笑：“那这茶水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喝着有股子甜味儿。”
“好喝的。”
原本他们已聊了两周，蔡进卫他妈是楼上史阿姨的表妹，这关系虽说是有点远，但是起码七弯八拐能打听到对方家庭情况，赵春华女士连蔡进卫家中几口人都早已摸清楚，自然蔡进卫这边也是一样。
成年男女交往原本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熟悉对方到产生好感，最后再确定关系。相亲则直接将熟悉的过程省略，将条件摊平了给对方瞧，双方合适就配对成功，至于更加深层次的了解，是确定关系之后的事。
从相亲见面到陷入爱河，快得甚至用不上一天时间。
高夏能察觉到蔡进卫对自己的好感，男人或者心中有想法，却一直尊重她，并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就这方面来说，已比好些人强了不少。
午后两人从饭馆出来，蔡进卫主动提出来去村里逛一逛：“感觉这里原生态一直保持得很好，就是刚才一路过来，周围全都是施工队的集装箱，以后还不知道要改成什么样，怕又是要打造成商业街模式。”
在高夏看来商业化和历史传承并不冲突，都说“屋要人支，人要粮撑”，屋子要人住着时常维修才不会坍塌。南封镇这边如今青壮年人口流失严重，不用十年，等现在这批孩子长大，上一辈渐渐老去，南封镇迟早摆脱不了消失的轨迹，以这种方式让古城重焕生机或者才是对它最好的保护。
她轻咳声，还是解释了几句，告诉他自己的看法：“南封这边当地政府在古建筑修复上下了许多心思，我们班学生的亲属就是其中项目负责人之一，手艺我们办公室老师都是有目共睹……何况……”
蔡进卫听到她这么说，好奇看了她眼：“你这见解还挺有意思的。”
两人从村口进去，村里遇到班上同学的奶奶，老太太同高夏打过招呼，见她身边跟了个眼生的男人，又忍不住多瞅几眼：“高老师，你对象吗？”
高夏尴尬笑笑从她右侧走过去，没回答她。
倒是再往前走了不多久，蔡进卫抚平衣角停下脚步，不好意思地望向她，斟酌再三开口道：“我们也聊了段日子，我这个人有时候不太会说话，但我自己对你挺满意的，就是不知道你那边怎么想？”
高夏手撑着后面的石栏杆，面对蔡进卫站着，她别开了眼一时没说话。
蔡进卫的成长经历其实和她很像，基本呆在象牙塔里没出过社会，性子都有些闷。用赵春华女士的话来说，这已经是她能力范围内能给她挑到的最好对象，再往上头，属于攀高枝儿的范畴，他们家不走那条道。
就这短短几秒，高夏却想了许多，她甚至考虑到如果跟他结婚，起码不用担心孩子以后偏科的问题。
然而“吱呀”一声，蔡进卫身后的木门让人拉开，高夏抬头看去，脸上神色瞬间变得复杂。
蔡进卫还在等她回应，要个确切的答案，大家都是成年人，时间宝贵，没那么多功夫浪费在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高夏默默看向他身后，还是程昭主动打招呼：“高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陪朋友逛逛。”高夏干笑。
蔡进卫总算反应过来，他不自在摸了下头，转身冲程昭点点头：“你好。”
“你好。”男人面无表情应他。
高夏不愿意面对这种场景，她低垂着头看向水面，程昭锁好门离开。蔡进卫以为她需要时间考虑，难得幽默了回打趣：“我是不是话说得早了点，你慢慢想没关系，起码没直接拒绝我。”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高夏说。
蔡进卫羞赧笑了笑，他年纪也不小，难得还能在他脸上看到这样青涩，有些稀奇。
村里好几栋屋子都在动工，他们只在外头看了看，不好进去，村子不算大，一圈逛下来不过四五十分钟。
下午高夏陪蔡进卫去了趟县城，在那儿吃过晚饭，蔡进卫就早早催着她回学校：“天黑了你一个人开车不安全。”
他完全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在送她上车时忽然问她：“我们现在算是在谈对象了？”
“要不然呢。”高夏哑然失笑。
蔡进卫忽又问她：“那我能不能牵你的手？”
高夏没有拒绝，手被他攥在掌心，他手心微微汗湿，水汽蹭到她手背上，几秒后又很快松开。
“我走了，明天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高夏弯身上车又扭头跟他说话，蔡进卫后天还有工作要忙，明天上午就要走。
高夏许多年没有谈过恋爱，她看蔡进卫大概强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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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学校时间也已经不早，高夏刚熄火准备上楼，扔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程昭打来的。
高夏任由手机屏幕闪了好会儿才按下接听键，程昭在那端的声音慌张而急切：“高夏，这两天程晗有没有联系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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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离家出走
高夏在镇上卖面条的小吃店前跟程昭碰面，男人脚下还穿着双拖鞋，身上那件浅色的 T 恤湿了大半，他站在那儿抬手抹去脸上汗珠。
看到高夏过来，男人勉强笑了笑：“真是对不起，这会儿还麻烦你，我想着程晗那孩子跟你关系挺好，说不定找过你。”
高夏递了张面纸过去：“先擦擦吧，到底怎么回事，报警了没有？”
程昭摇头，拿着面纸擦擦手，揉成一团捏在手中，高夏心说该第一时间报警，然而看程昭的样子不忍多指责他什么：“既然现在找不到孩子，先报警再说。”
拨打完报警电话，两人在路边等派出所民警过来，高夏这才从程昭口中大概知道了事情经过。
原来今天上午王敏就发现程晗不见，她开始也没太在意，以为孩子在别墅区里乱串门，然而中午程晗没回去，王敏这才着急找人，直到下午四五点周边都找过，她才给程昭打了个电话说孩子丢了。
这电话号码还是上周五王敏来学校，程昭塞给王敏的，让她有什么事好及时跟自己联系。
“我这心里也没底，打算开车去江城，车都开到一半，突然接到个电话……”程昭蹙着眉，“对方不吭声，我看手机号码是当地的，又赶紧回拨过去，就这家面店老板的号码。”
“程晗打的？”高夏问他，要不是的话，程昭人这会儿早该不在南封。
程昭点点头说是：“老板告诉我下午有个十来岁的孩子来吃面，还问他借手机打过电话。”
店老板倒是还记得程晗，只是人家白天忙着做生意，压根没注意到孩子往哪里去。
高夏默默听他说完，劝说道：“孩子应该就在南封这边，你也别太着急，好歹有个方向，肯定能找到的。”
程昭其实还算沉得住气，要没有注意到电话异常，不管不顾奔到王敏那儿，也只能扑个空。
“就是这夜里凉，也不知道他穿了多少，南封这边水也多……”程昭前言不搭后语，絮絮叨叨说了好些，高夏借着路灯瞧去，男人眼圈有些泛红。
高夏不知怎的忽然哽塞，自小到大程昭都是他们一群人中脾气最好的一个，当年程中伟丢了工作他因此退学，其实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但程昭从没有怨恨过他们。
对程晗也是，同父异母的弟弟，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他完全可以不管，更没必要揽到自己身上，可他不但养了，还把孩子养得这样好。
“你不要太担心，程晗这孩子聪明，都知道给你打电话，肯定不会有事的。”她安慰程昭道，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蔡进卫之前给她发了两个信息问她有没有到学校，见她一直没有回复，这才打电话过来问问。
她下意识看了程昭眼，不由往边上走了两步：“嗯，已经到了，刚才我没有注意到信息，嗯，好的，你也早点休息。”
程昭没吭声，外面这会儿很安静，他应该已经听到她的话，她心里觉得不大自在，也没有开口。
气氛正尴尬，派出所值班民警匆匆赶至，对方登记下孩子的基本信息情况，孩子刚满十岁，民警相当重视，说回去第一时间立案调取监控。家属这边除了继续要寻找外，还需要有人在家中守着，考虑到孩子离家出走的可能性比较高，一旦孩子回家，可以及时知晓。
高夏和程昭自然也不会闲着，程昭已经跟工友说过，让人帮忙留在家中。
南封说大不大，但要真找起来还是跟无头苍蝇似的，要是平时还好，还能请学校老师帮着找，但是这节假日，老师们基本都不在学校。
这会儿还开着店门的很少，两人买了手电筒，将镇上几条主干道问了遍，都没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高夏，你要不先回学校休息去吧，派出所那边会调监控，孩子肯定丢不了，时间也不早，如果有消息的话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高夏摇头不同意：“孩子找不到哪有心思休息，作为老师我也有责任，没有注意到孩子的心理状况。”
程昭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我们再找找吧。”
好在半夜十一点多的时候，派出所那边及时传来了好消息，说经过排查监控，看到孩子进了村一直没有出来过，只是村子里头因为规划的原因，没有任何监控设备。
派出所那边会派民警过来帮着寻找，程昭忙给守在家里的工友打去电话，对方却说程晗一直没有回去。
高夏偏头看着正在打电话的程昭好会儿，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作为老师还是小学老师，自然对儿童心理学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心理学家爱利克·埃里克森将人类心理发展根据生命周期分为八个阶段，而孩子安全感的建立在幼年时期，通常在三岁以前。像程晗这种特殊家庭的孩子，程昭给他带来的安全感是旁人都给予不了的，从他主动给程昭打电话就能看出来。
“他没回家。”程昭挂了电话。
高夏想了想跟程昭说：“要不去你家附近找找吧，我总觉得这孩子不会离你太远。”
看程昭仍有些疑惑，她又开口解释：“从心理学上来说，人在缺乏安全感的时候肯定想靠近最亲近的人，这跟幼儿园小朋友刚入园时都会产生离别焦虑是一个道理。当然我也是随便猜测，不一定……”
程昭定定看了她半晌：“我相信你。”
程昭家往南几十米处有座拱形石桥，他们找到程晗的时候，小朋友正坐在石桥底下的石墩旁，身靠行李箱睡着了。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程昭忙给派出所那边打电话，又小心翼翼地俯身抱起程晗，高夏提着小朋友的行李箱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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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阿姨应该挺满意
男人做惯了体力活力气不小，步子很稳，程晗在他臂弯中沉沉睡着，高夏看向程昭，刚要开口让他别多责备孩子。然而这话刚到嘴边她自己都觉多虑，依着程昭对程晗的重视，哪用得着她来操心。